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巷肥猫
而栅栏里,种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一个少女拎着花洒,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时不时拨弄几下白色的花骨朵,嘴角的笑容犹如阳春白雪般动人。
她身姿姣好,面容白净,犹如晨间最纯净的白露般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天使,仅有一边长着白色的纯洁羽翼。
裹着黑袍的青年站在远处,透过栅栏望向脚步轻快的少女,犹如突然被敌人禁锢在了原地,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两滴浊泪一前一后,悄然自脸颊滑落,而后被胸前的黑色布料吸收,消弭于无形。
“她......”
“怎么样,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黑鸦静静地站在青年肩上,语气中似乎毫无波澜,又仿佛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恶趣味。
“是她吗......”
“是,当年离开魔域之时,我带走了她的真灵,只可惜她的灵魂本身就不强,又受到了那样的伤害,原本的身躯是不能用了,我拜托一位生命系的老朋友为她重塑了身躯,而后又拜托了一位心灵系的老朋友为她修补灵魂。”
“只可惜那位生命系老朋友是天使一族的遗老,她老人家年纪比我还大,同时又有些嫌弃我们魔族的血脉,所以按照她的残躯为基,将她的身躯改成了天使族......”
黑鸦语气中似乎有些薄怒。
“至于那位心灵系的朋友,她在修补灵魂时发现你这位小女友的记忆里全是绝望与黑暗,所以自作主张剥离了她的部分记忆。”
一枚漆黑的光球被黑鸦引导而出,静静地悬浮在卢卡斯身前。
“将这份记忆还给她,她就能想起一切。”
卢卡斯伸出双手,捧住那枚光球。
他的脚步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小院走去。
一步,两步,直到停在了院子外边。
他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那个欢快的少女,久久无言。
而后,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垂下眼眸,将那枚黑球珍重地收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是啊!归根结底,这些记忆就是一场噩梦。
卢卡斯将少女视为黑暗中唯一的救赎,但站在少女的角度来看,她必然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本就只是被迫相处,互相挣扎的肮脏之人,而重拾那无尽的黑暗梦境。
而现在——黎明已至,春暖花开。
她过的很好。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只由卢卡斯一人珍藏便好。
这样的天使,没有必要再跟他这个丑恶之人扯上关系。
卢卡斯抿了抿嘴,垂下眸子,静静地转身离去。
这一下,直接就把黑鸦给整不会了。
祂费了那么大的劲,不惜用掉了生前积攒的两个大人情,甚至为此差点被某个玩弄灵魂的心灵系老妖婆炼化成使魔,可不是为了让你小子来做个最后的告别,然后放下心中所有执念坦然赴死的啊!
爱她就放她自由?
特么的,跟我卡罗里斯玩尬的是吧?
小子,你完蛋了,我跟你讲,你特么完蛋了!
承受魔主的怒火吧!
嘎——
一声凄厉的鸦啼,卢卡斯猛地一翻白眼,灵魂受到了来自魔族的背刺,直接就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身体软趴趴地往下一倒,脑袋磕在了篱笆上,然后往旁边一弹,一头扎进了篱笆外挖出的水沟里。
突如其来的鸦啼,以及身后篱笆发出的异响,第一时间就惊动了正在浇花的少女。
她急忙放下手里的花洒,跑到篱笆外面来查看。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黑袍人把脑袋闷在水沟里,也不知道是过于口渴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先生?”
她尝试着呼喊对方,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于是只好跑回院子里拿出一把长扫帚,用扫帚捅了捅黑袍怪人的腰子,发现对方有可能是真的昏迷之后,才用扫帚将他翻了出来。
然后,费力拖进了院子里。
对方,好重!
凭借她六阶的修为居然都有点拖不动他。
拖进院子里后,少女拨开他脸上的杂草跟兜帽,总算是看到了青年的脸。
只能说这个男人——很瘦。
瘦的有点不太正常,包括肤色,非常苍白,有一种被活埋了几十年突然从土里爬出来的猎奇感。
但从五官与脸型来看,他正常状态下应该长的不差。
虽然这副装扮与样貌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少女就是有一种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而且这张脸看久了,既有几分莫名的厌烦,又有一些莫名的亲切。
总的来说亲切是大于厌烦的。
这种厌烦也不是说讨厌对方什么的,大概就是一种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嫌弃对方的感觉,而且这种嫌弃的感觉越来越深。
这男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既让少女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又同时包含着一种想打他一顿的心痒的情绪。
“他大概是与我相识的人?”
