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长川
他们修行多年，自问心境早已古井无波，完全可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
但此刻，乔峰所带来的消息，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平静。
本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本因方丈则不断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禅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依旧背对着众人的枯荣大师身上。
不管他们如何震惊，说到底，枯荣大师才是天龙寺真正的定海神针。
他的态度，将决定大理段氏最终的走向，也将决定乔峰整合大理的计划是否会横生枝节。
而此刻的枯荣大师，背对众人，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的神情。
但那纹丝不动的背影，却比任何表情都更能说明他内心的波澜。
段正明与段正淳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段氏真正的定海神针做出决断。
四本则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撼与茫然尚未完全褪去，目光在乔峰与枯荣大师的背影之间游移。
出乎意料，枯荣大师并未沉默太久。
他那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更多的则是一种审慎的求证：
“乔帮主志存高远，手段通神，老衲深感佩服。”
他先是肯定了乔峰展现出的势，随即话锋陡然一转，直指核心，“那西夏太妃李秋水，老衲曾和其交手过一次，说来惭愧，老衲远不是她的对手。
乔帮主言道曾将其击败，此事若真，乔帮主武功当真是惊世骇俗，冠绝当代。只是……”
他微微一顿，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质疑：“正所谓耳听为虚，老衲修行数十载，深知武学之道，如渊似海，永无止境。
李秋水之能为，已近乎传说，乔帮主年纪轻轻，竟能胜之？老衲心中，实难尽信。”
这质疑并非挑衅，而是一种基于常理的谨慎，更是对乔峰真正实力的一次关键试探。
大理段氏可以臣服于一个雄才大略，势大滔天的领袖，但若这个领袖本身并无匹配其野心的绝对武力，尤其是在个人勇武能极大影响局势的这个时代，未来的变数便会大增。
尤其是枯荣自己都被李秋水揍过，对其的武功自然很有数，乔峰年纪轻轻自称打败过李秋水，他确实是不太相信的。
面对枯荣大师直指武力核心的质疑，乔峰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一笑，笑声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豪迈坦荡：“哈哈哈哈哈！大师快人快语，乔某佩服！
武功高低，口说无凭，拳脚下自有分晓，大师若是不信，尽可赐教几招！乔某虽不才，但生平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于妄言欺诈！”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气魄干云，那股睥睨天下的豪侠气概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毫无作伪之态。
枯荣大师虽未回头，但以其修为境界，自然能感受到乔峰话语中那份源自骨子里的真诚与强大。
他心中暗自点头，此人气度，确非池中之物，所言击败李秋水之事，恐怕也并非虚言。
然而，信是一回事，要让整个大理段氏，尤其是他们这些守护段氏根基的天龙寺高僧，就此彻底心服，又是另一回事。
枯荣大师心念电转，眼下局势已然明朗，段正明和段正淳主动投诚，高升泰被控，西夏吐蕃皆成羽翼，乔峰几乎是大势已成，大理其实已无多少选择的余地。
强行反对，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给大理段氏带来灾祸。
但若就此轻易点头，心中那关却又难过，更担心乔峰是否真有能力在未来的狂风巨浪中庇护段氏，引领他们走向那个宏大的目标。
思虑及此，枯荣大师心中已有计较。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乔帮主豪气干云，老衲感佩。
既然正明与正淳已做出抉择，老衲一介方外之人，本不该再多置喙，这大理国运，终究要由他们来承担。”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只是，老衲毕竟痴长几岁，对这武学之道，尚有几分执着与好奇，乔帮主武功究竟高至何等境界，老衲心向往之。
当初大轮明王鸠摩智孤身前来，以火焰刀绝技，便迫得我寺摆出六脉神剑剑阵应对，犹自难以压制。
