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恨水
旧人们心心念念，万众瞩目的荒人仪式，于这一日里开启。
这一天，整个偌大的永夜城，万人空巷，城池之内除却必要的巡逻将士之外，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所有的荒人，所有的旧人都在天色大亮之时，聚到了荒神殿之前。
这也是一年间，唯一一次允许旧人靠近尊贵庄严的神殿的机会。
数万荒人聚于云台之上……而下方，那宽阔的通道，错落的台阶上都站满了旧人，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尽头，怕不是有百万之众。
而在最上首。
荒帝当仁不让。
“参见陛下。”
身着神袍的荒主恭敬的对着荒帝行礼。
在他的身后，四大主祭，十二主教、三十六圣骑、七十二荒柱依次站在后面同时拜倒，声势颇为浩大，只是美中不足，十二主教明显缺失了大半，连带着三十六圣骑也是不足数。
“嗯，起身吧。”
荒帝淡淡应了一声，问道：“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禀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待陛下主持荒化仪式，届时定然能为我荒界再添万株充斥生机的唤灵花。”
“那就开始吧。”
“请陛下上坐。”
在荒主的引领之下，荒帝坐上了最上首，随即文武百官尽都随之落座于一侧，荒殿众主教等人落座于另外一侧。
伴随着厚重的号角之声。
转化仪式开始。
云台之上，自中间位置缓缓陷落悬空，一座悬空平台随之升起……平台上跪满了整整一万名旧人。
这万余名旧人，有年幼孩童、有年轻男女，无一例外俱都是相貌绝美之人，显然，既要从无数旧人中挑选成为荒人的对象，对象无论外在内里，都必须十足优秀才行。
而随着这些人的出现。
下方旧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激烈的喧嚣之声。
立时便有荒殿护卫冲出，迅速将秩序重新整好……那些喧嚣之人，直接被一刀枭首，鲜血喷洒在荒殿的砖面上。
荒殿以血为尊。
倒没有大喜日子不得见血的说法，倒不如说，他们有时还会特地斩杀旧人，来增添仪式的喜庆。
就如现在。
荒帝静静的坐于王座之上，纵然神权也必须臣服于王权之下，他荒帝玄螭，才是整个荒界身份地位实力最高的一人。
当世……无人匹敌。
元星亦无人匹敌。
何况区区一老朽之辈？
玄螭目光平静，在那万名旧人中只是稍稍扫了一眼，便扫到了最中间位置，那百余名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妇人。
他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他们要救的人也在其中。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不阻止我，那么我就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但如果你们敢出来阻止我，我就找到了我要找的所有的人。
“这是一场稳赢不输的赌局。”
他突的低低笑了一声，对身侧的荒主淡淡道：“这也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他们必须孤注一掷，而孤，却只需稳坐钓鱼台，孤能确定，这些人就在这百万荒人之中，孤确定他们也知道，孤的大军、孤的大将便陈列在荒殿外侧，只要他们冒头，便是有死无生，孤实在想不出来，他们要如何才能赢孤……除非……他们作弊了……”
荒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陛下的领地，除了陛下还有谁能作弊？臣下便等待看着陛下大发神威，将那些潜渊小儿斩杀殆尽了。”
“手足之癣，何足道哉。”
荒帝摆了摆手，道：“开始吧。”
“是。”
荒主恭敬应了一声，起身往前走去。
沉气喝道：“典礼，开始！！”
话音落下。
庄严肃穆的音乐响起。
自荒殿深处的大殿之内，两列神着神袍的圣子圣女，约莫数百人，各自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向着平台的位置走来。
托盘中摆着的，看其形态气息，竟是花种。
而随着大量的花种靠近，气息弥漫。
万余名旧人中……
一名已经大腹便便，约莫三十余岁的妇人悄悄闭上了眼睛，舌尖轻轻挑动口中一颗活动的牙齿，那是一颗假牙，里面藏着的是毒药。
虽然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端倪，在确定自己逃不掉的时候，就已经自废掉了所有的修为，所以才能隐藏这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
但眼下……
如果被转化为荒人的话，就真的全完了。
其实早在被抓的时候就该死了，但舍不得孩子……可现在……
侥幸心理抱了那么长时间，也该认命了。
她闭上眼睛，眼泪不停的流，口中却还要笑，装作喜极而泣的模样，不然，立即就会被看穿的。
而此时。
下方旧人中，亦是再度哄乱了起来。
仪式要开始了。
那些跟随方正已有三月的旧人们各自分散于别处，距离虽远，却能看到彼此同伴的目光。
他们都明白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追随旧神大人，破坏荒化仪式，告诉他们的同胞，想要获得力量有更简单的方式。
