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大明 第694章

　　这一天大清早，梁世贤刚刚起床，就听说外面有访客到来了，迎出去一看，来的人长了一张清矍的脸，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关键是，这人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学富五车的梁世贤，立即在脑海中开启了资料搜索模式，平生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仿佛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旋转。

　　最终“叮”的一声，定格在了一幅画面上。那是东林书院的画面，当初他在书院里“以文会友”时结识了一帮子志同道和的朋友，其中就有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啊，是钱谦益，钱兄！”梁世贤装出大喜的模样：“多年未见，钱兄还是风采不减当年。”

　　钱谦益现在政坛并不得意。

　　崇祯十年，受温体仁指使，常熟人张汉儒诬告钱谦益贪肆不法。巡抚张国维、巡按路振飞上书为其鸣冤，钱谦益曾为太监王安写过碑文，而王安与曹化淳关系匪浅，故钱谦益求救于曹化淳。

　　有了曹化淳出手，那这案子就好办了，先来个刑毙张汉儒，再来个告发温体仁，把温体仁给斗倒了，但钱谦益也未能全胜，也落了个削籍归乡的下场。

　　后面才有了贺逢圣上位。

　　所以，钱谦益现在其实是个白身，没有官位在身。

　　他对着梁世贤抱拳为礼，笑道：“梁大人居然还记得在下。”

　　梁世贤：“啧，瞧钱兄说什么话呢，似钱兄这等博学才子，在下岂有不记得之理？今日……”

　　钱谦益微笑道：“今日在下并不是为自己而来，实来引荐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多方打听，得知了自来水厂是出自梁兄的手笔，特地请了在下作中间人，想来与梁兄聊上几句。”

　　说完，他背后就钻出一个人来，自我介绍道：“在下程嘉燧，与钱兄是诗文挚友，久仰梁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梁世贤：“原来是程嘉燧程兄，久仰久仰。”

　　接下来就是一堆没营养的互相吹捧，当场诗文会友什么的，这里省略一亿字，直接进入重点。

　　程嘉燧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祖父程溶、父亲程衍寿均是徽商，家族一直以经商为业，在下不才，也继承了家业，目前在嘉定经商。”（现在的上海嘉定区）

　　梁世贤一听他说是商人，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果然，程嘉燧接着道：“在下听说，那自来水厂是梁大人搞出来的，端的是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把自来水厂开到南方去呢？若是梁大人有这意思，在下不才，愿意以家资入股，梁大人以技术入股。咱们合作起来，在那江南繁华之地，搞出几个自来水厂来，定能大赚一笔。”

　　梁世贤假装大喜：“程兄有此意，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在下也想去江南搞，但恐人生地不熟，在那边也没个人照看着生意，若是程兄愿意出手，那咱们就搞起来呗。”

第1388章 亿点点震撼

　　梁世贤：“钱兄、程兄，最近我听说江南那边也不怎么太平。好像是逃亡已久的唐王朱聿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而福建游击将军郑芝龙，宣布拥立朱聿键，这事闹得如此之大，你们居然还有心情搞自来水厂？不怕叛军来了，一场大战，把一切都打得稀巴烂吗？”

　　程嘉燧抱了抱拳：“确实发生了这么件事儿，不过嘛，我看这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不会影响我们搞个自来水厂。”

　　梁世贤故意道：“咦？为何？”

　　钱谦益压低了声音：“根本闹不起来！我看那郑芝龙一宣布拥立朱聿键之后，就跑到海面上，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没怎么闹。很明显就是害怕朝廷天兵的镇压嘛。”

　　梁世贤：“哦！我还听说杭州那边有一大群商人出资赞助朱聿键和郑芝龙呐。”

　　钱谦益低声道：“也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他们闹不出来什么名堂的，前些天，沿海总兵曹文诏不是南下了么？那郑芝龙怎么可能是曹文诏对手，用不了多久，就会兵败海上，根本就不影响江南商人们做生意。”

　　梁世贤心中有数了，暗笑：好吧，原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作为道玄天尊教的老人，他当然相信高家村必胜。

　　但江南现在还不属于“天尊解放区”，江南人士目前的看法，倒也是很值得参考的。

　　很明显，江南，两广、北直隶，这些天尊解放区之外的人民，现在应该都是和钱谦益一样的看法，在他们心里，大明朝还依旧伟大，他们以前认为建奴是“疥藓之疾”，根本就不认为建奴能打得进中原，现在则把闹“众治”的人也当成“疥藓之疾”，没觉得他们闹得出来多大的名堂。

　　梁世贤问道：“钱兄，你觉得……众治……这个说法，它靠谱吗？”

　　钱谦益嘿地笑了一声，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可是官场上起伏了一次的人，现在慎重多了，嘴里可不兴乱说的，梁世贤与他多年未见，他可不知道梁世贤的人品，有什么看法也藏在了肚子里。

