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或许可以找一下近期产生脑部疾病的患者,逐步缩小范围……”
他稳定了一下思路,作出下一个推测:
“泛亚军工寻找这首《羽化歌》,是想确保就算自己得不到完整的仙人肉身,也不能让其他企业成功使仙人肉身的魂魄归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寻找争夺仙人肉身的企业们到底打算做什么,就值得一番思考了。
方白鹿没等安本诺拉回答,便甩出了自己更大的疑问:
“那就是说……‘这位仙人’还有魂魄?还是说他们想将自己的‘三魂七魄’注入进仙人肉身里?”
“就像我想把思维复制导入进义体那样吗……”
安本诺拉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寿娘和我说过——曾经有一位仙人,他/她的三魂七魄便是由一整家企业数百万员工的意识互相绞杀、融合出的‘阴灵’。”
“这算变成了一家永远不会注销地公司了吧,或许?”
第82章 一次追击(一)
方白鹿抓牢地铁里的扶手,眼睛紧盯着车舱角落里的一枚牙齿。
那是一枚已经被蛀得中空的大牙,从黝黑的蛀痕来看已经蛀到了神经——它在挤得满满当当的地铁车舱里来回滚动,竟然在无数的脚底下幸免于难。
不知怎地,那发黄透黑的牙面让方白鹿想到了吉隆坡有如泥灰所筑成的天穹。
他仰起脖颈,将视线投在车舱那满是干透了的血污与翻起掉落漆皮的顶面上——从这向上垂直飞出二十公里,便能穿过大气层到达太空。
方白鹿耳边满是人与人之间交头接耳带来的嗡鸣,脑海里却都还是安本诺拉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不管她给自己的答案又带来了多少新问题,但今天的谈话确实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新的了解。
“观想机……或许我也该尝试一下观想?”
如果他现在向微机道学研究会申请,或许可以获得对观想机的使用许可:无证使用观想机是重罪,习惯游走在法律规章边沿的自己也不敢触碰。
但最大的问题却是方白鹿没有进行过“灵窍”植入,也就与所有以神经管线进行链接的设备无缘。
不过观想机之所以量刑甚重的原因,他也有了些猜想。
“群星的声音……什么玩意儿。但好歹寻找《羽化歌》还是多了些线索。”方白鹿摇摇头,打算一回到店里便去搜集阿罗街中所有药铺的医疗档案:近期所有脑部受创的病例,都可能与《羽化歌》有关。
至于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暂时将这疑问抛到脑后去了:这种谜,光凭大脑风暴不可能解得开。
方白鹿挤开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出了地铁——接着被阿罗街地铁站中的气味冲了个踉跄。
那是一种混合着脚臭、汗味、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与淡淡火药硫磺的味道——这种给嗅觉播放的死亡金属是阿罗街地铁站独有的特色。
无论已经在这里进出过多少次,方白鹿还是很难适应这种污浊的空气。也许只有往鼻腔里植入一个气味分子过滤网才能避免这可怖味道带来的头昏脑涨。
地铁站,一个无论白天黑夜都充满了“人气”的地方。尤其是阿罗街的地铁站——这里有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温控系统,常有贫民窟里的游民聚集。
角落的抽奖机那挤满了人:凑热闹的、起哄的、扒手与纯粹打发时间的闲汉。
方白鹿也朝聚集的人群凑去——今天抽奖机的项目似乎是“残局”。这玩意他并不陌生——在自己入睡前,便在街头巷尾望见过摆棋摊的骗徒。
他踮起脚尖,视线越过颗颗头颅:这次的“残局”用的是老式的泛亚象棋,可以说很复古了。之前方白鹿还见过其他的“残局”模式——和AI在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中“对枪”比拼反应速度,或是在moba游戏中尝试逆风翻盘,乃至一些接近对局尾声的卡牌游戏等等。
“这根本下不赢。”
AI的胜利是绝大部分的结果。但每次一轮上“残局”的项目,抽奖机前也都围满了人:看的人多,上前亲自赌一把的却少——其中大多甚至是承包抽奖机的个体户请来的托儿。这多半是因为与冒着亏损好几天生活费的风险相比,移情到正在游玩的人身上要简单与安全得多。
方白鹿转过头,不再看摆在橱窗旁展柜里的奖品:那培养槽中作为奖品的植入物在保存液中一动不动,只是滥竽充数的模型——反正几年过去了,方白鹿还没见到能在地铁站抽奖机里真正占到便宜的赢家。
他没有刻意观察四周,但对周遭信息的习惯性捕捉却让他从四肢百骸中升起一股不和谐感。
“不对劲。”
