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只猫爬架
“万幸臣不负圣望,如今金德天命已破除封印向北遁去,臣路上偶然所得一物,疑似昔日征服波斯的蒙古帝国余裔帖木儿所持成吉思汗之金箭,臣肉眼凡胎,不知真假,已随信送至京城待陛下一观。”
“如今元庭有西征之举,罗刹有东进之势,回返天朝,战乱无休,路途愈发艰险,恐跋涉数月,我等将士,思念君父,念及天子仁厚,常夜间望月悲声不能自止,定尽快归国,叩见陛下,望天子身体安康,吾府军前卫指挥郭勋,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
忽略一顿吹捧臭屁。
朱厚熜知道,这回蒙古人恐怕已经没心思再南下进攻大明了。
成吉思汗遗藏,黄金家族正统的象征,对于他们而言,甚至比天命还要重要。
更何况,西方的那个敌人已经逐渐朝着自己露出獠牙,并似乎得到了蒙古人曾经赖之立国的金德天命的认可。
对于俺答汗而言,还有比这样的敌人更加危险的势力存在吗?
既然北方暂且无事,那么是时候集中全力,将留在山东,随时准备挥师北上驰援的明军调往南方了。
彻底击溃沿海鲛人了。
朱厚熜想到,他打开了第三封信。
是从金陵南直隶发来的。
朱厚熜看完,却是眉头紧皱。
咄咄怪事!
南直隶官府所言,金陵城周边,近来有帽妖作祟,掳掠生民,官府调集周围道观僧人道士前往做法,又命地方卫所调遣官兵巡逻布放,却依旧不能制止。
每到夜间,那帽妖便要飞入空中,捕捉百姓。
百姓躲入家中,它便化为饿狼,潜入百姓家中将其掠走。
南直隶无法处理,希望朝廷能派人来处理。
当然,若是事情仅仅是邪祟伤人那么简单,朝廷直接从京城钦天监派遣特使前去处理便可。
如今东征在即,根本不必送到朱厚熜面前。
但事态真正开始严重起来是从坐镇钦天监的监正李璇和天师道天师张永续的联合上书开始的。
监正李璇遍寻历代钦天监档案,从北宋的一份秘档中发现了与今日霍乱南方之妖相类似之物。
“(五月)丙戌,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言:“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以至持兵器捕逐。”
“(六月乙巳)是夕,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相传恐骇,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
而今大明不只是南直隶,江浙沿海,多地都已经有州府奏报发现此种妖祟夜间作乱的痕迹。
其行踪几乎已经遍布整个南方!
第164章 金陵
今夜,南直隶的夜晚格外的安静。
作为帝国的两都之一,南直隶一直承担着向北方帝国财政源源不断输送南方给养的巨大作用。
依靠着各级布政司从南方源源不断收上来的钱粮,四方经水路汇往南京,然后再向北输送到帝国的真正的政治中心京城。
可以这样讲,如果失去了南直隶这个枢纽,明廷将有很大概率失去对南方真实情况的了解。
虽然之前南直隶也没提供多少真实信息给朝廷也就是了。
不过,作为南方当之无愧的首府,南直隶在整个帝国的作用确实是无法忽视。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书泼洒笔墨,书写着金陵城的繁华富有,抒发着对于这座相比于军事意味更重,冰冷肃杀的北方都城,金陵并没有像北方城市那样军事上的强制的宵禁,就连夜间都是灯火通明,人们彻夜无眠,是充斥着的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的繁华之所。
但今日,金陵城的城门却早早的关上,城中的店铺也是早早的歇业,挂上牌匾宣布提早歇业关门大吉。
街道上原本拥塞的行人也变得稀少,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官兵和差役们巡行在的冷清的街道上,打着灯笼,紧张的瞭望四周。
纵然是街道中夜猫偶尔传出的鸣叫,都能吓得这些早就宛如的惊弓之鸟的兵士们汗毛乍起,惊恐莫名。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几个月前的那在天空突然出现的如帽一般奇异的飞行物。
每到夜间,它们的便从黑夜中四处飞出,捕捉行人,有的甚至会潜入居民家中,吞噬居民。
“李大哥——等等我——”
两名金陵的捕快一高一矮,走在前面的是隶属于南直隶管辖的南京锦衣卫百户李长寿。
据说此人家里原本是江南富商,后来其父在海上出了意外,家里便将正在武当学武的李长寿叫了回来主持家业,并花巨资在锦衣卫中买了个恩荫,挂在了南镇抚司名下。
身后小捕快气喘吁吁的跟在李长寿后面,看着面前健步如的锦衣卫百户,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羡慕的神色。
“李大哥不愧是想要参加武举的高手,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本事就好了!”
