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根不争气
奋武校尉连忙奉上两本册子,只见上面分别写着三字经、千字文。
王莽才翻看三字经的第一页,就被震住了,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
全文诵读一遍之后,他不禁热泪盈眶。
人世间的最高权力,已经让他渐渐迷失,可他生平最崇信的依旧是儒学,依旧狂热的追求着儒家圣贤所描绘的大同世界。
而南阳刘秀的这部三字经,虽说在文学性比不上那些传世的儒学典籍,但对孩童的启蒙却是那些传世典籍无法比拟的。
凭此一簿,南阳刘秀确实能被称为蒙学大家。
更何况是有两部蒙学典籍。
王莽又认真的翻开千字文,也诵读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读完后,他长叹一口气:“恨不能见南阳刘秀一面,如此典籍,千古流传也!”
奋武校尉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南阳刘秀如今在逃……”
闻听此言,王莽如梦方醒,刚才他沉醉于两部蒙学典籍,一时竟忘了南阳刘秀在衣带诏上签了名,是逆贼也!
“可惜,可惜!”
他连道可惜,却杀意已决。
毕竟他连当代大儒国师刘秀都能毫不留情的杀了,哪会留一个太学生的性命。
这个南阳刘秀既然是两年前才来太学读书,那岁数肯定不大,最多是弱冠之年。
如此天才,就更不能留了!
王莽下旨道:“广发海捕文书,杀刘秀者,赏万金,杀南阳刘秀者,封万户侯!”
谶言是说刘秀当为天子,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国师刘秀,但天下的其他刘秀也不能放过,尤其是这个南阳刘秀。
此人不仅是刘氏宗亲,又有如此才学,若不尽早除去,他日必为大患。
……
刘秀已经回到了南阳郡,他身边还跟着同为南阳人的邓禹和朱祐。
他们自幼结识,又一起在太学读书,是至交好友。
“文叔,我们为何匆忙离开常安?”邓禹问。
“怕掉了脑袋。”刘秀笑道。
“哈哈,你刘文叔是国师刘秀都夸赞的蒙学大家,谁敢杀你头啊?”朱祐大笑。
刘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轻叹,衣带诏的事情,事发突然,他这两位好友并不知晓。
其实国师刘秀此时谋画衣带诏,他是不认可的,虽然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他因为才学,再加上同名之故,得国师刘秀赏识,引为忘年交。
半年前,国师刘秀因为儿子被莽贼杀害,曾流露出对莽贼不满的情绪。
他就将自己从小在孙道长那里听来的衣带诏的故事,大概讲了一遍。
但没想到,国师刘秀竟然很快就照着谋划了这次的衣带诏,想要诛杀莽贼。
刘秀想起自己刚看到那封血诏时的心情,除了对莽贼胡作非为的愤慨,还有就是震惊和无奈。
太急了!
此时莽贼的根基并未动摇,就凭这些做学问的儒生和一些权力不大的刘氏宗亲,就想诛杀莽贼?
那个时候,国师刘秀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解释说:“我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了,等不到那个最合适的时机,
不如趁我威望还在,去搏一把,即便身死,也能以我之血,再启天下反莽浪潮!”
刘秀很佩服他的决心,但是却不敢苟同。
“真如孙师父所言,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啊。”
国师刘秀是当代大儒,做学问确实令人钦佩,但是做权力斗争却差得远,当年就错信了王莽,如今更是没看清当今天下的真正形势。
王莽广建佛寺,看似平息了天下叛乱,实际却是烈火烹油,一点火星就能点着,哪里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倒不如保全有生力量,做更大的谋划。
可以想象,衣带诏一旦事发,常安城的刘氏宗亲恐怕要被杀个干净!
所以他在衣带诏上签了名之后,便带着两个好友,匆匆离开了常安。
“可惜。”刘秀又摇摇头,他原本还能在常安做更多事,积蓄更多的力量。
接下来,一行三人来到了南阳郡宛县,因天色已晚,便在此稍作休整。
不过他们才进宛县,就被宛县当地的豪族李家请去赴宴。
而最近三字经、千字文刚刚传至南阳,已经被各地奉为蒙学经典。
宴席上,当听闻这两部典籍是刘秀所著时,众人皆是震惊,纷纷与刘秀攀谈结交。
刘秀谈吐不凡,很快就与众人打成一片,没有怠慢任何人。
穰县的蔡少公喜欢钻研谶书,他笑道:“说来也怪,我前日听说了一则谶言,说刘秀当为天子。”
热闹的宴席,顿时安静下来。
第233章 怎么知道不是我呢
与刘秀同行的邓禹和朱祐还在惊讶,刘秀什么时候在宛县结识了这么多朋友。
宛县是南阳郡的治所,而此次设宴的正是宛县的豪族李家。
李家的家主李守如今正在朝堂做宗卿师,掌管宗室事务,权力不小。
此时,二人见刘秀和李守之子李通相谈甚欢的样子,便知他们关系匪浅。
两位好友相视一眼,都想起刘秀在去太学读书之前,曾随一位孙道长周游天下,心中顿时有了一些猜测。
就在这时,南阳穰县的蔡少公笑道:“说来也怪,我前日听说了一则谶言,说刘秀当为天子。”
邓禹和朱祐面色大变,众宾客也震惊无比,纷纷看向刘秀。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人打趣似的大声问道:“是做国师公的刘秀吗?”