旧人本就该立于荒人之上了，又怎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动手！！”
伴随着一声长啸。
无数身影同时自旧人人群中冲出，只是却并未向着那万余名旧人冲去，反而冲向了……荒帝！！
“嘿，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么？”
荒帝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就如人类对付荒人可以使用精盐一样，荒人对付人类，可是也别有妙招啊，他早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些人来了这里，就别想走了。
第824章 我们能赢
“冲，是时候夺回我们旧人被荒人夺走的一切了。”
“旧人也是可以拥有力量的，我们不是任这些荒人欺凌的旧猪。”
“杀了荒人，敢看轻我们……他们需要付出代价。”
……
数千名旧人同时自旧人群中冲出。
如一道洪流向着距离最近的荒人将士们冲去。
荒人将领反应迅捷，立时迎上。
双方厮杀于一处……
这几个月几乎不眠不休的跟随南希修炼，得到方正的馈赠，再加上方正每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之时，都会以舍心印的共鸣在他们的心底里狠狠的物理作用一番，让他们误以为这是精神上的压迫……这些人虽然还没有被洗脑，但在他们的心目中，旧神比荒帝还要来的强大这件事情，却是已经实锤了。
而在南希的宣扬之下，今日里便是旧人扬威，斩杀荒帝之时，待得旧神得了大势，他们就是开国元勋，旧人们的历史将由他们来创造。
上头有靠山，再加上这些旧人们三个月来不眠不休的修炼，实力突飞猛进，自信心几乎爆棚，哪怕是面对全副武装的荒人将士，他们也丝毫不惧，甚至猝不及防之下，反而还占据了上风。
眨眼间，便已经有超过百余名荒人将士丧命。
只是激烈厮杀之余，却是没人发现，人群中，一道削瘦的身影悄悄的向后退去。
南希看着前方胶着的战场，心头默默的道着歉。
他对这些人是真的用了心，但没办法，这是必要的牺牲，他们的死可以证明旧人也是可以拥有力量的，荒人老爷不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旧人，也是可以推翻荒人的统治的。
他们的牺牲有很大的价值。
“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南希在心头默默的掬了一把泪，然后身影消失在远处。
而看到这下方正自厮杀的战场，荒帝轻轻呵了一声，道：“因为知道没有侥幸可言，所以打算明攻，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役之中，看似很有决断，但蚍蜉撼树，天真愚蠢，看来，这个女人的地位比我想象中还要来的更高啊，我们可能无意中抓到了一条大鱼。”
荒主却是脸色沉重，低声道：“想不到这些人类不知不觉的竟然在咱们荒界潜伏了这么多的数量……”
“今日之后，潜渊当灭。”
荒帝起身，喝道：“卫池。”
“臣在。”
“依计划行事。”
“是。”
卫池高高扬起手中令旗。
自宫殿深处，数百名荒人鱼贯冲出，这些荒人并未持着兵刃，而是背后背着一个大壶，手中更是拿着喷枪，看来像是喷洒农药的农夫多过于战士。
而随着他们冲入，殷红的血雾自他们的喷枪中喷出。
喷出的不是水，而是鲜血，荒人的鲜血。
交战百年，荒人也好，人类也好，都已经对对方的缺点了如指掌。
荒人害怕精盐，尤其是被精盐所伤之后，体内的血也会失去杀伤性……但只要没有被精盐所伤，那么他们的血对人类而言，就是最为致命的毒药。
而这喷出的鲜血，非是液状，而是雾状，在这些特定站位的荒人的操作之下，鲜血向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很快，整个偌大的荒殿，已是被淹没在了血雾之中。
只要这些人类还需要呼吸，他们便难逃此局。
荒帝眼底带着冷冽的自得神色，这是明谋，是陷阱，是明知下方布满罗网却也不得不跳的陷阱，而如今，跳进来的人的数量，当真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之外……
但这是好消息不是么？
胜利了。
看着这些人类被淹没在血雾之中。
可以想见，下一刻这些人类将会捂着喉咙痛苦的倒在地上……并且，将在数息之内尽都丧命。
荒帝已经打算倾听那些人类痛苦的哀嚎。
可这些人类浸身于血雾之中，却出乎意料的不仅未有半点不适，反而杀性更重。
“杀！！”
“杀光他们，这些荒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荒神已死，旧神当立，旧神万岁。”
伴随着呼喝的喊杀之声，这些人不仅不惧这些血雾的侵蚀，反而更激起了心头凶性，虽然没有武器，但方正传授的武道法门，搭配着仙道功法，却也发挥出了极强的功效。
而到得筑基之境，更得方正传授仙道术法，雷霆天降，火焰灼烈，汪洋汹涌，向着这些荒人将领们淹没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荒人死伤惨重。
“旧神！旧神！旧神！！”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微的惶恐胆怯，但如今，随着轻易斩杀荒人的将领，强大的自信心爆棚，他们已经膨胀了。
我们能赢。
在旧神的带领之下，我们能赢。
其中一名旧人抢过一把长刀，荒人的兵刃在他的手中握来看着滑稽无比，但他一手提刀，另外一只手揪着一个旧人的头颅，长声高啸，没有任何人敢于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