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之百味人生 第1111章

　　您用五千年文明滋養我們，

　　又用新時代的陽光，

　　讓我們在勞動中脫胎換骨！

　　我願做一顆革命的種子，

　　在這片熱土上生根發芽；

　　待到金秋十月時，

　　與所有勞動者共享豐收的喜悅！

　　（原載《貴州R報》1969年X月X日第3版）

　　“怎麼樣？這首詩展現出來的思想境界，比你高太多了吧，我的弟弟，雖然你從小到大，什麼都不如我這個姐姐，但千萬不要自慚形穢，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要是仔細找一找，說不定還能找到一星半點的優點的。”

　　“我這麼說或許你不會服氣，畢竟你在大哥臨走前，展現出了一點點才能，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在貴州認識了不少魔都、京城來的知青，他們學識，他們的思想境界可比你這個小市民要高多了，這就是人外有人的道理了！”

　　“最後提醒你一句：當個小科長沒什麼了不起，要時刻警惕資產階級思想的侵蝕。你看看我，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還能寫出登報的作品，這才叫真本事！”

　　你思想進步的姐姐，周蓉！

　　1969年X月X日

　　李素華滿臉紅光，美滋滋聽著，見華十二不讀了，然後催促道：

　　“唸啊，你姐問我沒有？說沒說她現在咋樣？”

　　華十二有心說沒有了，就沒提您，可看李素華那一臉期盼的樣子，有些不忍心，輕咳一聲：

　　“啊，我這不念的嘴都幹了麼，我喝點水，然後再接著念！”

　　李素華把炕桌上的大茶缸子推到他面前：

　　“那趕緊喝，你打小就這樣，懶驢上磨屎尿多！”

　　華十二用喝水的功夫，現編了點詞兒：

　　“我姐開始問你了啊，她問，咱媽身體咋樣啊？”

　　李素華樂的不行：“挺好的！”

　　華十二：“上次來信說，眼睛有點難受，好了沒啊！”

　　李素華笑滋滋的：“已經好了，衛生所大夫說那是哭的，不哭就好了！”

　　華十二這個無語啊：“我這念信呢，您別老打岔啊，您擱這說，周蓉也聽不見！”

　　李素華連連答應：

　　“你姐關心媽，媽這不高興的呢，行你念吧，媽不打岔了！”

　　華十二繼續往下編：

　　“天氣冷你就多穿點，暖和了你就少穿點，餓了你就多吃點，不餓你就少吃點，沒事兒多溜達溜達，身體也能健康點！”

　　李素華直拍大腿：“你看你姐多孝順！”

　　她說完打了華十二一下：“你翻白眼兒幹啥，趕緊接著唸啊！”

　　華十二無語了，看著下面啥都沒有，還讓他編了不少內容的信，無奈道：

　　“還唸啊？”

　　李素華點頭道：“啊，你姐還沒說她過的咋樣呢，受沒受苦，你給媽念念，她咋樣了？”

　　華十二隻好接著編：

　　“媽，您放心，我在這邊挺好的，天天種地，挑水，可開心了，我還給牛擠奶，牛吃多了消化不良，我還用手指頭給它摳粑粑，結果崩一身，還弄嘴裡啦！”

　　李素華聽的直皺眉：“哎呦，我的蓉兒可受老苦了！”

　　華十二現編詞兒：

　　“不過這都沒啥，媽你就放心吧，我現在透過學習，思想老端正了，牛朝我拉粑粑，我用粑粑做蛋撻.”

　　李素華一臉問號：“蛋撻是啥？”

　　華十二一時口嗨，連忙往回找補：

　　“行了媽，後面沒了啊，您沒看出來麼，她就是寫了個破詩，跟我這兒顯擺來了！”

　　李素華意猶未盡：

　　“秉昆兒啊，你在把你姐跟我說的那些話，給媽再念一遍！”

　　華十二一頭黑線，他剛才隨口胡編，都沒過腦子，再念一遍對不上怕要露餡啊，當即拒絕道：

　　“我不念了，摳粑粑有啥好唸的，聽著就噁心！”

　　李素華一聽：“那也是，那你把你姐那詩給媽再念念！”

　　華十二沒辦法，只好把周蓉寫的那詩又唸了一遍。

　　李素華直拍巴掌：“寫的真好！”

