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只猫爬架
朱厚熜看去,凭借着对于白莲教这些帝国的反贼了解,大概也是用梵语写成的“白莲降世”“万民翻身”一类造反的谶语。
这些邪教们的手段基本上大同小异,而白莲教经历宋元明三代发展,更是杂糅佛道,不光有诸多如白骨藏等佛门秘术,更懂得道教诸多开坛做法,招魂引将之术。
朱厚熜甚至从此剑中看到了南派天师道祭炼宝器之术的痕迹。
一会倒是可以让黄锦拿着这个东西去司礼监找张法维,问问他当时唐赛儿在山东起义,撼动南北震惊明廷之时。
当时的天师府们到底在干啥。
想到张法维面对皇帝的质问的可能的反应。
朱厚熜忍不住有点恶趣味的想道。
而黄锦依然在陈述着锦衣卫一路北上所战斗的经过。
“锦衣卫们顺着宁原北上,在铁岭追上了以唐秀英为首的白莲教逆党,配合着戍守此地的铁岭诸位将此地的白莲教教众大部杀尽,其余诸人按照内廷的指示,已经尽数将其向北方驱逐——“
“这是铁岭卫们在捣毁白莲教召唤无生老母仪式时,摧毁的白莲教的法器,仇指挥遣人将其呈送给朝廷,以示杀贼得胜!”
听着耳旁黄锦的叙述,朱厚熜点了点头。
黄锦看天子听闻此讯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想来大概率也是满意的。
于是接着说道。
“骆安仇鸾两位大人上书说铁岭卫戍守的囚徒在此战中表现的极为英勇,于是特为其请功,请求朝廷赏赐,并适当的免除其刑期,嘉奖将士以戴罪之身,无惧死生,报效君父之忠心。”
说到这里,黄锦再一次观察着面前这位天子的神色。
天子依然是面无表情,令人猜不出其喜怒。
“铁岭戍卒……”
对于明人而言,这个名字实际上并不陌生。
事实上,海南,辽东,宁夏等地都是朝廷斗争失败者们习惯性的归宿,堪称第二故乡。
每当新皇上位,这些帝国的蛮荒之地都将喜迎一大批拖家带口夹杂着监视押送戍卒的廉价劳动力进行新一轮的开发。
“既然这些戍卒平贼有功,朝廷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过往罪行对他们的功绩视而不见,赏当赏,罚当罚……让司礼监派遣使者向辽东慰问所有参与平叛的戍卒,并可按照功绩酌情减少因罪戍边的时间,并允许其返回原籍,探望亲人故旧,核对财产……”
朱厚熜缓缓说道。
明廷除了礼教的思想统治外,便是简单粗暴的军事镇压。
刑法,戍卒,兵卫,户籍……
而在帝国的正式居民,四民之外,还游荡着大量的被视作贱民的人口——
他们很多并非是完全的罪犯,相反,很多人不光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出身相当高贵——只不过在明廷内部的政治斗争中因为站错了队,从而遭到了彻底的清算。
举个例子,靖难之役中,很多忠于建文帝官员及其家族虽然没有被朱棣进行彻底的清算,但却也没有像李景隆及其身后的家族那样得到宽恕。
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建文帝的幕僚及其家族都得到了朱棣严厉的惩罚,剥夺了他们乃至于身后家族的一切荣誉,流放到帝国的荒芜之地,很多男女老弱在艰苦的行军过程中冻饿而死。
抵达之后,男丁被卖给当地卫所的军户做家奴,幸运的可以被当地军户收为义子家丁,融入当地的军事家族之中,而女子则大多被逼迫变成军妓,生活悲惨,很多人因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而自尽。
朱厚熜熟读过这段历史。
他很清楚,很多人落到这个处境并非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
而仅仅是命运的捉弄。
朱厚熜对于部分有功之人的赦免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明朝很多皇帝,如明仁宗,明孝宗在位时,都曾经对这些因为祖辈的错误而被不幸牵连的罪臣后代进行赦免。
只不过相比于他们,朱厚熜则希望从本质上改变这一切。
“白莲教经过这几次打击,想来是不能再凑足召唤无生老母的花费了,可以传召让骆安和仇鸾留下部分锦衣卫监视其动作,便可以回京述职——”
“是!”