名为王小虎的少年常年干着农活的皮肤黝黑。
他并不是金陵本地人,原本是因为躲避西南兵祸舍弃家业逃难的流民,一家人在路上遭了马匪,父母被杀,两个妹妹下落不明。
他一路上靠着讨饭来到金陵,卖身给城中富户挡了官府的徭役,被拉到衙门里当差,虽然没有工钱,但至少饿是饿不死了。
南京到底富有,哪怕是王小虎这种快板的差役都能领到一月一两二钱的补贴。
那可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王小虎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
除了两个妹妹多方打探依然没有下落之外,王小虎对于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有通铺住,有饭吃,有活干,而且当差虽然夜里多半是要加班,但相比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就是在王小虎眼中这么好的差事,却是被富家公子们弃之如敝履,唯恐朝廷把自己征去当了这苦差事。
“噤声!”
李长寿提醒道,整个南京城如今都静悄悄的,往日灯火通明的南京城如今也都纷纷熄了灯,生怕黑暗中任意一点火光吸引了天空中那些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帽妖”们的注意。
李长寿扶剑,示意身旁的少年注意。
正值深秋,月朗星稀。
正是那帽妖出没的时节。
李长寿面色凝重的盯着天空,眼眸中闪烁着几分思索。
这些帽妖,对他而言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自己父亲当年出海出事前,跟父亲一起出海的幸存者回忆,船只被巨浪掀翻前天空中便有如同如今南京城上空“帽妖”一类的生物出没。
海中隐隐也有庞然巨物的身影游荡,发出阵阵低吟,掀起巨浪,吞没船只。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家人们看着那只被水手们从鲨鱼口中冒死夺回的断臂,悲伤痛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一想到此,李长寿便不由得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秋水长剑。
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明当年发生的真相。
这也是他不惜卖掉了家里多年经营的酒楼,也要进入锦衣卫的原因所在。
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李长寿带着身后金陵城内配发给自己的帮手,一边仔细的视察着四周,一边想到。
南镇抚司原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
并没有像北镇抚司那样拥有诏狱,常伴君侧,处理皇命钦案,可以自行逮捕刑讯朝中官员那么大的权利。
但这次,因为帽妖事件太过于骇人,影响范围过大,并且还波及到了朝廷的南都金陵。
从京城直接向当地的锦衣卫下了谕旨,要求南京城的锦衣卫们随时待命,等待朝廷处理此事的钦天监要员和禁兵到来,协助其解决霍乱南方数省的帽妖。
并且,不久朝堂扫荡东部沿海的东征大军也将南下抵达金陵,据说天子要趁此机会去孝陵祭拜太祖皇帝。
顺路看看某位建文皇帝的衣冠冢。
到时恐怕会传令南京上下官员到御前面圣,亲自问询此事。
李长寿的心中激动难耐。
如若能趁此良机建立功勋,不光是可以得到父亲死亡的线索,还能够凭借此申请调往京城,加入禁兵。
作为南方曾经有名的富商子弟,他可是很清楚在如今,这位新天子登基之后,那些随天子征战四方威名赫赫的天子禁军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真正可控的超凡力量。
是生命本质的升华——
今年的武举竞争太大,看着那一个个闻名天下的武学姓氏,李长寿对自己能够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
“昨天你妹妹的事情我已经把画像寄给了在西南当差的几个兄弟,让他们帮忙去沿途官府找找收拢的流民中有没有类似的人在,生死有命过好当下便是,勿要太过担心。”
李长歌安慰道,这个王小虎为人还算正直,如果写几封信就能帮到别人,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活本就艰难无比,因此更加注重团结共存。
“多谢——”
王小虎激动不已,但还没将感谢之情表达出来。
“别说话——”
就被李长寿单手按住。
他目光如刀,仰头死死的盯着天空周某个幽蓝色的小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有情况!”