刘秀笑道:“怎么就知道不是我呢?”
众人大笑起来,都当这是玩笑之谈。
他们已经知道刘秀在常安太学闯出了名声,前不久还写了两部蒙学经典,被大儒国师刘秀称为蒙学大家。
但这只是名罢了,却无起势的根基,因为刘秀就是一个没落的刘氏宗亲,而且还是关系很远的旁支血脉。
甚至于刘秀的父亲早亡,是由叔父刘良抚养长大。
如此出身,指望什么成为天子?
只有邓禹和朱祐认真的看了刘秀一眼,然后陷入沉思。
设宴的李通眼中也闪过一些莫名之色,接着又恢复正常,继续招呼众人,不露痕迹的将话题转移至他处。
刘秀却神色未变,依旧淡然自若。
他去常安之前,曾随孙师父在各地游学,又在常安太学读书两年。
不谦虚的说,他所见所闻完全称得上是见多识广,眼界并非这些豪族子弟所能比的。
他知道从江湖到庙堂,整个天下都是什么情况。
正如孙师父所说,莽贼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各种国策朝令夕改,甚至能荒唐到用贝壳做货币,只为重现上古的制度。
后来更多次改革币制,在无形之中收刮天下财富。
更可恨的是,莽贼又耗费国力,建了数千座寺庙,要求百姓都念阿弥陀佛,用信仰掌控百姓。
天下看上去是太平了,但实际上,僧人不事生产,还在各郡各县大肆屯田,更让百姓民不聊生。
而常安的达官贵人,还有各世家豪族,却依旧歌舞升平。
刘秀见识了天下种种,也将天下装进了心里。
宛县的这些豪族子弟,又怎知他早有志向。
不过按照孙师父所言,现在也确实只能依靠世家豪族,真正的改变要等以后再做谋划。
念及此处,刘秀脸上的笑容更多,与众人继续笑谈风生。
宴席结束后,宾客散尽。
刘秀在李家留宿,与李通彻夜长谈。
次日一早,刘秀才和邓禹、朱祐一起,继续往蔡阳县去。
他们离开半日,就有一封来自常安的海捕文书送到了南阳郡郡府,也被宛县县府所知。
海捕文书的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同时还有一则消息,即国师公刘秀和常安刘氏宗亲以衣带诏为谋,意图谋朝篡位,被天子诛杀万余人。
一时间,南阳的世家豪族皆是大惊。
<div csstentadv> 而昨日受邀参加李通家宴的那些豪族子弟,更是个个难以置信,因为海捕文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杀刘秀者,赏万金,杀南阳刘秀者,封万户侯!”
更重要的是,南阳刘秀的名字也在衣带诏的十二人之列!
想起昨日宴席上,蔡少公说刘秀当为天子之后,大家都不相信这则谶言,只当是玩笑,甚至还有不少人打心眼里瞧不起刘秀的出身,嫉妒其才学。
但现在所有人都明白,是他们小瞧了这个南阳刘秀。
大家都是弱冠之年,还在纵情酒色之时,刘秀已经闯下了偌大的名声,甚至还和国师公刘秀这种闻名天下的大儒联手,做了反莽的大事!
如今刘秀可不只是有名那么简单了,已经有了起势的根基。
有人赞叹,有人感慨,也有人嫉妒,更有人贪婪。
当得知刘秀已经离开宛县,往蔡阳去时,一些豪族悄悄派出了自己的门客,前去追杀刘秀。
不只是他们,南阳郡郡府早就派出了军队。
宛县李家,李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即便刘秀昨夜已经告诉他,说他父亲在常安参与了衣带诏之谋,恐有危险,
但等此时真正听说了父亲被莽贼一同杀害,他依旧悲痛欲绝。
稍稍平复悲伤之后,他望着常安的方向,眼神坚定,心道:“父亲,你放心吧。”
他父亲李守好星历谶记,比蔡少公之流厉害不知多少,早就听父亲说过“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的谶言。
如今这则谶言正在应验,他已经见识了刘秀的本事,也知道了这天下将变。
……
朱祐虽是宛县人,但他只是生在宛县,和刘秀一样,他也是少年丧父,早早的就离开了家乡,去外祖父刘氏家中居住,所以才和刘秀自幼相识。
如今刘秀离开宛县,他自然追随。
三人乘坐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往蔡阳县去。
昨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让朱祐憋了一肚子话,一直等他们离开了宛县县城很远,他才忍不住问道:“文叔,你究竟有何志向?”
邓禹也看向刘秀,他眼中满是期待。
刘秀看着两位挚友,又看向一望无际的田野,正色道:“吾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平淡的语气,如炸雷一般,在邓禹和朱祐耳边响起,震彻两人心神。
他们震惊的看着刘秀,这比听到刘秀说“我志在天下”更加震撼!
牛车晃晃悠悠的走着。
半响之后,邓禹认真道:“我原想说,文叔能威德加于四海,我得为文叔效尺寸之力,垂功名于史册也。
如今看来,我的志向也要变一变了!”
朱祐大笑道:“俺也一样!”
等他们离开宛县地界时,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纵马奔腾的声音,还有呼喊声传来。
“刘秀休走!”
“诛杀刘秀!”
“刘秀,留下项上人头!”
邓禹和朱祐面色一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追兵,而是立刻想着怎么解决突发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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