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181章

作者:少吃亿点

  他的主业在修仙,混圈也是修真圈,对人间的朝代更迭并不知晓多少。

  二弟子陆远笛离世后,他的弟子们也没有想当皇帝的,所以陶眠压根不关心。

  蔡伯恐怕也知晓这话题扫兴,蜻蜓点水地提了一两句,就识趣地转移话题。

  他聊起了元日,聊到这孩子刚刚和他说喜欢读书。

  “噢?二舅,我怎么不知道。”

  二舅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陶眠没有质问的意思,他的语气只有纯粹的惊讶,因为元日从来没说过,他爱好读书。

  荣筝午觉睡不着的时候,叫小孩给他背诵几首她这辈子都欣赏不来的古诗词。

  山中藏书的屋子从不锁门,元日偶尔好奇去玩,陶眠也不管他。

  难道就是这些不经意的细节,把小孩熏陶出来了?

  看来他的散养式教学之法又添一成功案例。

  陶眠拍拍身侧元日的肩膀,让他站到自己面前来。

  他坐着,元日站着,两人平视。

  仙人捏捏小孩的手。

  “元日,真的想读书?”

  元日屏住呼吸,有些迟疑。

  他的确喜欢读书,那些深奥晦涩的字句,在他眼中,都是亟待被剥开的果子。只要把外皮扒掉,他就能品尝到最甜的一口。

  但山中条件有限,陶眠和荣筝又都不喜欢坐冷板凳,啃故纸堆。若要求学,必须到山外。可若是前往山外,就意味着,要离开故土。

  元日有些舍不得。

  陶眠和荣筝,翻身都懒得翻。这桃花山要是没了他,估计要完。

  “别考虑我们,就问你自己的本心,”陶眠叫他放下顾虑,“大人能照顾好自己,小孩不必为大人操心。”

  仙人就是仙人,一眼看穿元日心中的顾虑。

  “我……”他不敢直视陶眠,嘴唇抿起,半晌,闭起眼睛,用力点头。

  “想的。”

  “我知道了,”陶眠颔首,拍拍元日的脑袋瓜,“你想,我就帮你实现,易如反掌。”

  他卸下小孩内心的负担,笑眯眯的。

  “元日、元日,”仙人连着叫了两声小孩的名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我们山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呢,有出息。”

  元日被夸得红了脸,垂着头。一朵桂花落在仙人的衣袖,卡在褶皱里。浅黄的花,嫩绿的茎,暗香浮动,一度秋来。

  待到秋风落时,农闲了,元日就被送入附近最好的私塾读书。

第268章 西去了

  元日年纪小,一开始陶眠还在纠结要不要这么早把他送去读书。

  小孩自己不多言,只说,都听陶师父安排。

  “陶师父”比起仙人更亲近,元日就这么叫着了,陶眠也没纠正。

  为了元日上学这件事,陶眠整整三天没吃好饭。

  蔡伯说孩子聪颖,又有志气,早点读书不是坏事。

  不错,自从上次萍水相逢,两老一小晒了一下午的太阳,觉得相当投缘,就维持着联系,直到现在。

  蔡伯在人间,算是很有见识的老者。他都这么说了,陶眠有一丝被他劝服。

  但仅仅一顿饭过去,他又觉得元日年纪小,不合适。

  最后还是荣筝开口,一席话,就让陶眠想通了。

  “你让小元日早两年去私塾不是坏事。万一孩子笨,考科举次次落榜呢?岁数小,不就能多考几回。”

  “小花,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太明智了。”

  荣筝咳嗽两声,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那当然……”

  “不愧是我陶眠的徒弟。”

  “……”

  掌声陶眠自己送自己,回应他的,是荣筝一个翻身。

  完全不理睬他了。

  元日就这样被陶眠送上了学。临行前,仙人专门请人做了套青衿,送给他。

  天寒,青衿之外是厚袍,棉袍之外还有披风,一层裹一层。

  小小的孩童,被套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顿时添了不少书生气,至少成熟两岁,像个有文化的球。

  陶眠给他整了整衣襟,将褶皱掸平,忧心忡忡。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学堂?”

  “陶师父,这已经是你问我的第十遍了……”

  “十遍怎么了?你要是不答应,我还会再问十遍。”

  “……要不你仔细瞧瞧,你雇来的马车呢?”