老衲也不与乔帮主虚言，今日，便想以这残躯，合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人之力，向乔帮主讨教几招。”
他顿了顿，清晰的给出了承诺：“若乔帮主能在我五人联手之下，战而胜之，那么从今往后，天龙寺将再不干涉大理段氏对乔帮主的任何追随之举。
老衲亦将承认乔帮主拥有执掌乾坤，庇护段氏之力，天龙寺也会全力帮助乔帮主，不知乔帮主意下如何？”
第218章 切磋，乔峰的条件
枯荣大师此言，可谓老谋深算。
他并非真要阻止投诚，而是要最后验证一下乔峰。
若乔峰连他们五人联手都能击败，那其武功确实已到了匪夷所思之境，足以证明其拥有实现野心的基石。
天龙寺臣服于这样的强者，也不算辱没。
反之，若乔峰败了，或只是平手，那后续如何，便又有了转圜的余地。
这既全了他的责任，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乔峰听罢，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战意升腾。
他朗声笑道：“大师快人快语，正合乔某心意！能与大师及四位高僧切磋，亦是乔某之幸！”
他话锋一转，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不过，乔某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师应允。”
枯荣大师声音平和：“乔帮主但说无妨。”
乔峰目光灼灼，直言不讳：“乔某对大理段氏威震天下的一阳指与六脉神剑神功，向往已久。
若此番切磋，乔某侥幸能得大师认可，不知可否允乔某研习此两项神功？乔某可以保证，绝不经易外传。”
这个要求可谓大胆至极！
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乃是段氏不传之秘，镇族之宝，等闲绝不会授予外人。
当初鸠摩智要来借，枯荣拼命也不给，最后直接烧了，就说他多狠吧。
虽然他早已把内容记下，复刻一份也是很容易的，但这份决心，就可见大理段氏多不想把自家的武功传出去了。
段正明和段正淳闻言，脸色都是微变，看向枯荣大师。
然而，枯荣大师沉默片刻，竟缓缓答道：“乔帮主既已是我段氏追随之主，未来大理亦是新朝疆土，这武功若乔帮主真心想学，并承诺不滥传于非人，老衲可以应允。”
枯荣大师答应得如此痛快，并非老糊涂了。
他心思通透，深知既然段氏已决定依附乔峰，那么将核心武学贡献出来，既能显示诚意，加深绑定，也能让乔峰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对未来大业有利。
这是一种政治智慧，一种对未来投资的远见。
他当年虽然不曾是大理皇帝，却也是皇帝的亲弟弟，深知权力的运作规则，此刻的慷慨，是为了段氏更长远的安稳与尊荣。
乔峰见枯荣大师如此爽快，心中也是畅快，大笑一声，抱拳道：“多谢大师成全！乔某必不负所托！既然如此，便请大师与四位高僧，赐教吧！”
枯荣大师应了一声。
顿时，禅堂内的气氛为之一变。
段正明、段正淳、段誉、阿朱、阿紫等人立刻向后退开，将禅堂中央的空地让了出来。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本高僧身形闪动，各据方位，隐隐将乔峰围在中心，虽未立刻出手，但气机已然相连，一股沉凝厚重的压力弥漫开来。
而枯荣大师那始终背对众人的身影，也终于第一次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当他转身的刹那，尽管段誉早已见过，段正明和段正淳也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那张半边肌肤莹润如婴儿、半边干枯褶皱如老树的阴阳脸，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
而阿朱和阿紫更是忍不住轻轻的吸了口气，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压迫感。
乔峰却只是平静的看着枯荣大师，目光中唯有对对手的尊重与即将交锋的兴奋。
他身形如山岳般屹立原地，并未抢先出手，只是随意一站，一股磅礴浩瀚、刚猛无俦的气势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竟隐隐与枯荣大师及四本联手营造的气势分庭抗礼！
段正明和段正淳心中笃定，他们对乔峰的武功有近乎盲目的信心，只觉此战不过是走个过场，主公定然会胜，而且会胜得漂亮，不会对枯荣大师等人造成什么伤害。
段誉亦是如此想，他既敬佩枯荣大师，更崇拜结义大哥，只觉得这是一场难得的武学盛事。
他虽然对杀人不感兴趣，但现在也非比之前，对武功他还是能看懂，能有一点兴趣的，所以便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阿朱嘴角含笑，眼神温柔而坚定地望着场中那个伟岸的身影，对她而言，乔大哥从未让她失望过。
而阿紫，早已兴奋得双颊泛红，若不是怕打扰到乔峰，几乎要跳起来拍手叫好。
她最爱看的就是乔峰以绝对实力碾压对手时那霸绝天下的风采，只觉得那时的姐夫，是天地间最耀眼、最让她心折的存在。
她甚至恨不得能永远依偎在那样的强大与安全之中。