黄锦记下,随后遣人去辽东传令召回仇鸾和骆安两人。
唐彩儿和唐秀英两个白莲教徒能跑这么远,自然不是因为其法力高强。
朱厚熜仍然记得朱允炆在金陵会见过旧臣,准备再次沉睡之前陷入之前,同自己传音表达的那些对于水中仙孙恩筹谋千年,数次借海族之力试图占据沿海原因的猜测。
如果朱允炆所料不差的话。
那么孙恩所求的东西,也是历代无数暴君能主所渴求之物,按照过去历史上那些真假难辨的传说来推算的话,大概率随着白莲教的北逃,会在帝国的东北塞外展露行踪。
而且,唐秀英和唐彩儿两人一直以永乐农民领袖唐赛儿的血裔自居,相比于那些无恶不作的白莲教中邪教信徒。
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底线的。
杀了她们,换上些白莲教中更残暴的信众,会不会在引出那东西之前造成民众更惨重的死伤,也是朱厚熜之所以授意锦衣卫们对其采取逐而不杀的策略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两人在明廷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
就连骆安都能击毁唐赛儿的遗器。
更不要说明廷如今钦天监中的其他高手了。
经过时间的推移和战火的磨砺,骆安仇鸾这一批经过了考验的禁军的实力可称得上突飞猛进。
甚至朱厚熜都已经要考虑尝试着为他们开辟筑基之路了。
真正值得让朱厚熜在离开大明之前认真过问和布置的,也只剩下帝国东部边陲的那个明太祖曾经钦的“不征之国”。
“传内阁来!朕许久不见朝臣,听闻朝野之中已经有非议之声了,让梁储他们来,一是谈谈我大明之后该如何休养生息,节约民力,二来则是商议下和周边各藩属朝贡之邦的贸易,拿出一套完善的章程出来。”
“顺便,也让朝中的某些人闭上嘴!不要再揣测朕心,妄议内廷之事了!”
听到朱厚熜的话,黄锦知道这是近来朝臣们对于天子召集外戚入京的议论有所不满,想要借机让内阁入宫面圣后,为皇帝正名。
于是叩首再三。
领旨,问道。
“不知天子想要将在何处召见诸位阁老?”
在黄锦将头颅低垂之际。头顶那微阖双目的天子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中燃烧的翻涌无休的猛烈的火焰和光芒,让此时御马监供暖铜炉中熊熊燃烧的炭火都显得失色。
“西苑——让他们到万寿宫候架便是。”
天子的声音无悲无喜。
忽远忽近。
黄锦背后寒毛直竖。
他知道,这并非是天子有意要敲打自己。
而仅仅是因为面前天子的存在已经抵达了一个令黄锦踮起脚尖仰望目光都无法触及的地步。
那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势激发了所有生灵面对无可抵御的天灾本能的恐惧和战栗。
不敢生起丝毫反抗之心。
第325章 文武操纵
巍峨的万寿宫中,此时没有了白天皇子皇女们玩闹的嘈杂,挤满了各色人群的宫廷反而显得寂静。
大殿中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照在其中每一个在深夜被司礼监的传旨太监从家中召集起来的帝国重臣的脸上,晦暗不定的火光正如他们此刻表面平静下翻涌不定的内心一般,正在无休止的翻转。
受命在万寿宫服侍的太监宫女站立于两侧。
谨慎而恭敬,他们用目光观察着眼前这些站在帝国最顶端的权力者们,时刻准备提醒着他们遵循帝国那些繁琐而庄重的礼仪,以示君臣之间的戒律威严。
终于随着铜磬敲响,人们终于听见了那位再一次长达半个月迷失在西苑之中,未能接见朝臣的天子再次开口,询问内阁天下的政事得失。
“朕听礼部汇报,这次天朝和朝鲜互市之时,有不少朝鲜士林之人希望能借助使团的庇护,举家逃入大明,躲避国内奸臣迫害,可有此事——”
听到天子今天会见群臣的第一句话,很多人的脸色都微微有些改变。
天子既没有像很多人想的那样责罚内阁没能约束群臣近来在私下里妄议君长之事,也没有问询诸多内阁群僚对于之前命各地外戚入京的意见。
而是询问起了礼部和周边藩属国的贸易问题。
这无疑已经在无声中展现了许多的东西和态度。
天子并不希望朝臣再对已经决定过的事情再提出任何的异议,在增强外戚实力这方面,不容许臣下再提出任何的异议,以借此扰乱之后分封藩王的帝国决议。
“却有此事,自正德十年以来,朝鲜国内党争不止,有权臣洪景舟南衮等借口皇帝密诏,发己卯士祸,朝鲜王国中大批士族被驱逐逮捕,其中部分士族沿海路逃入我国。”
袁宗皋立刻起身言道。