　　華十二撇嘴道：“好啥啊，人家寫詩講究押韻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你看她寫的那啥玩意！”

　　他用古詩的標準去衡量現代詩，肯定有些虧心了，關鍵他對現代詩這玩意不怎麼懂啊，也看不出來周蓉寫的水平咋樣。

　　李素華卻道：“你就是嫉妒你姐，她寫的要不好，能登那什麼報紙！”

　　“我嫉妒她？”

　　華十二都笑了，不過這事兒也不好反駁，畢竟周蓉的這玩意可登報了，他要在說啥就好像酸了一樣。

　　“行了，你寶貝女兒的信，你就好好收著吧！”

　　他回自己屋去了，李素華美滋滋的把信收了起來，打算見到老姐妹的時候，拿出來顯擺顯擺。

　　等把信收好，李素華還朝那屋喊道：

　　“秉昆兒，我今天想想該說啥，明天幫我給你姐回個信！”

　　華十二回到小屋，覺得這波讓周蓉裝到了，有心寫信反擊，想想算了，沒有實際的東西，逗嘴皮子沒啥意思，等過些日子他拿出點成績來，到時候再說吧

　　轉天華十二上班去了，到了晌午，李素華想熱兩個窩頭墊吧墊吧，春燕媽端著個小飯盆走進來：

　　“老姐姐，在家呢，這大中午的吃了嘛？”

　　李素華這會兒眼睛沒毛病，認出來人，不由得笑道：

　　“他嬸兒，你咋來了，我還沒吃呢，正要熱兩個窩頭，還有早上做的土豆湯，我多熱點，你也在這一起吃吧！”

　　喬嬸兒開啟自己帶的飯盆：

　　“還吃啥土豆湯，你看這是啥？”

　　李素華一看那湯裡有跟小雞子似的東西，還飄著油星兒，蓋兒一開啟頓時香氣撲鼻，就覺得那麼的有食慾。

　　她好奇問道：“這是小雞燉的湯？哪來的小雞子啊，這也太香了吧！”

　　喬嬸有些得意的笑道：

　　“啥小雞啊，這是飛龍，春燕兒她爸前天去郊外下的粘網，網了只飛龍，我就想著這些天吃秉昆送的魚，俺家也沒啥好東西回禮，這不把這飛龍燉了，給你送過來嚐嚐鮮！”

　　飛龍是東北的叫法，實際上就是榛雞，老話講天上的龍肉地上的驢肉，龍肉指的就是這個。

　　李素華也知道這東西不好弄，連忙推辭，喬嬸兒笑著道：

　　“這玩意就嚐個鮮，也沒多少肉，比不上你家送的魚，還推啥啊推，要不這麼著，我中午在你這吃，咱老姐妹兒也享享福，到時候給秉昆兒留一碗就是了！”

　　說著端著盆就進屋了。

　　李素華也開心，這有來有往才叫人情，這一走動，關係感覺就更近了，當即把窩頭熱好，又盛了土豆湯，跟春燕媽邊吃邊聊。

　　說著說著，李素華就動了顯擺的心思，把昨天周蓉那封信拿出來了：

　　“他嬸子，這不早上別人給送了封信，說是周蓉寄回來的，秉昆兒也沒在家啊，我也不識字，你在街道工作，還認識字，你幫我念念咋樣？”

　　春燕媽也沒推辭：

　　“行啊，不過我認得字也不多，要是有不認得的，你也彆著急，回來問秉昆就是了！”

　　她接過信就唸了起來，說到周蓉的詩登報的時候，她也吃了一驚，跟著誇了好幾句。

　　李素華聽她誇自己閨女，那笑的嘴角都合不攏了。

　　等春燕媽讀完最後周蓉點周秉昆的那些話之後，有點品出信裡的意思了：

　　“哎呀，這姐倆還比啥啊，真有意思！”

　　李素華沒當回事，笑著提醒：

　　“他嬸兒，接著往下唸啊！”

　　春燕媽疑惑道：“這不都念完了麼，還念啥啊？”

　　李素華連忙提醒：

　　“蓉兒這孩子，就沒問問我啥的，你念這個，我愛聽！”

　　春燕媽指著信：“就這麼多，沒有了啊！”

