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哎哎哎……操操操操操!”
二妮龇牙咧嘴、纵声惨叫,这好像上刑的声音听得方白鹿毛骨悚然。
但她独臂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将“玉笋尖”往断手的更深处怼去——被捅开的伤口在水泥地上泼溅出点点血迹,断裂的肱骨与义手发出“嘎嘎”的摩擦。
叩!
随着一声脆响,“玉笋尖”终于接上了二妮的身体。
“我去?”方白鹿愣了神,目瞪口呆;“你他妈也太狠了吧?不痛?”
她恶狠狠地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用动手术那么麻烦啦!那根锥子不就是对着我断掉的手三阳经嘛,一看就知道了!”
……
方白鹿靠着柜台,望着正小心翼翼活动着义手的二妮。
“玉笋尖”看起来做工粗糙,实际活动起来却喑然无声。多关节的五指像是被一次次折叠起来的吸管,缓慢地扭动。
方白鹿知道二妮正在适应这崭新的身体部分:
没有经过一定时间的复健与调试,三魂七魄就难以跟上这全新姿态的肢体认知,更别说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了。
“‘上手’得挺快啊……她的丹法解析度应该不低啊。”
方白鹿敲敲墙壁,吸引她的注意力:
“二妮,你的丹法修为怎么样?”
啪!
“玉笋尖”的食指忽地一抖,十七个关节甩出的弹力发出爆响:
“啊,入职培训的时候我注入过《三车秘旨》。”
二妮缓缓地活动五指,让它们像水中的海草般扭动:
“后来升职加薪,公司把‘三河车’全都给我注入完了:精、气、神三品圆全——解析圆满咯,以后除非换上新的丹法,不然也没办法继续提升了。”
“唔,如果换到研究会的《灵宝毕法》,大概就是解析到了第三层‘交媾龙虎’……相当于完成百日筑基了。”
市面上能买到的那些“专业版”、“家庭版”丹法,也就只能解析到这个地步:
再往后,就需要通过观想机与更完善的丹法,才能更进一步。必达快递这种中等体量的公司,恐怕也未必有成体系的丹法——在吉隆坡,这是独属于微机道学研究会的领域。
更高层次的解析度本身,不会给丹法修行者任何好处。
但它所提高的兼容度,却能让人安装更复杂、更昂贵、更“高级”的义肢与植入物,并更快地适应——当然也有强顶着入魔风险,跨越丹法层次进行改造的狂人。
比如方白鹿那交过几次手的练气士“兆吉子”……
“头家啊……这支手很劲、很凶;是好东西。”二妮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强行安装上的义手;“但是练气士的几根头发丝,说不定都比它来得贵。”
“我们真的能对付得了练气士吗?”
方白鹿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他之前曾觉得奇怪——这些练气士为什么不好好地静坐修道,而是一个比一个更像杀人兵器呢?
后来他忽地有了个勉强符合逻辑的答案:
如果“道”是种会改变的东西,那么在这个时代“修道”追求的肯定不是“清净自然”,而是永无止境的争斗掠夺、与互相之间施加的暴力。
在方白鹿所见过的练气士中,安本诺拉并不是令人印象最深的那一个:
论短兵相接、近身搏杀,她没有“兆吉子”全义体包裹下、甚至“手机”都难以在短时间破坏其行动力的坚不可摧;苍阳子能于上千公里外阴神出体、身外化身,于信息之海中遨游;而说到卜算吉凶、叩问天机来趋吉避祸,魁先生又不知在术数学问上超过她多少了。
“啧,要是安本精通术数,早就该找我纳头便拜了!还搞得这么麻烦……”
方白鹿龇牙咧嘴,暗搓搓地腹诽。
但安本诺拉其实却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第一,是她手中的那柄“兰草”。
这柄由自己亲手炼化的飞剑有多么可怖,方白鹿非常清楚:只要安本诺拉身边有它的存在,用人数来围攻就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剑主,兰草无法对方白鹿的身体进行直接攻击——但不代表造成不了伤害。
在剑身上安装定向爆炸物,以飞剑的极速接近方白鹿并引爆;用无与伦比的切割力破坏地形,通过坍塌的建筑攻击他——就像方白鹿在地铁隧道中对兆吉子所做的那样;
方白鹿随随便便都能想到好几种不需要剑刃直接接触,就能宰掉自己的办法。更不必说并非剑主的小新和二妮了:光是这柄“兰草”就足以令他们与安本诺拉之间产生战斗力的代差。
到时候一轮流光划过,五金店员工的人头通通滚落一地……那这架也别打了。
方白鹿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物理劝说安本诺拉时,消除“兰草”带来的威胁——
但应对的方案他已经有了,而且把握很大。
方白鹿清了清喉咙:自己这几天都很注意保养嗓子。
“那柄丑得要死的飞剑其实倒很简单,但麻烦的是安本的肉身,和那个‘随身老奶奶’啊。”
寿娘……
这位时间上的老乡,三分之一的伪仙,不知道手中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
“手机”便是来自于寿娘提供的情报,恐怕她还保有其余的反制措施。
方白鹿转过身——对付这老太婆,就得靠另外两件还没拆开的包裹了:
与“玉笋芽”一同送到、返修完毕的义体;和那台崭新的立式观想机。
第132章 群星(二)
“头家,要把包裹搬到哪里去?我来吧?”
