作者:臊眉耷目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黑白两道韩义公
张飞与监察谒者吴岑沟通请调黎阳营往阴安的时候,韩当也已经暗中会见了黎阳当地的几名贼寇首领。
当年在幽州的时候,刘俭给关羽对待贼寇的政策,就是亦剿亦抚,恩威并用。
罪大恶极没有眼力见的就全部剿杀,以震军威。
但若是遇到有些贼首愿意归顺的,有改造价值,或是有心悔改的,那就要收之为己用。
关羽秉承这个宗旨,在幽州之地,亦剿亦抚,在成为北地第一猛将的同时,也逐渐成为了幽州当地的黑道第一大哥级人物。
在这期间,针对如何能够混好黑白两道,关羽可是积攒了不少有价值的经验。
在讨伐黄巾期间,关羽与张飞等人见面,平日里行军交流之时,关羽就将这些经验统统分享给他的这些兄弟挚友们。
而这些兄弟挚友之中,通过关羽的经历讲解,获得经验最多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自然是刘俭了,他本身就是天下第一搅屎棍子,在这方面的领悟自然比常人也多上许多。
第二个是刘备,他是继刘俭之外的天字号第二混子,且自幼就跟随在刘俭身边,在这方面的天资也异于常人。
第三个就是韩当了。
韩当为什么在这方面领悟力强?自然是因为他的出身。
他出身微寒,昔日又是幽州边地的戴罪陪隶,犯过罪,杀过人,为人凶狠又重义,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
对于底层人的心态以及内心中所蕴藏的深切渴望,他是深刻了解的。
这样的人,最适合同时混黑白两道。
所以,自打到了黎阳营之后,张飞和韩当继续采取当年关羽在幽州的策略,对于黎阳周边的盗匪,采取抚剿并用的方式。
针对黎阳周边的盗匪,黎阳营的监管谒者,校尉,司马,各有分工。
黎阳营校尉张飞负责剿杀贼匪。
别部司马韩当则负责在暗处,充当黑道,借用张飞的威望来震慑收服黎阳附近的匪贼为己用。
至于监管谒者,宦官吴岑则是负责收钱养生。
大家互不干扰,其乐融融。
……
距离黎阳营西南十五里的一处山寨、附近的一座荒村内,韩当和黎阳附近的颇有些名望的贼首眭固,今日在此地相会。
“司马,这么急着召我来,所为何事?”眭固见了韩当之后,急忙将随身携带的美酒递送到了韩当的面前。
韩当伸手接过眭固递送来的那木壶美酒,仰头喝了一口,随后擦了擦嘴赞道:“不错,果然是好酒!”
眭固笑道:“某家特意留着,专门等着孝敬韩司马的。”
“算你小子还算颇有孝心。”
韩当又喝了一口,然后将木制酒壶一扔,眭固急忙伸手接过。
“最近过的如何?日子还顺当?”韩当似漫不经心的道。
眭固急忙道:“日子过的甚好,多亏了韩司马照拂,才让我等能在这黎阳附近有条生路。”
韩当哈哈大笑:“嗯!看你懂事,先前倒是多少能让你有条活路,只是冀州百业待兴,我等黎阳营奉朝廷之令,对魏郡诸贼当实施手段围剿,你们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你可是早做打算了?”
眭固急忙道:“韩司马的话,某家明白!”
“若无司马,某家昔日怕是早就被张校尉斩杀了,司马放心,某家等一众不会在黎阳附近过多驻留,来日我便着手下弟兄随我离开此地,奔西而走,绝不给张校尉和韩司马添任何麻烦!”
韩当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懂事的,韩某人会记住你的这份情谊,日后有事,只管派人依照约定暗号来找我,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韩某自当予以关照。”
眭固闻言大喜过望。
能够得到黎阳营司马的承诺,可不是哪里俜硕寄苡姓飧鋈傩业摹6杂陧豕汤此担匀皇翘齑蟮南彩隆�
他当即单膝下跪,对着韩当抱拳拱手道:“承蒙司马恩德,眭固感恩不尽,日后司马若有差遣,某家定效死力!”
韩当随意的摆了摆手,老神在在地道:“我让你效死力作甚?你又非我下属,起来说话吧!”
“谢司马。”眭固喜滋滋的起身。
韩当却话锋一转:“不过眼下,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请司马吩咐!”
“你这次举众离开黎阳,是往太行山去吧?要投效黑山?”
眭固呵呵一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司马,确实如此。”
“嗯……也是,如今之势,诸贼皆往黑山,你眭固在魏郡声望颇隆,想来也是受了黑山军渠帅的器重而被招揽吧?”
“不敢,不敢。”
“这次入黑山,是走的何人之门路?”
“不敢瞒司马,乃是黑山军大渠帅张牛角召我入伙!”
