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大明 第272章

　　马祥麟：“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有的。虽然我也不太明白这黄河上游，他们哪来的航运能力。”

　　张凤仪：“母亲大人如果在此，也会帮一把老百姓吧？”

　　马祥麟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那就送了呗！”张凤仪道：“总比看着人饿死了强。”

　　于是，川中白杆兵也慷慨解囊，拿出了最后一点粮食，全都交给了老百姓的代表，让他们自己分食。

　　分完之后，程旭才开口道：“诸位，你们留在大宁县也不安全了，这里一没食物，二没城墙，贼子随时再来，你们又要陷入危险之中，干脆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可以给你们找个安身立命之所。”

　　老百姓们敢有不听的道理，刚刚劫后余生，现在巴不得能跟着这支“爱民如子”的军队走，齐齐答应下来。

　　于是，军民合在一起，足足近万人的大队伍，抛弃了大宁县城，开始向西进发，向着黄河边走去。

　　大雨还在下，你的心里怕不怕……

　　四十里路，对于这些饿久了的老百姓来说，真真不好走，好在他们刚刚吃过了军粮，有了点力气，倒也勉强走得动。

　　沿着昕水河道一路向西，艰难跋涉。

　　路过好几个被流寇烧毁的村庄，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土地。

　　大冬天又加上下雨，所有人都越走越累，越走越饿。

　　中午那一顿还可以勉强挺过去，但到了晚饭时间，不论是老百姓还是白杆兵，甚至是高家村民团，都已经又冷又累又饿，感觉有点要撑不下去了。

　　“快了！前方不远就是黄河。”程旭打起精神大喊：“还有两里路，黄河就要到了。”

　　“到了黄河，真的能有吃的？”老百姓们不是很敢相信。

　　马祥麟也一样不太敢相信，但此时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大家加油，再坚持，再走两里。”

　　“啊，这边有个人倒下了。”

　　“把他扶上马！”皂莺手下一个骑兵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让给了倒下的那人，自己牵着马步行。

　　“这边又倒了一下。”

　　“扶上马！”又一个骑兵变成了步行。

　　终于，黄河边到了……

　　前面就是昕水河与黄河交界的地方。

　　疲倦的老百姓们在黄河边坐倒，再也走不动一步。

　　马祥麟走到河边，站定：“在这里，就能有粮食了？”

　　高初五咧嘴一笑：“马上，船就要到了。”

　　马祥麟：“？？？”

　　高初五向南方的河道上伸手一指：“你看！”

　　马祥麟向南边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三艘货船，逆流而上，向着他们驶了过来。

　　黄河之水湍急，行船不易，但那三艘船连个船帆都没有，划浆也没有一根，却能在湍急的黄河上，以很快的速度逆流而上，显得轻轻松松。

　　船是平平板板的货运船，那货板上装着东西，堆得像小山一样，但上面盖着油布，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是看不到可以猜到嘛！

　　马祥麟激动地道：“这三艘船上……全是粮？”

　　“不，不全是。”高初五嘿嘿笑：“两艘运的是粮，还有一艘运的是军备补给物资，例如火药、子弹、帐篷、战马吃的豆子什么的。”

　　马祥麟惊愕地道：“你一直和我们在一块儿，也没有信使来向你通风报信，你是如何准确地掌握到这只船队的动向的？这只船队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段河岸的？”

　　高初五继续嘿嘿笑，但这次却没说话了，留下一了阵诡异的笑声。

　　原来是木偶天尊叫他别说了，目前还没到向马祥麟解释的时候。

　　三艘大船缓缓地靠了岸，接着，一名非常年轻的士兵，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从船上跳了下来，这士兵身上没有披甲，只背了一柄火铳，肤色比较偏白浄，气质也文质彬彬的。

　　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家伙不是个打仗的料。

　　程旭笑道：“哟，王堂，怎么是你来了？你已经到了可以出勤的程度了？”

　　王堂微笑：“村里人手不够了，咱们年轻一代，也该出来练练啦。而且天尊说，这一次运送过来的物资，要交一部份给川中白杆兵，需要好好的记录清楚。军队的支付账簿，不能再像以前一阵糊涂的乱记了，文盲们搞不定，必须得能写会算的人来才行，所以我就来啦。”