第165章 如狼之物
“娘子!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刚刚从制造局谈完今年送往南洋货物的具体数额的海商刘言回到家中,看着漆黑一片家中压低了声音喊道。
而今朝廷放开各国朝贡的贸易数额限制,海上行商虽因为鲛人作乱仍不便,但路上商路却已然畅通无阻,因此各个织造局今年的订单倍增,连带着他们这些和织造局合作的商队都忙了起来。
喊了两遍都无人回应,刘言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原本累的七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的他顿时警觉了起来。
“娘子!娘子!”
“叫什么叫!孩子们还睡不睡了!天天回到家不是吃就是睡……”
随着妻子絮絮叨叨的穿衣起夜的声音响起,看着面前一边抱怨自己回来太晚,一边给自己从竹筐中拿出两颗窝头的女人,刘言悬着的心才算是勉强放下。
刘言也不嫌弃,蘸着油碟几口一个快速吃尽,伸手便还想去拿,却被妻子抬手打落。
“家里面没粮了,这是给公婆和孩子们留到明天早上吃的!你要是都是吃了家里人明天吃什么去。”
看着面前妻子冷若冰霜的面容,刘言嘿嘿的干笑两声,知道妻子还是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上前便握住妻子的手,女人还想挣开,但看刘言神色着实可怜,又软下心来,不再挣扎。
刘言见此心中有了谱,说道。
“当今天子圣德,不忍见因为四方战乱,人们无家可归,饥民们卖儿卖女,让各地富户,宗室捐钱捐粮,帮着朝廷作赈灾,安顿灾民之用——”
“你倒是好心,我的刘大善人,流民可怜,你别忘了咱家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家里存米今早都被伱捐出去了,要不是我之前和邻家的赵二姐之前挖野菜的时候弄了些窝头,明天咱们全家都要饿肚子——”
说着妻子抓着刘言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怎么那么命苦,嫁给了你这个夯货,弄得家里面一点吃的都没有……”
“莫哭莫哭,明日我去粮铺买些就是了……”
刘言将妻子拥入怀中,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道。
知道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今早捐款的时候,泪眼汪汪的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换了银子给了岭南宣慰使司的马队们。
两人如今都已过四十,当然不是旁人忽悠两句,喊两句口号便傻傻掏钱捐款的傻小子了。
自己家时代为将,到了自己这才转行经商。
妻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算是半个高门小姐。
平日里各路牛鬼蛇神办的各种募捐款项,两人的态度都堪称冷漠。
这次之所以如此激动,大概是看着那些坐着驴车,奔赴西南的年轻士子的车队,听着州官宣读的天子言辞恳切,希望明廷上下精诚团结,共渡难关的诏书,隐隐的感觉到,这次自己捐的每一分钱,大概真的能落到流民口中成为自己同胞救命的粮食。
而不是如往年一般塞进了某些贪官污吏,不法豪商的口袋,让其大吃大喝,继续肆无忌惮的欺上瞒下,掳掠民脂民膏。
如果自己的钱每一分真能帮助到自己的同胞,想必没有多少人能面对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民的苦难而无动于衷。
可惜,就像历朝历代所反复发生的那样,本应该救济孤寡贫弱的官方救济机构,唐朝的悲田院,宋朝的安济坊,元朝的众济院,明廷养济院,最后都成为了士族官吏敛财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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