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山白鹫
佟掌柜一脸无奈端茶递水,表态道:“不过,您放心,我们肯定是不会赖账的,这书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一定赔给您。”
“赔?”
“呸!你赔?”
朱先生听完这话,语气不屑道:“开个小小的客栈,就敢大放厥词,你知道那本书有多珍贵吗?书上可是有王安石的题注啊!是古董文物!你赔?我能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佟掌柜听完面色一变,虽然她不明白这本书的价值,也无心研究古董文物价格。
但能让朱先生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见得那本书的价,根本就不是能用金银财宝衡量的。
赔又赔不起,道歉人家又不听。
看来只能从小贝身上入手了。
“熊孩子,这么不叫人省心。”
佟掌柜怒其不争的戳了一下莫小贝的脑门。
莫小贝瘪了瘪嘴没有应声,只是往秦储背后撤了几步。
佟掌柜见她如此听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转过头来,又开始诚恳的跟朱先生赔礼道歉:“先生您放心,等您走了以后,我一定狠狠打她板子。”
反观莫小贝虽然心里气愤朱先生来家访跟她嫂子告状。
但经过佟掌柜一下午的说服教育,此时也是不敢出声反驳的。
“算了算了。”
“该有的教育可以有,但打骂孩子实属下策之选。”
“毕竟这书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毁了也算是命中注定。”
朱先生摆了摆手说道:“况且书上的内容,老夫也早已阅览过了,等将来再复写下来一份,也算是没有失传了典籍。”
佟掌柜连忙鞠身感谢:“小贝,你还不赶紧多谢先生宽宏大量!”
小贝有气无力的鞠了一躬道:“多谢先生。”
朱先生见她俩如此诚恳,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更何况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钱。
君不见那吕轻侯的目光已经轻蔑成什么样子了吗?
朱先生看了它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感到无比痛心,好好个神童怎生混的如此平庸。
思绪到这,朱先生笑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小贝同学髫年之龄,就敢勇于打破常规,这份胆识和气魄也算难能可贵啊!”
说完,他还偏头看了吕秀才一眼,见对方朝他微笑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吕轻侯啊你那文人的傲骨呢?
怎么短短几次不中举人就成了这幅模样?
佟掌柜看着朱先生,犹犹豫豫的说道:“您老是不是被她给气糊涂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说话不礼貌,但朱先生来家访的目的不就是批评教育吗?
怎么说着说着还突然就夸上小贝的胆识和气魄了呢?
佟掌柜只能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先生的小脑袋瓜气昏头了。
“来来来,朱先生吃饭。”
白展堂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就算您想骂朱先生笨蛋,咱也不能当着面骂人家啊。
“这循规蹈矩的教育,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朱先生瞥了一眼众人,开口笑着说道:“话说,大家都知道前朝的吕知府吧?”
闻言,大伙笑着看了一眼秀才,纷纷点头道:“知道知道,前朝广阳府吕知府,那可是个大名人。”
至于吕知府为什么这么出名,那还得多谢吕秀才平时做的宣传。
他是高兴了也炫耀知府爷爷,伤心了也提及知府爷爷。
久而久之,客栈的伙计,周围的掌柜,就都知道了这么个前朝吕知府。
朱先生晃了晃脑袋,正要开口继续讲。
正在沉思的秦储,听到这句话,嘀咕了两声:“知府…对啊!”
“衙门!”
想到这里,秦储突然皱了一下眉头,也顾不得跟众人打招呼,直接起身冲出了客栈。
“这孩子…”
这一举动,给在场的众人包括朱先生在内全都吓了一跳。
朱先生指着自己的脑袋,疑惑道:“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事没事,他可能突然有点事要办。”
佟掌柜连忙给朱先生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道:“朱先生您接着说,我们都等着听呢。”
吕秀才整衣危坐,满面微笑等着对方提起他那知府爷爷的光辉往事。
谁知道,对方话锋突然一转,越过了他的知府爷爷,直接跟大伙讲起了他。
“这知府啊,有一个孙儿。”
朱先生笑着说道:“那是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八岁就能熟读四书五经,天生聪明叡知的神童啊!”
吕轻侯听对方夸他小时候聪明,一张脸都笑开了花,开口纠正道:“七岁,是七岁。”
听到吕秀才纠正朱先生,众人纷纷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朱先生也不搭理他,继续跟众人称赞道:“这孩子啊,小的时候规行矩步,安分守己,是出了名的好孩子。”
吕秀才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谁知道,朱先生突然话锋一转,对着众人问道:“可你们知道,他现在混成了什么模样吗?”