“嚯!张牛角?若我没弄错,张牛角乃是黑山军中的大盗匪帅,声望最重!”
“额,呵呵,正是如此。”
韩当笑道:“那你此番去了黑山,难道就不想给张牛角一点见面之礼么?”
“见面之礼?”
眭固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举众往黑山相投,难道还不算见面之礼?”
韩当摇了摇头,不屑道:“你这是投奔!哪算什么礼?空手投效,入了黑山军,只怕也未必会受到张牛角的重视,你若想成势,还得来点实际的才行!”
眭固心中明白,韩当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让他做。
“韩司马若有什么吩咐,眭固一定照办就是!”
韩当笑呵呵的拿出一卷简牍,递给了眭固,道:“你不妨将这份简牍,作为见面礼交给张牛角!就说是你举众移往黑山时,在半道上劫持的。”
眭固疑惑的展开那份简牍打开,看了会道:“这是……冀州牧守在魏郡各县,召集兵卒的演武调令?”
韩当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这该不是假的吧,用来专门引张牛角上钩的?”
韩当淡淡道:“放心,牧守要对付的不是张牛角,他初至冀州,军队尚未成熟,不想与黑山过多杀伐,这一次,是真的给你们机会……你好好看看,这份演武调令之上,有冀州军巡狩的具体路线。”
眭固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韩当。
韩当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笨死你算了!冀州军巡狩演武,所过之处,前后几日当地望族邬堡必有松懈,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八月十三十四十五三日,冀州军将过境阴安演武,而阴安之地,望族邬堡最是富足,包括什么审氏家族,孙氏家族,张氏家族,都是冀州有名的郡望,粮草丰足,储备丰富,若是能打下一家两家,入其仓禀,便是张牛角手下人数颇众,想来也足可两三年支用不尽!别忘了,张牛角如今正在黑山军中大肆宣扬天补均平之说,这阴安的几家望族邬堡,正和张牛角此时宣扬之利!你向他谏言此事,他必然引你为心腹,你日后在黑山,可就不是一般的贼帅了!”
眭固瞪着大眼睛,道:“韩司马真不曾诓我?”
韩当一伸手,不瞒道:“你若是不信,就把东西还我!我自去找旁人,一样能成事!”
“不必,不必,我哪里还会信不过韩司马!”
韩当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力支撑起身体站起身,拍了拍眭固的肩膀道:“好好做这件事,放心,某与张校尉不会亏待你,日后好生为我等所用,有朝一日,还能脱离贼身,混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自然,自然!司马放心,我这次去黑山,必当竭力向张牛角谏言!”
第一百八十章 刘使君,对不起,我大错特错
中平二年七月下旬,刘俭的军队开始在魏郡各县巡狩演武,五千精锐在刘俭的亲自带领下,由程普指挥,赵云和夏侯兰等人随军指挥,在各县之中往来交错行军,尽显其锋芒锐气。
这支军队虽然是刚刚招募,但也并不是初战之师。
按照夏侯兰的谏言,冀州军这几个月与黑山军中的小股势力多有交锋,一则也是保境安民,二则也是为了锻炼军队。
几番鏖战下来,冀州军的兵卒的整体战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冀州军的雏形算是形成了。
五千精锐在魏郡各县巡演,给魏郡各县家族黎民增加了不少的士气。
而后,在八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大军行至阴安,随后又在当地立营演武。
阴安县西南十里,五千冀州军整军操练,声势震天,即使是相隔甚远的阴安县,若是站在县城的城头,也能听到操练之声。
在阴安县南面那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处大邬堡,这里待着的人就是整个魏郡,整体势力和名望都很高的一个家族,这个家族就是审氏家族。
而在阴安县,能够达到魏郡最高级别的望族水准的家族就有三个,在整个魏郡的占比极大,除了审氏家族之外,尚有孙氏、张氏。
其中,张氏家族则是与河间的刘淑家族有姻亲关系,刘淑昔日位列三君,在士族中的声望颇高,张氏家族在河北士林中,亦属靠前。
至于孙氏家族现任家公孙起,曾为太尉陈蕃故吏,虽遭党锢牵连,但历代家主在士林之中,一直也被称为国之贞士。
相比于这两个家族的底蕴,审配家族反倒是在某些方面比他们弱了一头。
听闻刘俭的大军在阴安外演武,审配急忙找孙起、张义两位家公前来商议。
两个人到了审家邬堡之后,审配也不耽误,单刀直入的对他们道:
“二位,实话实说,先前咱们三人牵头,号召冀州诸望不予荒田于牧署用于屯田,我一直就多少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是那位刘使君自到冀州之后,所定下的第一条政策,而且我这几日也曾细细思之,发现这屯田之策对于抑制黑山,抵御太行流寇确有极大益处,”
“刘使君此举,于冀州诸民,诸族,诸士都有莫大的好处,我们一味号召诸族相抵,未免有些不妥吧?如此抗命,对我们并无好处,而且也苦了冀州万千黎庶,颇有些不妥。”
孙起笑呵呵的道:“正南老弟所言,我二人心中也是清楚的,只是有些事情不可让步!冀州之地,不同于旁州,自光武皇帝中兴大汉伊始,冀州之地历来就是以本地上族为尊的,就算是新任牧守,有什么事也需征求诸家的意见才是,咱们这次,不过是给刘使君立个规矩,大家彼此明白各自的底线,今后也就是好办事了。”
张义在旁边响应道:“正是如此,正南,你是代表我们诸族的人物,切不可先示之以弱,这冀州不同于别处,别说是刘俭了,便是汝南袁氏中人来此为长,也当敬我等三分。”
审配皱起了眉,略作思索之后,摇头道:“可我总觉得此事不妥,毕竟连田元皓与沮公与也已经靠向刘使君,此二人皆为高瞻远瞩,见识高远的智者,他们既能偏向刘使君,想来也是有其道理的。”
“唉,上次这两人来说,我当着你们的面不好与其详谈,直接回绝了他们,如今想来,此举多少有些不智了,若能仔细与他们相商,或许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你看那刘使君将兵马陈列于阴安,莫不是来示威的?”