方白鹿目不斜视,直接找了一根相对不那么脏污的承重柱靠好,以免背后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用手揉搓着右眼,似乎被地铁站里的可怖气味激得流泪——但其实却透过指缝间打量周遭的一切:
正对面的算力亭中歪坐着几个闲汉。他们脖颈后用廉价粗糙的神经管线与算力亭链接,“天生我材必有用”几个全息光束凝成的正体字打在他们脸上。方白鹿瞥见他们灵窍旁的皮肤满是淤青,高高肿起:过度的出卖算力,已经让他们的脑机接口出现了感染。
对于这些阿罗街的居民来说,在这些不过两三平米的亭子里出卖算力是为数不多可以“为经济与消费做出贡献”的方式了。
淡蓝色的涎水从他们口中滑落,正高速抖动的眼皮下流出一道道泪痕——阿罗街的大部分住民都有当过“材人”的经历,但算力亭的报酬也确实不菲。一个星期的出卖算力足以买上一次电子极乐了。
对于这种算力的转化效率方白鹿保持怀疑态度,也不了解这些算力究竟流向何方。但算力亭确确实实很适合打发时间:睡上一觉,还有钱拿:这是阿罗街最好的生计了——许多人眼中真正的“被动收入”。
要不是方白鹿没有灵窍,也会考虑去这些算力亭里睡上几觉,将空闲状态的大脑出租给那些企业。
“果然有问题……”
今天在算力亭里当“材人”的只有寥寥几个——往常的大白天这里可是要排队的。他环视几圈,发现了更多的怪异之处:今天的阿罗街地铁站里,有安保人员站岗。
现在的吉隆坡,每个地铁站都由不同的组织或公司承包——不过160公里长短的地铁总线,却有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在收费。
一次地铁乘坐通常包含两次缴费:入站与出站。但相比与公交大巴与轻轨来说,地铁也算不得贵:这些公共交通在穿过不同街区时,也要缴纳过路费。
而每个地铁站的安保工作,都是由承包的组织自行负责。方白鹿也不知现在阿罗街地铁站的运营方是谁——他隐约记得之前是由“福义胜”领头进行投标,但在其垮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倒是一时间有了收费“真空”。他因为能省上一笔小钱,坐起地铁来倒是更勤快了。
方白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安保人员身着的都是统一配发的制式装备,这是第二个不祥之征——这是经过注册的真正“公司”才会做的事。方氏五金店之前也给“福义胜”供应过装备,但那些帮众都是自主采购。每个帮众因为自身经济条件之分,所准备的武装都不同:只有那些“红棍”才会动上一身的改造手术。
短短几个小时,怎么突然间阿罗街地铁站就“有主”了?
方白鹿把橡胶雨衣的领子向上拢了拢,确保自己的下半张脸都在它的遮盖下。他转过身,借着承重柱的掩护朝站台走去:这里的诡异情势让他决定换一个地铁站下车——
“喂!穿雨衣那个!你没扫码。”
一名安保人员忽地从另一根承重柱后闪了出来,和方白鹿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他的食指没有搭在扳机上而是保持竖直,以免走火。
“受过训练……或者植入了火控方面的芯片?”
“我没有打算出站,只是转个车。”
方白鹿把双手举在脑袋旁边,表示自己并无暴力意愿。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反常的事态是冲着自己来的: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快步往出站口走去,但那些安保人员却都视若无睹,更别提叫他们缴费了。
“现在政策改了,转车也要缴费。”那安保人员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摆了摆,又指了指胸前的二维码。“新制度,理解一下。”
方白鹿环视一圈:之前那几个隐藏在暗处的安保人员正朝自己这走来。从角度和站位来看,在窄小的地铁站里恐怕很难迅速脱离他们的火力网。
他轻柔且缓慢地从衬衣胸前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朝自己面前的那位安保示意:“不好意思,不了解情况。我现在扫——”
“收款码在警卫室里,请跟我们来。”那安保打断了方白鹿的言语,朝自己胸前的二维码努了努嘴,“别扫这个。这个码有问题,无法缴费。”
“那你还挂在胸口上啊?”方白鹿面不改色,心里却对这种近乎明目张胆的胁迫有些腹诽。不过他只是要把“飞行模式”打开罢了:这又不是真正的智能手机,无法扫码。
有“手机”的存在,区区几个安保不可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方白鹿打算先看看他们这枪口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第83章 一次追击(二)
警卫室斑驳且布满污渍的墙壁上,独独有一块显示屏纤尘不染,白净透亮。那屏幕中是几位围坐着圆桌,享用着满汉全席般丰盛食物的男男女女——旁边则闪烁着一行大字:
“努力工作,你也能成为肉食者!”
