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完全看不出昔日披甲执锐,驰骋沙场的赫赫威风!
如今不再带兵,不再打仗。
当年放出豪言,大丈夫应当拔剑而起,建功立业的意气风发少年郎,莫非就要老死榻上了?
踏!踏!踏!
杨洪思忖之间,官道尘土飞扬,怒马如龙。
一道披甲黑骑飞奔而来,掀起滚滚烟尘。
其后是五十名扈从,各个气息悠长。
挎长刀,着劲装,皆是生撕虎豹的通脉二境。
筋肉练得饱满有力,速度跟得上日行数千里的暴烈蛟马。
“孩儿参见义父!”
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摘下凤翅盔,单膝跪地。
“只你一人前来?”
杨洪轻轻抿了一口苦茶,浓郁的涩味让他眉头一皱。
他从军之前喜欢饮烈酒,从军之后却开始喝浓茶。
但像是这种粗劣至极的苦茶,也只有征战瀚海的时候才尝过。
自请下朝,告老还家之后,无不是龙井、雀舌、佛手这等极品货色。
“回禀义父!二弟敬思人在绝龙岭,一时半刻赶不回来!
三弟立孝听闻义父出山,星夜疾驰,刚入大名府的地界!
四弟、五弟争夺卫军大统领之位,抽不出身,让我代为请罪!
六弟道源得知您的寿辰将至,孤身前往云梦泽,要为您斩杀一头大蛟,取内丹作寿礼……”
那人话音急促,字句清晰,仿佛金石相击,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道源有孝心,敬思有公心,立孝有恩心……老四和老五虽然有些私心,但也懂事。”
杨洪声音平淡,放下茶碗。
“至于黄须儿你,本公出京州不过一日,你远在兴阳府,却是最早赶来见我,辛苦了。”
那人垂首,正色道: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如同再造。
无烈心中感激不尽,不敢或忘!”
众所周知,凉国公前后拢共收了十三名义子。
因其各个年少有为,武功高强,名气极大,又叫做十三太保。
为首的,乃是鹰扬卫大统领赵无烈,四境大高手,钦天监榜上有名的兵家大材。
杨洪浑然不在意,抬了抬手道:
“起身吧,你如今是鹰扬卫大统领,正三品的官位,跪一个下野的国公,传出去会失了颜面。”
赵无烈把头压得更低,他身穿大袖锦袍,外罩全套身甲。
用力弯腰躬身,几乎撑得甲衣咔咔作响,仿佛要崩裂开来。
“义父威望之隆,鹰扬、威武、豹韬三大军,谁人不服!
莫说无烈做了三品官,跪您!
纵然封赏公侯,也该为义父牵马坠蹬,鞍前马后!
这是天经地义!”
杨洪面皮微动,眉宇间的青黑煞气消散少许,淡淡道:
“既然如此,本公让你起身,如何不听命?”
赵无烈绷紧的脸色忽然一松,像弹簧似的挺立笔直。
他长相有些奇异,生就一双碧眼,眉毛胡须发黄。
加之身材高大,蜂腰猿臂,显得威风凛凛,气概非凡。
所以,得了个诨号叫“黄须儿”。
只是普天之下,除了凉国公之外,少有人敢当面称之。
“可惜你这一趟白来了,本公原要进京。
一是打死那辽东泥腿子,为杨休报仇,让他九泉之下好能安息,
二是为你求一个将军之功。
本公自请养老之前,把鹰扬卫交与你、威武卫交与敬思、豹韬卫是老四和老五共同执掌。
你早早开辟气海,将本公的六阳真罡练到第八层,距离宗师已然不远了。
加上这些年,镇守兴阳府的地肺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得起封将的恩赏。”
赵无烈气息微粗,心绪不由激荡,沉声问道:
“义父路上可是遭遇刺杀?我来时看到血肉成泥,残肢断骸,甲胄、制式,乃义父府中的私兵!”