二妮溅着血迹的脸上堆满了殷勤,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笑嘻嘻地用刚装上的义手抠摸着地板;“玉笋尖”那活蛇般的五指无声无息地挖入水泥中,好像那只是海边的湿沙。
“好高的功率……就算不握持兵器,空手的破坏力也很惊人。”
方白鹿看着地上出现的坑洞,拧起眉头:
“你先好好调试一下出力,别到处乱掏!还有把脸上的血擦一下,止痛药在柜台那里。”
他心里明白,二妮离能重新踏入战场,还需要不少时间。“玉笋尖”与她的原生肢体在重量与活动方式上都相差甚远——无论是平衡、发力、协调性都需要再次适应。
不然光是在平整的地面跑上几步,都要跌出不少个跟头。
“到时候最好找点办法强化一下二妮的背部肌肉……或者加个悬吊装置?不然这么重的义手,用不了多久就要脊柱侧弯了。”
方白鹿没管讪讪收回手的二妮,把神经电极片贴上两边太阳穴,然后将两掌轻轻相击:
刺啦!
义体撕开塑料膜的外壁,像脱去一件浴袍般,从包裹中挣脱出来。
“喔,修好了吗!但这家伙好像还是老样子啊。头家,没弄点更酷炫的改装嘛?我上次看见个特别大的拳头,还蛮有意思的……”
二妮上下打量着剥开身上残存包装的义体,嘴里啧啧有声。
从外表来看,义体除了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划痕、缺损都已消失外,与送修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方白鹿知道,它的内部构造、与部件构成已焕然一新:光是身上的仿生肌肉与骨骼,便已通通换了型号;而且内置了交互法门,不再需要《纸人搬运》这种杂牌神通来进行远程控制。
最重要的是,他拜托溺鬼在义体腹腔内安上的新装置……那在以后会有大用。
方白鹿敲了敲玻璃橱窗,朝正在店外吞云吐雾的小新招了招手——随着少年近日的抑郁心情,那呼吸器里吐出的“二手烟”愈发呛人;以至于方白鹿时不时就得将他赶到外头:
“二妮,你和小新在一楼好好看店,来客人的话招待一下。我在楼上办点事——记得态度好一点,别把客人砍了啊!”