张义哈哈大笑道:“来示威的又如何?咱们三人皆是当今名士,他还能直接派兵攻杀我们不成?他若真是不讲道理,直接派兵攻我等邬堡,那他真就是自绝与天下士人!”
孙起亦道:“正南多虑了,一个二十岁的小子,不过是靠着牧守的权力,招募些兵将来向我等示威而已,还能真有什么动作?他如此倒是还好,有州牧兵马在此演武,黑山军短时间内,估计还不能过来骚扰了。”
张义道:“不错,我一会回族中,就让家人大开邬堡之门,徒户奴民,该种地种地,该行脚的行脚,什么也不耽误,我看看这位刘使君,到底敢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审配听了这话,不由轻叹口气。
这两个人的想法这般执拗,还有那些冀州本土士族,皆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士族为先的态度……
虽然这一次,代表冀州诸家反对屯田的人是审配,但事实上,审家只是一个代表,实际在背后撺掇审配的人,乃是张义和孙起二人。
审配是个精细之人,他知晓了朝廷准许诸侯王在地方开府。
而冀州附近的诸侯王最多,如常山王、赵王、甘陵王、河间王等等。
虽然这些诸侯王全部开府,但诸侯王百年来都是倍受压制,纵然有资格开府建势,但若想能够持续发展,非得公立一人为尊不可。
审配现在有一个感觉,论及近年来的声威和名望,刘俭在刘氏宗亲中,已是头部之人。
地方的诸侯王虽然开府了,但大部分都不能成事,此番刘俭如果在冀州屯田成功,那必将声威大振,声名再度响彻河北。
到时候河北以及河南的诸侯王恐都会争相靠拢刘俭,以其为尊,若果真是那样,以刘俭为中心的刘氏宗亲势力在河北成了气候,到那时候己方这些望族还真就容易被对方找个理由处置了。
别看天下郡望在太平时节能够得势,但若是到了乱世,指不定会怎么样。
但眼下,以张义和孙起为首的一众人牵扯着审配,让他办事束手束脚,也颇让他无奈。
……
当天晚上,审配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天都要蒙蒙亮的时刻,他才依稀有了一些困意,逐渐睡了过去。
但突然之间,房间外隐隐的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审配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随后他突然精神一醒,猛然起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一名家仆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门内的审配喊道:“家公!大事不好,黑山军前来劫掠邬堡!”
中平二年八月十八日清晨,就在冀州军在阴安演武巡狩的三日之后,黑山军突然派兵强攻审家,孙家,张氏三家望族的主邬,而且此番攻击的势头与往日黑山军在魏郡为祸的势头相比,截然不同。
这一次负责指挥黑山军的主帅,就是黑山军中势力最大,声望最高的渠帅张牛角。
由张牛角亲自带队,那黑山军所出动的兵力,相比于原先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都是一些没有装备的普通底层之民,武器也是好的坏的、各式各样的都有,但胜在其人多。
按道理来说,冀州官军刚刚巡狩过阴安,应该会对贼寇形成一段的时间震慑,短时间内,黑山军的主要战力根本不可能再来阴安,毕竟黑山军也不是傻子,刚刚被冀州军巡狩过的地方,他们若是来了,无异于会与冀州军开战,这对黑山军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黑山军,还属于初级阶段,属于原始资本的积累阶段,在这个阶段,他们一般是不想和冀州本地的正式官军发生太大冲突的。
和地方豪强的徒附私士作战,可以充实黑山军的粮草辎重,甚至还可以招募兵源,但跟官军交手,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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