对于兵家武修来说,毕生梦寐以求之事,便是封侯拜将。
这不仅能光耀门楣,还有助于境界突破。
三千年前,百家尊武。
号称兵家祖师的姜望,钦定九品外景之气象。
上三道,兵主,军神,人屠。
中三道,虎将,雄才,战帅。
下三道,扛纛,骑首,先登。
如今中原鼎立,四方臣服,战事只限于九边。
没有屠城灭国之战,上三道不可能再成就。
所以,赵无烈极力追求中三道。
希望摘得“战帅”之位,借此冲击宗师!
若能封大将军,再进一步得到封侯爵位,未必不能比肩宗平南、谭文鹰之流。
“皇觉寺一个贼秃驴半路拦道,杀本公六百精骑。
此人修得是佛门大名鼎鼎的断三世如来身,已经练成色身、法身。
只差一尊应身,就可以成佛作祖了。”
杨洪轻叹道。
他认得杀生僧。
也知道对方的来历。
皇觉寺六大正法。
未来无生佛,大日真如法,漏尽神掌。
六灭破戒刀,不动山王经,断三世如来身。
以最后一门,极难修持。
皇觉寺历代大德高僧,但凡选择此法。
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堕入无间,难有大成之辈。
“断三世……如来身!修大罗汉金刚身,再修大圆满菩萨心,最后成大正觉法道。
皇觉寺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赵无烈眉峰耸立,六大真统当中,佛门以皇觉、悬空为尊。
一北一南,遥遥相望,并称禅宗圣地。
有名有姓的宗师高手,无不出身其中。
“此人不留名姓于山河榜,也早已被皇觉寺逐出庙门,成了一行脚僧,你没听过也正常。
那秃驴持铜钵,破杀戒,无牵无挂,蔑视王法。
即便是本公,也不愿招惹。
昔年的荡云山血案,可听说过?
万柳庄一百八十六口人为域外邪异所迷,此事由黑龙台上报。
内阁本欲调派驻守大军镇压,但万柳庄乃宁王姻亲。
若是传信告知,只怕延误时机,可若突袭擒拿,又怕开罪藩王。”
杨洪吐出一口浊气,脏腑之内的反震伤势缓缓愈合。
“内阁转呈东宫,太子下令,其间足足耽搁两个时辰。
等北镇抚司协同兵部赶到的时候,本以为人去楼空。
却不成想,阖庄上下满门死绝,只有一个持钵的老和尚,坐于尸山血海,念诵往生经文。”
赵无烈闻言不由一惊。
佛门中人不仅不戒杀,还屠灭一百八十多条性命,这是何等凶残?
且所杀之人,俱为宁王姻亲,也算半个皇亲国戚,实乃目无朝廷!
“势必人强,那老秃驴既然要保住辽东泥腿子。
这座天京城,本公恐怕再难进一步了。
你的封将之事,还要再等等。”
杨洪脸色平静,丝毫不觉得有何难堪。
他可以不理会大先天宗师的孟玄机,因为纵然拂逆对方不给面子,充其量也就是被钦天监正记恨一笔,无伤大雅。
但对于杀生僧的警告,却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重视。
一个无牵无挂,无法无天的半步大先天,具备足够的威慑力。
除非有鹰扬、威武、豹韬三大军护持,发动兵主之能。
要不然,宗师一战,生死之前,胜负很难定论。
“那贼和尚欺人太甚,他还伤了义父?”
似是察觉到杨洪气机衰弱,赵无烈眸光陡然变得凌厉,怒喝道:
“此人可在天京?待孩儿将其引出点齐鹰扬卫,结成军势!
再让敬思调动威武军,五万铁骑冲锋凿阵,不怕碾不死那胆大包天的贼和尚!”
半步大先天又如何?
当年景朝大军破山伐庙,死在铁蹄之下的大先天宗师亦是不少!
轰!
赵无烈话音未落,忽地被一脚踹翻。
高大的身躯晃了一晃,如山倾塌。
其人弓身弯腰,彷如大虾。
身后的五十名扈从脸色一变,险些拔刀相向。
他们都是鹰扬卫中精心挑选的亲军,算是家将一流。
主辱臣死,这个道理早已深深烙进心底。
“你们!要造反吗?冒犯某家义父!记下五十军棍!”
赵无烈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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