方白鹿揉了揉脸,提振精神:自己要进行第二次观想了。不同的是,这次要注入丹法——好为接下来的丹田能源炉植入做准备。以他现在的身体,完全跟不上双腿里足三阳经的能量消耗。再来几次和庆云观安保部队交手时的过度劳损,怕不是还要得上一连串的消化系统疾病,甚至还可能肌萎缩。
“只要注入第一层就够了,花不了多少时间。”
……
五金店的二楼杂乱不堪:
窗口被方白鹿用烂铁皮封起,只有丝丝缕缕的霓虹光色从缝隙中透出,照亮遍布屋内的各式管线。这是为了避免光线刺激对观想的干扰——但为了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他没有选择再戴上一层眼罩。
房间的正中心是布满破洞的床垫,正对着义体搬上来的立式观想机:与之前那些覆盖了整面天花板的型号相比,这台要袖珍得多。
它约莫只有普通的电冰箱大小,狭长的层叠机身就像是微缩般的宝塔。
顶端是一尊塑像——两支义手正互相为对方安装着零件。方白鹿曾在安本诺拉的法衣上见过相似的图案:
“自我复制,生生不息”;这是带有冯·诺依曼机理念的阴阳循环。
机身周围悬挂着各色法器,映衬着外壳上的条条电路:甘露腕、师刀、引磬、法尺……一应俱全。
除了观想,它还可以临时扮演法坛的角色。只是方白鹿对开坛行法一窍不通,只能权且当作装饰了。
他将手指划过嵌于机身正中央的“法印”——它正闪动着表示正常工作的绿灯:
“这应该是研究会的内部专用款。唔,法印灯光没问题,看来已经打好了使用许可……魁先生的办事效率不错。”
检查完观想机,方白鹿转过身:
床垫旁竖着一人来高的铁架子,上头用铁丝缠了几个玻璃瓶。这是临时找来的吊瓶架,待会方白鹿要用它来进行“服食”。
五金店的二楼已经被方白鹿布置成了用于丹道修行的“静室”。在外人的眼中,这里或许更像布施者用来肉身布施的场所。
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点了。
相比于自己在广达花园租下的公寓,这里的安全系数要高得多——既有早先布下的重重安保机制,又有二妮与新作为护持。
唯一的缺憾,是环境不够安静。毕竟方白鹿使用的是神经电极片,而非通过管线将观想机与灵窍直连;很容易被外界的噪音、吵闹与震动打断静坐。
这就只能通过加大“服食”时的丹剂量来解决了。
方白鹿拿出准备好的丹法注入器,插进观想机的接口。他没有选择《西山群仙会真记》、《还源篇》、《中和集》这些流传于地下市场中的丹经;而是依旧选择了微机道学研究会出品的《灵宝毕法》。
这也是为了以后的计划考虑:安装同样的丹法,有助于增强他与义体间的兼容性。
嘟——
随着短暂的蜂鸣,浑浊的昏暗光线沿着观想机的“塔身”一层层亮起,接着复归于无:
咔哒!
神经管线由机身中间弹出——这说明观想机已经准备好了运作。
“连个可视化的操作面板都没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交互设计……”
方白鹿一边腹诽,一边绕开地上盘绕的重重管线,重重坐倒在自己那张老旧的弹簧床垫上。他用力活动着四肢,尽量调整成舒适的姿态,以免久坐之后,起身会腰酸背痛。
义体在观想机前盘膝坐下,左右脚踝靠于另一边大腿之上:它将作为一个中转,链接方白鹿与观想机。
这既可以解决灵窍管线与神经电极片间的数据格式差,又能在连上显应宫的观想主机时,多上一层身份的掩护。
“还省了请上师来加持防火墙的钱了,哈。”
虽然注册在魁先生名下的观想许可,便足以规避许多窥探的视线……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方白鹿还是知道的。
义体抓住观想机弹出的神经管线,插入位于后颈上的灵窍。
呲——
伴随着清脆的接合声,义体的双掌心、双脚心及顶心朝向上方;摆好了“五心朝天”的姿势。
“准备开始吧!”
方白鹿在右手背上用力掐了掐、又狠狠拍打,好让青紫色的血管更加明显。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在“前世”,方白鹿不知道见过护士在自己手上扎过多少针,自己找起静脉来也是娴熟得很。
他核对了准备的丹剂并无缺漏后,便将针头扎进手背上微微鼓起的血管,用胶布粘好——这样留针,方便自己进行长时间的丹法修行。
这些服食用的“外丹剂”中包含着巴比妥与芬氟拉明,可以提高方白鹿的专注力与敏感性,以便更加深入地观想。
“过了几百年,还是要挂瓶啊。”
方白鹿忽地感到有些滑稽:相似的行为,追求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目标。
他调动滚轮,让吊瓶架上的丹剂开始缓缓滴动——
啪!
与方白鹿面对着面的义体轻轻击掌,接着掐诀放于大腿;观想机则开始嗡嗡地低声鼓噪,法器们微微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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