少女端了张小凳子,坐在床边,看着男人那张惨白的脸。
第421章 北方的北,雪原的雪
少女已经在这儿待了有三个多月了。
来到这个小镇时,她几乎半点记忆都没有,只知道自己名字里有个雪字,似乎是家乡发生了什么大灾难,逃难过来的。
这种情况在粟米平原并不少见。
这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都是在黑渊战乱中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的难民。
或许是气质干净,又或者面相看起来单纯,又或者是实力低微所以看起来比较无害,总之这个小镇很轻易便接纳了她这位来历不明的新居民。
小镇的管理者是黎明教会的教士,听说这个教会是唯一能够避免黑渊清洗的势力,力所能及地庇护着这一方净土。
当然,得益于那位名为缪萝的大主教做出的努力,黑渊在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做出屠城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了,粟米平原接纳的外来流民也越来越少。
少女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或许就是曾经与她一同逃难的同伴。
又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少女突然伸手啪的给了男人一拳。
嘶......舒服了......
一拳之后,她开始清理男人身上的污秽,并且跑到屋子外面生了一堆火。
然后朝着小镇里面跑去。
等回来时,手里拎着几幅灵药,然后继续添柴,搬出自己平时用的大桶,把烧好的热水一一倒进桶里,再往桶里洒下自己买回来的药材。
这种药材算是最基础的药剂。
当然,之所以不买药剂的原因是她没钱,再加上镇子里住着的大多数都只是一二阶的凡俗生灵,这种基础的大火烧开已经够用了。
只有精致的世家大族,又或者是炼丹师学徒才会去炼制一二阶的丹药。
弄好这一切,少女把男人拖到桶边,三下五除二把他剥光,一个背摔扔进了桶里。
直到噗通一声,少女才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突然就红了起来,嘴唇也有些颤抖,不自觉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做过了成百上千次一样。
甚至刚刚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出来,根本没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问题。
这个男人......不会是我的丈夫吧?
少女抱着脑袋蹲了下来,满眼惊恐。
不要啊......这个男的这么瘦,这么白,跟个鬼一样......
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啊......
少女觉得自己有点汗流浃背了。
她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之后又默默去提来热水,保持桶里的水温。
窗外的黑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卢卡斯的“药浴”泡完,少女将他从桶里弄出来,而后默默把他擦干丢在床上,再扭头在床边铺了床被褥,随后少女爬上床,一脚把卢卡斯踹在了地铺上。
黑鸦歪了歪脑袋,飞离了这座小镇。
.
卢卡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离开魔域的十余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进行睡眠。
这一觉,睡的无比安详。
但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上方垂着一条手臂。
他坐起身来,刚好看到少女恬静的睡颜。
她的睫毛很长,脸上因为受伤留下的那些细微伤痕都已经消失,唯独张着嘴巴睡觉的习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嘴角还垂着一丝晶莹。
卢卡斯下意识伸手想帮她擦去,但手指刚刚碰到她的唇角,少女便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成千上百个日日夜夜的习惯让卢卡斯忍不住身躯一颤,在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前段时间已经将修为突破到了界主,只用一根手指就能镇压昔日动不动就对他大发脾气的少女。
果然,少女眉头猛地竖了起来,目光凌厉。
“你叫什么名字!?”
“卢......鲁卡,我叫鲁卡。”
卢卡斯眸光黯淡,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那双鲜血淋漓的手。
他害怕对方知道自己就是万族战场西南区域臭名昭著的魔头。
哪怕只是短暂的相见,请至少,不要讨厌我。
少女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话:“你是什么种族的?”
“血魔族,或许......还有翼魔族。”
卢卡斯看向少女那仅有一边的羽翼。
他在想那位为她重塑身躯的前辈为什么不将这个最后的缺憾补全。
少女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因为她确实没有在对方眼神中看到有关于嘲弄又或者嫌弃的神色,反而读出了几分怜惜。
“你认识我吗?”
“算是......认识。”
“太好了!我失忆了,请你务必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北雪。”
“你叫北雪,北方,雪原的北雪。”
少女自顾自地低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随后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好,那么我再问你,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有一种让我非常熟悉的感觉?”
卢卡斯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他低下了自己的头,神色间满是茫然无措。
什么关系?
是一种扭曲的,丑恶,畸形的,相互依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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