还不等众人回答,他便直接开门见山道:“这败家子啊,不仅变卖了祖上的家产,现在更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咯。”
众人回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吕秀才,直到看他的脸颊发烫。
吕秀才得意的笑容消失不见,愤愤说道:“迟早是要赎回来的。”
“赎?”
“他拿个屁赎啊!”
朱先生听完哈哈大笑,讽刺道:“混的一穷二白,现在说不定已经躲到哪个角落里,与野狗同食了吧?”
此话一出,白展堂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鸡腿。
吕秀才听完这话,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没本事出口反驳。
他一个月才二钱银子,动辄就是几百两的赎金,他现在哪里能赚的来。
其他人也是没有开口说话,按照佟掌柜的性格来看,吕秀才想赎回客栈哪有那么容易。
你想想,客栈里的那坛女儿红,佟掌柜卖了四年愣就是没卖空,更别说这三百两收来的客栈了。
“其实啊,我说了这么多话的意思,就是想告诫你们。对于孩子,适当的管教就够了。”
“要是管教的太严厉了,彻底抹杀了孩子的天性,那不就成了知府的败家孙儿了吗?”
听他这么说,在场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但看秀才那副愤恨的模样,他们又不敢开口承应。
朱先生扫了吕秀才一眼,看他还能忍得住,直接撇了撇嘴说道:“你们说,这知府的败家孙儿有前途吗?”
白展堂下意识的说道:“没有…”
吕秀才转过头去,满眼仇恨的看着他,还不等他开口解释,又听朱先生问道:
“屡试而不中,知府的败家孙儿还有希望吗?”
佟掌柜疑惑的扫了一眼朱先生。
感觉他似乎是在用言语刺激吕秀才,莫非往日他与吕知府有什么矛盾吗?
亦或者是两人同年乡试一个遗憾落榜,一个却中了举人?
导致朱先生羡慕嫉妒恨,特意来到同福客栈侮辱秀才?
可是仔细回想,朱先生被毁书时的那份豁达,对小贝调皮捣蛋时的那份开明。
佟掌柜觉得,朱先生应该不是那种心胸极窄的人。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就是朱先生想用言语刺激秀才,让他发奋图强继续参加乡试了!
想明白这些,佟掌柜直接摆手说道:“没有…”
“他有人性吗?”
众人直接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没有!”
“嗯?”
吕秀才用一种要杀人的目光扫向众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有,人性他当然有了。”
“非也非也!”
朱先生摇头大笑道:“这人性啊!是天地间灵光的初现,是凡尘俗世的警世恒言,像这种玄妙的东西,他个败家子要是能有,岂不是猪狗都有了?”
秀才听完这话,牙根子都快咬碎了,恨不得生食其肉,痛饮其血。
“咳…”
佟掌柜担心吕秀才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蠢事。
连忙咳嗽了一声,堪堪压下了吕秀才想起身拼命的念头。
朱先生满脸笑意的盯着吕秀才,似乎是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没有再继续夸奖莫小贝,而是起身告辞,准备离去了。
“朱先生慢走!”
佟掌柜一路把他送到同福客栈门口,回过头来还美滋滋的跟众人说道:
“朱先生可真是个一代良师!”
“小贝能跟着他读书,我也算是放心了。”
听到这话,白展堂也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小贝能考进白马书院,还要多谢秦储的帮忙呢。”
“你不提我还想问呢。”
佟掌柜站在门口,四处瞭望了一眼,疑惑道:“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连饭也不吃。”
“嗯——”
白展堂一边啃着鸡大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他刚刚好像说要去衙门。”
对于秦储突然离开,他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秦储一直是个小忙人,大不了就是留点饭菜,等他回来再吃呗。
“关键,小郭今晚也没回来…”
佟掌柜觉得有些不对劲,满是担心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啊?”
“依我看没啥事。”
白展堂吧唧了两下嘴,眼睛一直盯着小贝碗里的鸡大腿看。
嘴里不在意的说道:“还说不定是俩人偷偷约会去了呢?”
最终,白展堂还是没有忍住馋意,一探筷子就把莫小贝的鸡大腿抢了过来。
莫小贝一愣,转身就要虎口夺食。
结果还是白展堂快他一步,三口两口吃光了鸡大腿。
“嫂子!”
莫小贝气的直蹬腿,告状道:“你看他啊!又抢我鸡大腿吃!”
“展堂!你就不能让着点小贝吗!”
白展堂打了个哈哈道:“下回再吃烧鸡,我保证一口不动,都给小贝留着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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