　　原来，这个叫王堂的人，是高家村学校王校长的养子。

　　也是高家村第二代人物里的佼佼者。

　　年轻纪纪就参了军，依靠着比别的大头兵更优秀的学识，在军中主要做的是后勤方面的工作。

　　虽然没有参与过实战，在民团中的位置却不低，等同于“把总级别”的军衔。

　　王堂左手拿着个本本，右手拿起了笔，然后挥手对着船上的船员道：“卸货！”

　　船员们应了一声，立即开始从船上搬运东西下来。

　　王堂站在旁边记录：“一筐、两筐、三筐……”

　　等于船员们暂时停手了，他才大笔一挥，记下来：“现将两百筐面粉，五十筐午餐肉，移交给前线部队，由禾九查收。”

　　写完之后，他还把纸递到了程旭面前：“禾教习，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表示你收到了两百筐面粉和五十筐午餐肉，我这里才能向村库交差。”

第571章 分给你们

　　程旭乐呵呵地接过那张纸，用斗笠挡住雨，然后大笔一挥，在上面签了名字，习惯性的写了个禾字旁，差点把另一半呈字给写出来，还好收笔收得快，勉强算是写成了禾九。

　　但是禾字旁与禾字，那写法还真是不一样。

　　王堂看了一眼那个禾字，就知道它仅仅是一个偏旁，看破，却不说破，微微一笑，将它接了回去，收好。

　　程旭：“有你小子管帐了，这军中的物资进出，现在还需要签字确认入账了，想要贪污军粮的人，怕是不太好下手了。”

　　王堂笑：“天尊说了，我们这一代人叫做新一代知识份子，而你们这一代叫做旧社会余孽，如果我们还和你们老辈子一样做人做事，这个天下是不会进步的。”

　　程旭：“拐弯抹角的辱骂长辈，回去我可要向你父亲告状。”

　　王堂微笑：“这是天尊原话！一个字没改，我父亲来了也得听着。”

　　他胸口绣着的一个银线天尊也嘿嘿笑了起来：“没错，是我的原话。”

　　这下程旭只好认怂了。

　　粮食接接完，王堂又开始交接战马吃的豆子，火药、子弹……各种物资，都记录清点得明明白白。

　　马祥麟在远处看着，心里也不禁直嘀咕，这邢红狼不一般啊，明明是个受抚流寇，但这办事的规矩，比朝廷还讲究。

　　朝廷是各种烂账一大堆，贪污军粮、倒卖军马、吃空饷，能玩的烂招全都玩了一个遍。但这邢红狼的手下，却搞得象模象样的，到底哪一边才是流寇？

　　他在这样想，他妻子张凤仪也是一般想法，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感觉到惊佩，回去之后，咱石柱土家族万寿寨，也好好研究一下这方面的管理吧。

　　邢红狼对着马祥麟夫妇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马将军，咱们的粮食到了，首批发付的两百筐面粉，五十筐午餐肉，每筐是120斤，这里就有三万斤粮食了。你的部下有多少？快来分润分润。”

　　马祥麟：“我带了三千白杆兵来。”

　　“三千么？”邢红狼：“那你先分给你六十筐面粉，十筐午餐肉吧。”

　　马祥麟心里默默一算，对方这是分我七千二百斤面粉，一千二百肉……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他喵的，在这天灾年间，这数目简直可怕。

　　白杆兵进京勤王时，先是自筹的粮食。勤王结束，返程时留在山西帮忙剿匪，就变成了由山西巡抚宋统殷在为他们提供粮食了。

　　宋统殷还算是个好官儿，不贪不腐，做事情兢兢业业，但他给粮却抠抠叟叟，就像海绵里的水，很用力的挤一下，才能出来一点点粮，再用力挤一下，又出来一点点粮。

　　川中白杆兵在军粮方面，一直都有点捉襟见肘。

　　却没想到，这邢红狼一给就这么多！

　　马祥麟露出尴尬之色：“这些粮，我先欠着你们，等我回了四川老家，再给你们筹措一些送还过来。”

