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周管事……”
平小六支支吾吾。
“老周为帮派尽忠,人都死了,你提他的常例作甚?
现在是我做主,这个口子不能再开。
该交多少抽成,一分都不能短缺。”
老鼠须男子眯起眼睛,流露出几分凶光。
“明白,龙爷,我这就去凑银子。”
平小六低头如捣蒜,做出胆小怕事的样子。
心里却想,现在让你抖个威风,只等九哥过来却叫你好看。
第169章 抓人放火披官袍,摊上大事的盐帮
“滑头滑脑的贱骨头,非要骂上几句才肯罢休!”
被称作“龙爷”的老鼠须男子,望着仓皇跑掉的平小六,三角眼中闪过明显轻蔑。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使了那么多银子,这才捞到永定河码头管事的肥差。
若不十倍、百倍赚回来,那岂不是做亏本生意?
“都听好喽,抽成交数一分都不能少,否则……可以试试帮规家法!”
老鼠须男子鼓起眼睛,瞪着后面排队的帮众,尽情抖擞着威风。
那些本小利薄的私盐贩子敢怒不敢言,只得生硬挤出笑脸。
如今盐帮势大财雄有靠山,他们都是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挨了一顿臭骂的平小六,做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快步走出码头,直奔附近的麓雨茶楼。
蹬蹬蹬,一口气上到三楼的雅间。
外面有两个云鹰缇骑腰间挎刀,把守大门。
看清楚来人是平小六,并未阻拦。
其中一人转头禀告,随后里头传出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
“放他进来。”
云鹰缇骑点头遵命,平小六低头躬身,小心地迈过门槛。
靠窗的位子边上,正坐着一男一女。
前者白蟒飞鱼,后者金翅大鹏,都是品级不低的朝廷命官。
强烈的气血压迫,聚成一团常人也能感受到的威严气息。
彷如逢龙遇虎一般,骇人得紧。
平小六两腿有些发软,他不过堪堪外炼层次,拳脚功夫稀松平常,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
“咱们都是熟人,你不用太过拘束。”
纪渊抿了一口溪湖香茶,瞥了一眼秦无垢,而后轻声笑道。
龙子血脉对凡夫俗子,容易造成极大地气势震慑。
这也是上古时代,许多乡野之间的村夫村妇。
为何将龙族视为神祇的使者,供奉庙宇顶礼膜拜的原因之一。
即便现在,不少偏僻地方的愚昧百姓。
仍然采取活祭童男童女的残暴方式,求取龙神的赐福。
“九哥,你吩咐我的事都办好了。
那袋钱里掺杂了……十几枚私铸铜币,没人察觉。
若是北镇抚司将其查办做实,罪名不小。”
平小六定了定神,认真以对。
今天早上北衙来人,声称要他帮个小忙。
身为私盐贩子,平小六本不愿意过多跟官府打交道。
但看在纪渊的面子上,加上永定河码头的新管事是个雁过拔毛的吝啬人物。
对手底下的帮众剥削甚剧,日子越发难过。
思来想去,平小六心下一横干脆答应。
“私铸铜币?”
秦无垢丹凤眼微微眨动,望向风轻云淡的年轻百户。
她跟亦师亦父的敖指挥使性情相似,能动手就不动脑。
凡事先打一架,打不过再坐下来谈,打过了那就不用谈。
“千户有所不知,圣人刚平定天下的时候。
各府州雄踞一地,手握铸币之权,直到大统二十年才被彻底收回。
至今仍有不少私铸铜币、银锭在市面上流通,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就跟寻衅滋事一样,是万能的由头。”
纪渊耐心解释道。
“我打算先把盐帮拉进来,再给漕帮添一把火,最后拉上三分半堂。
到时候,黑龙台介入就是名正言顺。”
秦无垢右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片刻后,认真地招徕道:
“要不你跟我去东海府吧,留驻天京的百户权力不如巡视外派来得大。
圣人脚下,一二三品的大员,四境的武道高手像扎堆似的,到处都有。
任你有再好的本事,总要面临掣肘,难免处处受制。
大名府外的天地广阔,纪百户是振翅一飞九万里的云鹰,何必把自己困在井里。”
纪渊嘴角含笑,没做正面回答:
“这还有外人呢,你明目张胆挖程千户的墙角,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秦无垢轻叹一声,别过脸道:
“给程千里知道又如何,我中午的时候才打了他一顿。
唉,按照以前的性子,我直接把你绑到东海就是。
可惜你这人桀骜,威逼强迫没什么意思。”
纪渊眸光闪烁,沉默以对,主动略过这个话题。
虽然他未必会长久待在天京,但跟着秦无垢去往东海府,终究是屈居于人下。
哪里自己日后镇守一地,巡狩府州来得自由畅快。
“盐帮是做官府的专营、转运生意,为何会收拢那么多私盐贩子?”