  马车是阿九帮忙的,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刀枪不穿、坚固非常。

  而且阿九贴心地雇来了一个强壮的车夫。有多强壮,他坐在马车前面,几乎可以把车门完美地遮挡住。

  安全感十足。

  当然车夫再怎么说,都是肉体凡胎,比不上陶眠这个千岁老头能打。

  但小元日不叫陶眠接送他,说是太麻烦了,而且仙人也不好经常离山。

  私塾离蔡伯那里很近,平时元日就打算住在他的居所,定期回桃花山看看陶眠。

  减少一些路途上的折腾,也能多空出时间来读书。

  陶眠同意了,可他又忍不住说——

  “十四天回来一次,我要守着十三次日出日落,才能接你回家。”

  元日年纪小,还得负责哄大人。

  “之前我没来到山中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等日出,等日落。”

  “这……那你就像原来一样,欣赏日出日落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现在是等日出,等日落,等你回来。”

  “……”

  元日觉得陶眠这话说得浮夸,但看对方眼角眉梢都不似先前那般飞扬,沮丧极了,又想,这可能是他的真心话。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和私塾的先生,还有蔡伯讲。”

  “那不成,你想读书,你就去读,不必管我。”

  “……”

  元日想反悔,陶眠还不许他反悔。

  临别的反复拉扯终于暂告一段落,元日坐上马车,车夫啪地一扬马鞭,栗色的马长长嘶鸣。

  马蹄哒哒,踏着霜花印满的路,车轮轱辘轱辘地响,载着桃花山的小小读书人,渐行渐远。

  陶眠目送他离开,身后传来轻声咳嗽。

  “睡醒了?怎么没多穿件衣服。”

  陶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等他回身的时候,手里早就多了件厚披风。

  仿佛成了他的固定习惯,随身为徒弟带着,就知道对方肯定穿得薄。

  荣筝任由师父帮自己把披风披好,颈间的带子系好,脸颊被毛茸茸的领子托着,弯起唇。

  披风颜色素雅,但荣筝的脸色要苍白得更多。

  五弟子是火属性,年轻时,活泼热烈,也的确像一团灵动的火焰。

  她在山上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话痨本性,从入山第一天开始,就叽叽喳喳的,脾气好大,一言不合就气鼓鼓地下山。

  那时陶眠经常有被火焰灼伤之感,换成人话,就是他被话痨的荣筝吵得脑仁疼死。

  现在徒弟的话终于少了,也是没力气说了。身弱之人气也弱,有时荣筝站在后面不出声,陶眠甚至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荣筝对此心知肚明,但她还要打趣,说小陶,你又没发现是我。

  陶眠不舍得伤心,他的任何沉重情绪,都会透过神态和气氛传导给荣筝,陶眠不愿徒弟负载他太多的心思。

  他只有做,不去思考,也不去追问,只是做些事。

  就像现在,他不责怪荣筝擅自跑出门,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送别元日。

  “元日即将远行,我总要,目送一程。”

  荣筝把手从斗篷的缝隙中钻出来,紧了紧衣领,又缩回去。

  “原来目送他人是这样一种感觉?小陶你站在这里,又送走了多少人呢。”

  “许多,太多了……”陶眠的目光也飘向远方,“有我的弟子,有村中的人,有短暂停留的行客。步行的,骑马的,赶车的……但留给我的,永远只是背影。”

  师父——

  小陶——

  小陶道长——

  仙人——

  那些人口中道着不同的称呼,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调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

  此刻冲破光阴,一一重现,又在他的视线中走远,直至天际。

  “当我决定固守于此,也就与离别二字永远缠绵了。”

  荣筝的眼底染上哀意,语调却轻松欢快。

  “下一个是轮到我了么?我嗓门大,一定会给你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

  “你么?你现在哪里也别想去,就乖乖在山里养老。我和神医他徒弟联系上了,以前开给你的那些药,他再叫人送来。”

  “神医的徒弟?那个鼻涕甩到嘴里,会上树不会下树的胖小子么?”

  “什么胖小子,人家早就是新一代神医了。”

  “老神医呢?”

  “西去了。”

第269章 不能受欺负

  元日比陶眠预想得更适应新生活。

  陶眠想为小孩做点什么,还几次三番地叮嘱,不要怕花钱。

  但元日每次都婉拒。

  “陶师父,我年纪小,过得简朴些、吃点苦,也没什么。”

  “你吃什么苦,”陶眠眉毛一竖,“没必要的苦咱不吃。你放心,陶师父砸锅卖铁让小花干回老本行,也不会苦了你!”

  此刻躺在榻上小憩的荣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