场中，气势对峙，一触即发。
乔峰独自屹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面对枯荣大师与天龙四本五位当世一流高手的合围，他脸上不见半分紧张，唯有眼中燃烧着见猎心喜的蓬勃战意。
“诸位大师，请吧！”
乔峰抱拳一礼，声若洪钟，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僧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他们深知乔峰盛名之下绝无虚士，一出手便毫无保留，务求以雷霆之势占据先机。
四声低喝几乎同时响起，四道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四根手指：或食指，或中指，皆凝聚着精纯无比的一阳指力，分取乔峰前胸后背和左右肋下四大要穴！
指风凌厉，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洞穿金石。
这合击之术娴熟无比，封死了乔峰所有闪避空间，乃是四本浸淫一阳指数十年的合击绝技。
然而，乔峰竟是不闪不避！
眼看四道凌厉指力即将及身，他猛的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荡，周身筋骨发出一连串细密如炒豆般的爆响！
他并未施展任何巧妙身法，只是简简单单地左脚向前踏出半步，沉腰立马，双臂划弧，随即双掌猛地向前平推！
一声苍凉雄浑的呼啸声音骤然响彻禅堂，好似龙吟，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磅礴无匹的罡气自他双掌狂涌而出，并非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数，而是降龙十八掌的纯粹掌力，好似一股气墙一般横推而出！
强横的降龙掌力带着碾压一切的霸道意志，悍然迎上四道一阳指力！
气劲交击，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四本只觉得指尖传来的并非血肉之躯的反震，而是如同撞上了一堵正在高速推进的铜墙铁壁！
那至刚至猛，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沿着手臂经脉倒灌而入，瞬间冲散了他们凝聚的指力。
第219章 心服口服
四声急促的脚步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人脸色同时一白，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退去。
每一步都在坚实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连退七八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停下之后，只感觉体内气血翻腾不休，手臂酸麻，一时间竟再也提不起力道发动第二轮攻击。
四人眼中无不流露出骇然之色。
他们四人联手一击，便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高手也不敢硬接。
乔峰却仅凭一双肉掌，以最纯粹最霸道的内力外放，便将他们悉数震退！
这是何等深厚，何等精纯的内力？
就在乔峰震退四本的刹那，一直凝立不动的枯荣大师终于动了。
他深知乔峰厉害，不敢有丝毫怠慢，身形一晃，如枯叶飘零，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切入战圈。
那半枯半荣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右手中指已然骈起，一指点出！
这一指，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他枯荣禅功数十年的精粹，指风凝练如实质，不带丝毫破空之声，却透着一股寂灭与生机交织的诡异力道，直刺乔峰胸前膻中要穴！
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的一阳指力，其精纯深厚，远非四本可比。
“来得好！”
乔峰眼中精光暴涨，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左掌划个半圆，右掌顺势从左掌下方穿出，依旧是那招威猛无俦的亢龙有悔！
只是这一次，掌力更加凝聚，呼啸之声愈发高亢，掌风过处，空气都似乎变得灼热粘稠起来。
指掌二次相交，发出的却是一声略显沉闷的巨响。
枯荣大师浑身剧震，只觉一股炽热刚猛的爆发巨力沿着手指汹涌而来，自己那精纯的一阳指力竟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他闷哼一声，脚下咔嚓一声，踩碎了两块地砖，身形晃了三晃，终究是凭借数十年的深厚修为强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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