　　邢红狼微笑：“不着急，小事儿。”

　　马祥麟道：“这些粮草，是朝廷给你们的安置粮吗？”

　　他前些天听说过，朝廷派御史吴甡带了十万两银子招抚流寇，要给流寇安置钱粮，用来开荒、买粮种、买耕牛什么的，现在看来，十万两银子果然嚣张啊，受抚流寇真是豪气。

　　邢红狼笑着摇了摇头：“哪来什么安置粮？吴甡穷得在西安府里抱着史可法哭呢。”

　　马祥麟：“……”

　　邢红狼：“这些粮食，是我做私盐贩子自己赚的。”

　　马祥麟：“我现在改行去贩卖私盐还来得及么？”

　　张凤仪：“喂，说什么蠢话呢，这要是传出去被文官听到，参你一本，不知道惹来多少麻烦。”

　　邢红狼笑：“马将军说话直爽，挺好，哈哈哈。”

　　马祥麟招呼白杆兵们来搬运粮食，将邢红狼分给他的六十筐面粉和十筐午餐肉全都搬了过去，先架好棚子遮住雨，这才小心翼翼掀开了盖在竹筐上的油布。

　　“哇！雪白雪白的面粉。”

　　“这是顶级的精粉啊。”

　　“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面粉。”

　　“以前吃的都有点偏黄。”

　　白杆兵们发出了丢人的惊叹声。

　　一个白杆兵掀开了午餐肉筐筐，筐里全是一个一个的方盒子，打开一个盒子，里面就是一块方方正正，削切得很端正的肉块儿。

　　旁边马上就响起了一大片吞口水的声音。

　　这种方块肉他们见过，在蒲县、大宁县，他们都见过邢红狼部下把这种肉分给老百姓吃，他们在旁边看着，闻着，满是嫉妒羡慕恨，但白杆兵军纪严明，他们可不像别的官兵那么烂。

　　他们不会抢老百姓的吃的，只好在旁边惆怅地看着。

　　“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吧！”一个白杆兵手拿方盒子，仰天大笑：“这十筐肉有一千二百斤，咱们三千白杆兵，每个人能分到差不多半斤呢。”

　　“我掂量一下……嗯……差不多一人能分到两盒！”

　　白杆兵们大喜，抹口水：“吃肉！”

　　“吃肉肉！”

　　大群士兵欢呼起来。

　　大伙儿在雨棚下面搭起行军锅灶，升火做饭。旁边就是黄河水，打来浑浊的河水将就用，将整个木盒子都扔到锅里煮，然后捞出来，将就着木盒子做碗，直接吃，这可真是方便之极的设计。

　　“好香！”

　　“香死我了。”

　　“好久没吃肉了。”

　　“没想到行军打仗还能有肉吃。”

　　就在他们欢呼雀跃的时候，远处那三千多名从大宁县跟着军队过来的难民们，眼中也露出了羡慕嫉妒的光芒，但他们被欺压惯了，哪里敢来找官兵乞食，只敢在远处看着，连凑过来闻一闻的胆子也没有。

　　这时候，他们就看到郑大牛走了过来，肩上扛着一个大筐，咣一地把筐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咧开嘴笑：“三千难民，你们的待遇与三千白杆兵一样，给你们六十框面粉，十框午餐肉，你们自己组织一下，派人到船边去搬动。”

　　难民们短暂地愣了愣，随即大喜：“多谢军爷。”

第572章 后会有期

　　大伙儿在黄河边，香喷喷地吃了一顿饱饭。

　　有面、还有午餐肉。

　　吃饱之后，一路从大宁县过来的疲惫，终于一扫而空，先前那些走不动路倒下的老百姓们，现在吃饱了，也有了力气了，个个精神抖擞。

　　他们把吃不完剩下的粮食分了分，每个人都装了一小包，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好。

　　于是，问题来了，接下来该去哪？

　　对啊！

　　接下来该去哪？这不光是老百姓们的难题，也是川中白杆兵要面临的问题。

　　“邢将军。”马祥麟走到了邢红狼面前：“咱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怎么处理贼寇的问题，二是怎么安置这些老百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