　　直到钱谦益和程嘉燧两人告辞走出了梁府，这两人的关系，可比钱谦益和梁世贤的关系铁得多了，钱谦益这才压低声音道：“程兄，刚才梁大人问我对众治的看法，嘿，我看你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又没敢？”

　　程嘉燧点了点头：“我本想发表一番见解，但想到和梁大人今日才是初识，那些见解就都压回去了，唯恐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钱谦益低声道：“我和程兄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程嘉燧这才接着道：“我想，众治一定是比独治好的，至少对于咱们江南的商人来说，这是件好事。只要治国的人多一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为咱们这些商人说句话……商人们早就想在朝堂上能说点什么了，那群杭州商人，肯定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去拥立朱聿键。”

　　钱谦益点了点头，低声道：“众治若真的实现，其实也就是世家大族们，比拼在朝堂上的力量的时候了。”

　　程嘉燧：“商人们的力量，可不弱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得远了。

　　另一边，梁世贤则走到了一张道玄天尊的画像前，先行了一个大礼，再上了一柱香，对着画像道：“天尊！江南的人现在还不把咱们的行动当一回事，以为朝廷必胜呢。”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汇报，也没打算听到天尊的回应。

　　却没想到，那幅画像的眼珠子突然滴溜溜一转，接着，画像上的嘴巴位置的纸面，就开始一皱一皱地说起话来：“这是很正常的事，大明朝历时近三百年建立起来的威望，岂有那么容易动摇……”

　　梁世贤大喜：“啊，天尊来了。”

　　李道玄：“想要让他们相信社会的变革已经真正开始了，还需要再给他们亿点点小小的震撼……嘿，快了！马上，震撼就要到来了。”

　　震撼果然来了！

　　第二天，河南那边传来了消息。

　　河南总兵高杰，从辽东返回河南，收拾谋逆的福王世子朱由崧。朱由崧率领大批“众治党”与高杰在洛阳城外决战。

　　“众治党”士气高昂，意志坚强，拼力一战，居然将河南总兵高杰击溃，高杰只带了十几骑逃入了山中，不敢回朝廷来复命了。而高杰麾下的士兵几乎全部被“众治党”俘虏，最后全部投降，加入了叛军之中。

　　这消息一飞回京中，顿时使得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受到了“亿”点点的震撼。

　　京城老百姓们，也不禁议论纷纷：“听说了吗？众治党居然打赢了高杰！”

　　“听说众治党主要是由一群年轻人成立的，全都是朝气蓬勃的，很有拼劲的家伙呢。”

　　“高杰麾下全是贼兵，一群流寇，被招抚过来的渣渣，战斗力本来就稀碎吧？”

　　“看来，派流寇去剿灭一个亲王是很难呢，还是只有正正经经的朝廷武将，才能打得赢。”

　　御书房里……

　　朱由检看着传来的战报，心情就好似坐上了一台跳楼机。

　　“这高杰！朕就知道他不行。”朱由检愤愤地道：“不久前，朕在京城门口勉励他，没想到他一转身就去调戏一群青楼女子。此等流寇降将，果然是靠不住的，居然连朱由崧那个废物都打不过。”

　　曹化淳小声提醒道：“皇上，朱由崧有湖南巡抚樊尚燝拥立，虽然朱由崧本人不见得有什么本事，但是樊尚燝却是个能吏，不可小瞧。”

　　朱由检深呼吸了几口气：“那接下来，还有谁可以去剿灭叛军？”

　　曹化淳可不提这种意见，掺合这种事容易掉脑袋，赶紧怂到一边。

　　朱由检左思右想，拿了一张地图出来，照着地图上绘制着各卫所军辖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找到点什么，伸手在河东道一点：“山西河东道，这里距离洛阳极近，只需要渡过黄河，即可南击洛阳，河东道的守将……朕好像有点印象……”

　　朱由检赶紧学着梁世贤，来了一个走马灯资料检索，然而他的走马灯才刚旋转起来，就啪的一声炸得稀碎，根本转不动，完全转不动，只好叫来了兵部尚书陈新甲：“河东道守将是谁？”

第1389章 丹青先画美人图

　　陈新甲：“河东道的负责人名字叫做刑红狼，也是一位受抚流寇，但此人与一般流寇不同，军纪好，战迹斐然。而且此人不是单纯的武官，还懂得通商之道，因此……被提拔为了河东兵备道。”

　　朱由检听到这话，也不禁有点懵：“兵备道不是文官吗？居然提拔了一个受抚流寇来当？而且还是女人？”

　　算了，是不是女人朱由检都不在意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去研究男女：“若是此人，能否剿得了朱由崧？”

　　陈新甲：“邢红狼自从受抚以来，未尝一次败迹，每一次出征，皆是大胜归来。若有她出阵，应可将朱由崧一战成擒。”