作为前任礼部尚书,纵然已经入阁,他同礼部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完全可以看做礼部在内阁中的代言人,是最合适回答天子相关问题的人选。
因此他来回答天子的疑问,倒没有人有任何异议。
考虑到这些内阁成员最小的已经超过五十岁,天子特意赐予了这些内阁成员以“座谈政事”的恩宠。
虽然平日里朱厚熜召见这些阁臣时候都会给他们赐座,但今日万寿宫内的气氛明显不同。
虽然是夜间突然召开的御前内阁会议,但是一向讨厌帝国繁文缛节的天子特意命太监敲响了午门的禁钟,以宣告天下臣民,并且让司礼监太监们在金水桥上扬鞭,以警示参会群臣不要有偷奸耍滑侥幸之心。
种种表现都让这些帝国的人精们从中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们不得不早做准备,做出各种预案,以好让自己在今天这场明显气氛有些诡异的突然会议中做出及时的反应。
而袁宗皋显然就觉察到了天子语气中暗藏的含义。
于是立刻当机立断,将立场摆在了那些逃入大明的朝鲜士林的一边。
开始陈述起了朝鲜国内权臣乱政所对国家造成的灾难。
“朝鲜国政为洪景舟南衮等权臣把控,君臣之道沦丧殆尽,胆大妄为竟敢将触手伸向后宫,勾结宠妃,陷害皇嗣,实在胆大妄为至极!”
袁宗皋说话之时尽管表面上慷慨激昂,但暗地里却在观察着天子的神色。
权臣虽然可恶,但朝鲜国王李怿轻信奸佞之言,传密诏清除士族,以至于大权沦丧,难道自己就没有识人不明的过失吗?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里上到天子下到诸位默不作声的阁老们,包括袁宗皋在内,没有人真的在乎朝鲜如今的局面到底是谁之过失。
此刻所有人唯一关注的焦点便是该如何揣摩圣意,弄清天子今日之言到底是何目的,而自己又能否从中获得什么。
“后宫干政!自古以来便是家国不祥之兆,我太祖皇帝有言,“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意为后代嫔妃不得干预朝政——”
听到袁宗皋的话,天子缓缓开口说道。
天子的话语若有所指,令在场众人莫不惴惴不安。
而袁宗皋感受着头顶天子那审视的目光,禁不住冷汗直流。
难道是天子认为自己仗着王府属官的身份,和后宫太后等人联系过密,特意来此敲打自己?
想到这里,袁宗皋脸色微微泛白,连手掌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旁边内阁诸臣见此,皆是在心中暗自警醒。
知道天子是在无声的警告诸人,不要越过后宫不可干政这条红线,试图效法大明曾经的那些首辅,勾结太后,架空年幼的天子,独揽大权。
正德首辅杨廷和勾结张太后逼宫的事情不远,再往前更有趁着英宗皇帝年幼的以三杨为首的内阁勾结后宫架空皇权。
实际上,朱厚熜倒是并不担心有人真能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内阁中有人借着太后和皇帝的名义乱政,而朝野群臣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
今天朱厚熜召见群臣,重新提“后宫不得干政之事”,便是为了预防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至少万一出了事情,群臣们还能从今日的讨论之中找到搬倒权臣的法理依据,不至于受困于礼法。
朱厚熜看向了一旁正正襟危坐,奋笔疾书的严嵩。
帝国以经史治理天下,今天的记录将会成为以后朝臣们维护帝国礼法制度的凭证。
“朝鲜国内奸臣当道,祸害忠良,朝廷应当命礼部派出使者进入朝鲜,以上国使者的身份斥责其君,令其罢免奸佞,迎回贤良,布天子王道之业,以救济黎庶万民——”
朱厚熜见严嵩记录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口说起了今天的正事。
而听到天子的话,内阁成员们都不禁心中一沉。
听天子的意思是要直接干涉朝鲜国政。
先不说朝鲜会不会同意。
虽然明朝历来喜欢干涉周边国家的内政问题。
比如说永乐时期,太宗皇帝为了保持明廷对安南的控制,兴兵数十万南下征讨交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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