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吃亿点
她在偷偷发呆,族长说话的时候,她偶尔点头应和,但很明显,她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
她好像很喜欢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花。程百里一时没有顾及其他的事,他突然从养父的身边跑走,后者拽他都来不及。
他爬上树,折了一枝桂花,递到蓝枳面前。
蓝枳清冷的眼神中,染上了桂花的暖色。
“这是……给我的?”
程百里偏着脸,耳朵全红了,默默地点点头。
蓝枳双手接过,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谢谢。”
因为程百里冒然行动,养父抬手就要打他,却被老族长制止。
“我看这孩子待蓝枳不错,不如就让他跟在蓝枳身边吧,给她做个守卫。”
“可是玉和族长,他还小,什么都没学会……”
“这是我的命令,就这样定了。明天开始,他就跟着蓝枳。”
程百里从那一天起,就一直陪伴在蓝枳左右。
老族长经常处罚女儿,程百里对她心中有怨。可他也有一丝感激在,因为她让自己有机会待在蓝枳身边。
程百里回想起当初的一幕,忽而脚步一动,向香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蓝枳连忙跟紧他。
过去是程百里步步紧随蓝枳,如今倒是蓝枳时时紧张着他,寸步不离。
程百里的手臂向前摸索,触碰到了粗糙的树干。随后,他的手臂收回,向自己的头顶伸去,触碰到一截树枝,咔,将它折断。
他用手掌轻轻拂过,触碰到层层叠叠的花。程百里满意地笑笑,把它递到蓝枳面前。
蓝枳望着他的面容,这枝桂花仿佛把她瞬间带回多年之前,男孩身姿轻盈,一个旋身的工夫,手中就多了一枝花。
她没有急着把花接过,而是张口对程百里轻声说话。
“百里,我希望你活得自由。”
程百里怔住。
“蓝枳?”
“你当初被母亲指给我做守卫,这么些年,一直围着我打转。
后来蓝橘害我,你也受到牵连。你这双眼睛,本来可以看到这世间万千风华,如今只能面对着无边的黑暗。
百里,是我误你……”
蓝枳忽而在程百里面前反省自己,而且话语间,有远离程百里的意思。
程百里顿时有些焦急。
“蓝枳,不是这样……”
他嘴笨,把话捋顺好几遍,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我这双眼睛,是被蓝橘所害。她利用你的名义欺骗我,是她用心险恶。我没能分辨出她的谎言,也是我不够聪明。这和你有什么干系呢?不要因为这个道歉。
我从小就跟着你了,我陪着你练蓝家神舞,跟你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去祈福。如果不是因为蓝橘从中破坏,我们留在采女族,我也是要一生追随你的。族长把一生献给神石和采女族人,守卫也会把一生献给族长……”
“可我已经离开采女族,你现在不是我的守卫了。”
“我……”
程百里语塞。
蓝枳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蓝橘死后,我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亲人了。好在我还有师父,还有去处。可百里你不是桃花山的弟子,等伤养好之后,你要以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
“我……”
程百里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直避免去和蓝枳谈论这个话题,就是怕蓝枳赶他走。
“我……会在山下找个地方住。恩人说了,山下有一个村子,不远处还有镇子,生活还算便利。”
“那你的眼睛怎么办呢?你什么都看不见,还要一个人生活。”
“我没问题的……”
程百里说到这里,都有点委屈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行,你一个人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我不放心。你再去找一个人一起生活。”
“我不跟别人……”
程百里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蓝枳?”
他还握着那枝桂花,就算再难过也没把它随手丢掉。
这时他忽而感觉到桂花花枝的另一端被人握住,轻轻晃了两下。
“找我吧,百里,”蓝枳的声音又变得温柔和缓,“我和你共度余生。”
程百里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不知为何,他也仿佛回到了和蓝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递出的那枝桂花,永远都会被同一个人接住,不论过了多少年。
第427章 喜日
程百里和蓝枳互通心意,约定终身。
他们经历了许多风雨,如今只想安稳地与彼此携手走过剩下的生活。
陶眠听说这件事后,自然是欢喜的。
“我之前的七个弟子都是寡了一辈子,我还以为自己此生都没办法见证这样的时刻了呢。”
他们共同商量了一个日子,定下婚期。
有许多事情还要筹备,婚期在次年春天。
这小半年的时间,两人也没有闲着。程百里在努力养伤,目前除了眼疾没有办法痊愈,其他的地方都治好了。
他的眼睛的情况也比之前好了不少,最起码现在不是一片黑暗,能看见朦胧模糊的影子。
蓝枳一面陪他治疗,一面置办成亲要用的物件。陶眠不舍得让徒弟劳累,干脆让他财大气粗的朋友薛掌柜帮忙,把东西一样样送上门来给蓝枳挑。
两人成亲之后,就不方便和师父住在一起了。蓝枳先和程百里商量,然后再找陶眠说了他们的想法。
他们不打算离陶眠太远,准备就在山脚靠近人烟的地方,盖一座房子。
陶眠觉得这个建议可行,就请了阿九过来,帮徒弟选选地方。
这是蓝枳第一次见到阿九,她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绝美的人物。
阿九总是笑盈盈的,她歪头望向蓝枳。
“陶郎,这是五弟子么?”