　　朱由检大喜：“如此甚好，让她立即出征洛阳。”

　　陈新甲：“可是……刑红狼如今正在大凌河城，随时准备攻打沈阳……若是将她抽调回来，那大凌河城又少了一支劲旅。”

　　朱由检：“现在还管什么沈阳？沈阳还能有洛阳重要？让她立即回来，立即，马上。”

　　陈新甲：“呃……”

　　虽然陈新甲这个兵部尚书不太专业，但也感觉这样一直抽走前线的将士，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君命难违，沈阳也确实不如洛阳重要，那就调呗！

　　于是，一骑快马带上调令，又向着大凌河城跑去……

　　……

　　几天后，刑红狼从辽东回来了。

　　就和土味帅哥高杰一样，刑红狼也要路过京城。

　　高杰从这里路过时，大家都以为他一回河南，马上就能收拾朱由崧，谁都没把朱由崧当成一回事，所以当时的反应还不算很大。

　　但这一次邢红狼回来，那场面就很可观了。

　　大量的官员来到了城门口等着见邢红狼，朱由检又一次亲自前来勉励大将，他站在京城的东城门口，遥遥地看着远处的尘头：“邢爱卿马上就要来了吧？”

　　陈新甲点头：“是的，那是邢将军的军队行军时扬起的尘。”

　　朱由检：“朕听说有一种本领叫做‘识尘之术’，只要看一眼扬尘，就能估出对方的兵力，陈爱卿，你身为兵部尚书，像这种本领应该是有的吧？来给朕估一估，邢爱卿究竟率了多少兵马？”

　　陈新甲瞬间僵住……

　　他有个鬼！

　　那当然只能乱说了，陈新甲心中暗想：山西是个穷地方，崇祯初年时先是陕西旱灾，接着就是山西旱灾，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闹旱灾，税赋就没交足过。

　　这么想来，邢红狼养的家丁兵肯定不多，而标配的卫所兵是肯定要吃些空饷的。

　　陈新甲一下子有了计较：“皇上，微臣用‘识尘之术’一看便知，刑红狼手下有一千五百名士兵。”

　　朱由检心想：一千五百名，太少了，能不能剿得了朱由崧啊？唉！算了！不管多少，也是兵，现在朕也没多少兵力可用，还是好好地勉励一下她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朕不如送她一首诗吧，朕可是天子，亲手写一首诗来送给一个小将领，对她来讲，那就是天大的恩宠，她必定会死心塌地，为朕排忧解难。

　　好！

　　开始为她写诗。

　　朱由检在脑子里疯狂地构思起来……

　　在这一瞬间，剿灭叛乱亲王的期望，与他本身那不多的才华，突然一起发出了共鸣，朱由检的脑子从来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好使用，优美的诗句犹如泉涌，瞬间喷出。

　　转身对贴身太监王承恩道：“拿文房四宝来！”

　　王承恩刷地一下递上文房四宝，朱由检提起笔来，一阵子笔走龙蛇：“凭将箕帚扫匈奴，一派欢声动地呼。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写完，再重看一遍，突然感觉自己好他娘的有才华！

　　“朕真的是明君，不光治国治得好，连写诗都是一流的。”

　　旁边的太监、大臣们齐声道：“皇上真是好诗，一会儿刑将军到了，皇上这诗赏到她手里，定能让她感动涕淋。”

　　朱由检心情大好：“嗯！”

　　很快，刑红狼的军队到了。

　　走到近前，朱由检定睛一看，咦？这人数不对啊！陈新甲刚才不说她麾下一千五百人吗？现在定睛一看，起码五千人。

　　朱由检刷地一下转头看着陈新甲：“陈爱卿，你的识尘之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陈新甲：“呃……这个……那个……”

　　朱由检懂了，这丫根本不会识尘之术！他娘的，大话王一个。

　　怒瞪了陈新甲一眼：“回头再来收拾你。”

　　陈新甲：“……”

　　朱由检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点，马上要接见的是一位女将，自己还为她写了诗，那首诗的最后三个字“美人图”，连墨水都还没干呢，自己可不能一凶二恶吓着美人了。

　　他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候，全身披挂着重甲的刑红狼，终于跑过来了，到了朱由检前面不远处，翻身落马，伸手把头盔一摘……

　　朱由检定一睛看：“！！！”

　　众大臣：“！！！”

　　好吧，当今之世，只有一个人觉得邢红狼是美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高初五。除他之外，无人懂得邢红狼的美。

　　朱由检猛地一个旋身，抓住自己刚写的诗，撕啦一声，就把“美人图”三个字给撕了下去，顺手往陈新甲嘴里一塞：“给朕吞了。”

　　陈新甲：“唔，唔唔。”

　　邢红狼大步走到了前面，抱了抱拳：“末将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