　　李素華看著春燕媽指的信，笑容漸漸的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華十二下班回來，就發現李素華不開心，他哄了幾次，後者也只是勉強笑了笑，他乾脆拿出紙筆：

　　“行吧，媽你昨天不說讓我給你寶貝閨女回信麼，有啥就說吧，我幫你寫！”

　　李素華強笑了一下：“媽還沒想好要說啥呢，以後再說吧！”

　　華十二真以為她沒想好，問了兩次為啥不開心，李素華也不說，不過兩天也就好了，老太太臉上又有了笑容。

　　直到一個禮拜之後，他和喬春燕、趕超、國慶他們出去釣魚，這才從喬春燕嘴裡明白了原因。

　　原來當時李素華聽到信裡周蓉並沒有問她的時候，那失望的表情就讓人家春燕兒媽給瞧出來了，這年頭婦女同志這張嘴主打一個沒壞心思但控制不住，回家就給說了：

　　“你說老周家那閨女，不是白養了麼，寫封信回來跟弟弟鬥嘴，愣是一句媽都沒問，秉昆他媽老傷心了”

　　華十二聽完這個，才明白過來，心說周蓉你特麼就造孽吧！

　　隔天下班回來，李素華又開心的不行，拿出一封信：

　　“秉昆兒，你哥也來信了，你給媽念念！”

　　華十二開啟周秉義的信，這老大的面子工程做的不錯，開篇先是問家裡怎麼樣，母親的身體如何，囑咐周秉昆好好照顧母親。

　　華十二向來討厭那種自己不幹事兒，別人做事對方還指指點點那種人，就好像周秉義，不在身邊你就別逼逼，要不放心你就自己回來孝順，在信裡面嗶嗶，對媽好全靠嘴，搞雲孝順有意思麼！

　　他念完了撇嘴，李素華卻樂的見眉不見眼的，對大兒子的口頭孝順，她可是愛聽著呢。

　　接下來，周秉義在信裡寫的話就開始下道了。

　　第二張信紙，就是寫給華十二的。

　　親愛的秉昆：

　　“許久未聯絡，聽說你在木材廠當保衛科長當得風生水起？真是可喜可賀啊！不過我這個當大哥的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抓小偷容易，抓思想難，可別光顧著管別人，忘了改造自己的世界觀。”

　　“前些日子收到周蓉的來信，聽說她寫的詩歌登上了《貴州R報》。我仔細讀了，寫得確實好，感情真摯，思想進步，連我們兵團的宣傳幹事都說有水平。到底是咱們周家的孩子，雖然人在鄉下，但這份才情，這份覺悟，真是給咱們家爭光。你說是不是？”

　　“說到這個，我也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承蒙組織信任，我已經正式調入兵團宣傳科了。”

　　“上個月寫的《北大荒戰歌》還被印成了學習材料，各連隊都在傳閱。領導說我這叫‘浪子回頭金不換’，雖然之前有些思想波動，但現在總算是走上正路了。”

　　（隨信附上油印材料一頁，讓你也看看大哥的手筆）

　　華十二瞧了一眼，也就那麼回事兒，他接著往下看。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啊，要不是你當初寫信‘提醒’兵團領導要幫助我端正思想，我可能還在農業連隊埋頭種地呢。”

　　“現在想想，你這招‘激將法’用得妙啊！不過話說回來，你除了會抓幾個偷木料的，還會點什麼？寫詩？寫文章？還是就只會給領導打小報告？”

　　“你得努力啊秉昆兒！”

　　“對了，上次你關心了我的私人問題，我仔細一想，秉昆你也到了找物件的年紀，我這個當哥的以前做的不夠，現在我要囑咐你，找物件可不隨便，也要看思想覺悟的。”

　　“我們兵團文工團的女兵，個個能寫會唱，勞動起來也不含糊。要不要大哥給你介紹一個？保準比小市民強。”

　　“最後送你句話：別以為當個小科長就了不起了。看看你大哥大姐，一個在兵團搞宣傳，一個在鄉下寫詩登報，這才是真本事！你啊，還得加強學習！”

　　“你思想進步的大哥——周秉義！”

　　華十二唸完都被氣笑了，這周秉義和周蓉挺有進步啊，各個寫信陰陽怪氣，茶言茶語的，別人聽著還以為真對他好呢。

　　李素華就是如此，在一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