看到气氛沉凝,秦无垢旋即岔开话题。
“是这样的,盐帮主要营收有两种。
一是为官府办事,大头都要交给户部的老爷,
还得打点疏通各地的关系,捞到的好处有限。
但因为官盐价高且质量参差不齐,许多百姓吃不起,所以催生出私盐的买卖。”
纪渊早有做过功课,侃侃而谈道。
“可我记得,民间私自煮盐、贩卖都算重罪,一经发现就要杀头。
一千八百年前的盛朝,便是两个私盐贩子走投无路。
结果纠集流民造反,搅得天下处处烽火。”
秦无垢推开窗户,眺望永定河码头忙碌的力夫和排队交数的帮众。
“只要有利可图,总有人不怕杀头,愿意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正因为历朝历代的私盐贩子都是亡命之徒,一旦逼迫过甚,容易酿成祸端。
所以户部索性扶起盐帮,上面吃大头,然后从指缝间漏点残羹冷炙出去,算是奖赏家犬的肉骨头。”
纪渊放下茶杯,淡淡道: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盐帮用捕捞咸鱼作为掩盖,只要加入进去,私盐贩子就成了咸鱼贩子,不用担罪。
千户你看那一筐筐运下来的货物,表面上铺了几条鱼,底下全是一捧捧的粗盐。”
秦无垢面露恍然之色,没料到还有这般门道。
“这交数又是怎么回事?”
她再问道。
“盐帮并非开善堂的好人,他们收拢那么多私盐贩子,为的是做大生意。
那些人每个月到码头拿咸鱼,然后回去把粗盐筛好,偷偷卖给酒楼、商铺、贫寒门户。
所赚的数目要交三成上去,作为帮派开支。”
纪渊之前住在太安坊的南门胡同,故而对于底层三教九流颇有了解。
“如今已经是六成了,足足涨了一半。”
默不作声的平小六鼓起勇气接话道。
六成?
秦无垢眉毛一挑,似是有些惊讶。
她之前看过相关卷宗,晓得五十斤官盐五钱银,而私盐是二钱到三钱之间。
这个价格时有波动,但总体相差不大。
倘若被抽去六成,那私盐贩子所得利润其实极少。
“自从三分半堂扎根落地,盐帮生意没以往好做。
尤其是官盐走水路转运各处,都要给苏孟交过路费。
开源节流,自然是开帮主、堂主的源,节帮众、头目的流,这也在……情理之中。”
纪渊戏谑一笑,又对秦无垢道:
“千户别看六成抽得狠,多少人想进盐帮交这个数还没门路呢!”
秦无垢收回目光,摇头道:
“户部扶起盐帮是为了控制民间私贩,但周笑他压榨得这般凶,迟早会再生出祸端。
果然位子坐久了,脑袋里便只剩下花天酒地,忘记当日的初心。
估计漕帮、三分半堂,也是如此。”
纪渊颔首赞同道:
“所以才需要扫黑除恶,整肃风气。
好让这些作威作福的地头蛇明白,它们只是朝廷的夜壶。
虽然必须要用,但若脏了手,那就该换新的。”
秦无垢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翘起,闭目养神道:
“纪百户,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愿随我去东海府,一年之后我可以推举你做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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