“已经是八弟子了,阿九。”
陶眠把蓝枳介绍给阿九,还说了她要在明年完婚。
阿九听后,惊喜地睁大眼睛。
“这真是大喜事啊,陶郎,你怎么才告诉我,不然我也能帮八果置办些东西呀。”
“现在也来得及,”陶眠说,“小果子挑东西要精挑细选,还早着呢。”
阿九找来自己楼中的工匠来帮八果盖房子,这点小活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工期被大大缩短,顺利在两人成亲前夕完成了。
陶眠作为长辈,也开始忙他要忙的事。
那天蓝枳刚带程百里从山里遛弯回来,只见陶眠端正地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陶眠正在专注地写一张喜帖。
“师父,在忙么?”
蓝枳趴在敞开的窗子上,探着脑袋问。
“嗯,邀请为师的朋友过来。”
陶眠把喜帖仔细地折好,蓝枳歪着头,发现桌上已经垒了两张。
“要写多少呢师父,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已经写完了。”
“……嗯?”
蓝枳眨眨眼睛。
“想不到师父活了两千年,朋友竟然如此……稀少。”
“怎么叫稀少呢?”
陶眠掰着手指头给她数。
“薛瀚、阿九、陈板蓝、薛掌柜、玄机楼楼主、小神医……这不是有六个么?”
“……”
见徒弟沉默,陶眠尴尬地咳嗽一声。
“这也不能怪为师,主要是还死了好几个。到了我这个岁数,几乎就是活在回忆中了。”
婚期如约而至,那日正好是个灿烂的晴天。
桃花山的花都开了,漫山遍野的暖粉色,花瓣洒遍了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仿佛是专门为这对新人铺成的喜毯。
观礼的宾客都到了。薛掌柜一身贵气的紫色,阿九也换了身水蓝色的刺绣罗裙。
连陈神医都换上一套新衣服。
陶眠本来没指望陈神医能来,但陈神医说了,这段时间给陶眠的徒弟治病,还给他徒弟的对象治病,多少治出感情来了。这场喜礼他如约而至。
仪式被陶眠放在了室外进行,观星台缠上了大红色的绸带,地面铺着颜色喜庆的地毯。
陶眠穿的是一身红色滚着紫边的衣服,他作为长辈,礼数半点不能差。
阿九见他身形僵硬,悄悄靠近他说了一句。
“陶郎,你连手指都僵住了。”
“阿九莫要打断,”陶眠紧张得不行,“我正在温习等下的仪式,我感觉我要忘了。”
薛掌柜那只乌骨扇永远不离手,他敲了敲手掌。
“要不你别当这高堂了,我来代劳。”
“……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把你推下观星台。”
陶瓷跟在陶眠旁边,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台阶。等下新人就要从这里上到观星台。
至于陶土,它在陪着新郎新娘。
这次的仪式简约而郑重,蓝枳和程百里商量好了,不需要请太多的人,也不用太繁琐的环节。
因而婚礼上没有外人。人手不够了,陶眠就用红纸剪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纸人,用来帮忙。
蓝枳在小纸人的协助下,完成了梳妆。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眉间桃花钿。
她用精致的团扇遮挡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眼睛却弯成新月。
门上传来咚咚的两声,是迎亲的纸人在敲门了。
蓝枳手边的红色小纸人们叽叽喳喳地翻身起来,围在新娘子身边,催促着她出门。
蓝枳拿起团扇,缓缓起身,喜服上的鸾鸟刺绣流光溢彩。
小纸人先她一步把门打开,跨过门槛。脖子上系了一团红绣球的陶土汪地叫了一声,摇摇尾巴。
蓝枳一只脚跨出门,随后另一只脚紧挨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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