方白鹿不禁感叹这家公司宣传部门用在此处的双关:既指的是能吃到真正昂贵且稀有的“动物生体组织”,也代表了对“阶级跨越”成为人上人的憧憬。
“‘肉食者鄙’……自己骂自己啊。是想骗谁呢?这些安保吗?”他对此类的画饼,总是嗤之以鼻——方白鹿怀疑现在的阶级差异,甚至比一些物种的生殖隔离还要遥远。
从地板上已经干涸成褐色的血迹与用脚架支起的强光射灯来看,这警卫室之前多半也兼具拷问室的职能。
众位安保站成整齐的小圈,将方白鹿围在警卫室的中央。之前那拦住方白鹿的安保该是众人的头领——他大臂上挂着深紫色的袖标,滚动播放着“队长”二字与他的员工ID。而且他的头部护具还裸露着下半张脸:这种将“人”的特征外显,在大多数公司的行政序列中代表他已经脱离了最低级的安保单位。
方白鹿扫了眼安保们的站位:从距离来看,这些人对他保持着适中的警惕性——介于刀客与普通流民之间。对于经过重度改造的刀客,要注意控制距离,并保持火力网的持续压制。
但对方白鹿来说,自己双眼所见之处都在“剑圆”的范围内——除去脆弱的肉身,他的破坏与杀伤力可要高过普通的刀客。这些安保们身着的凯夫拉防弹衣材料能抵挡子弹的动能,但在“手机”面前和一张薄纸没有多大区别。
“看来不是很了解我的底细……那为什么冲着我来?”
他摊开手,摆出杀价时那般最无辜的样子:
“我说……大哥们,你们不管外头了吗?我扫个码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之前方白鹿所有观察到的安保人员全都聚集在警卫室里,似乎想要专心处理他这个独一无二的“逃票”案例。
方白鹿把脑袋转了一圈,却没有在这阴暗逼仄的警卫室里找到他们口中的“付款码”。无论这批新来的安保人员是何时“占领”了阿罗街地铁站,但肯定没有花心思去修缮一番这破破烂烂的警卫室。
从这屋里的味道看来,之前的承包商多半对各色能够带来欢愉的药物情有独钟。
那“队长”对方白鹿的询问置若罔闻,只是又摸上了步枪的枪柄,用黑洞洞的枪口发出无声的威胁。他那有三根光学视管的单兵目镜闪烁着,似乎在确定方白鹿的样貌:
“把手抬起来。先例行检查。”
……
……
“两枚‘夜明珠’定向辐射性闪光弹、一把‘令行禁止’警用镇暴沙包枪及三发配装弹药、一柄‘鱼肠’泛用型军刺、两管肾上腺素混合物、一部无牌平板电脑……”
安保队长点数着从方白鹿身上掏捡出的各色武器,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携带这么多的暴力工具?还有你是‘方氏五金店’的法人,没错吧?”
“原来是冲着我的五金店来的么?”
方白鹿保持着将手举在头顶的动作,弯下手腕指了指桌面上堆满的小物件:
“我作为一个五金店的老板,身上带着这些东西不足为奇吧?根据微机道学研究会颁布的《个体户货物运送条例》,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再背两把自动火器。另外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方氏五金店’法人的……”
安保队长完全没有回答方白鹿的意思。他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接着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尊小小的金属宝塔,放在桌上。
方白鹿认得那是什么——“通讯干扰器?他想让这里的监视监听系统暂时失灵……难道?”
安保队长忽地抄起那柄亚音速沙包枪——他自顾自抬高音量,声音中带着惶急与慌张;“你干什么,把枪放下!攻击我们的话,‘庆云观’求真有限公司将对你执行无限索赔权与自卫权!”
“果然……”
方白鹿望着安保队长突如其来的独角戏,脑中思索他所提到的名字:
“庆云观?这好像是微机道学研究会的一家子公司……”
砰!
安保队长用沙包枪对着墙壁开火——装满金属颗粒的沙包弹深深嵌进水泥之中。接着他随手将沙包枪丢开,将身上所悬挂的自动步枪对准方白鹿:
“维持阿罗街地铁站正常营业时,遭遇对经营活动的暴力干扰——将在击毙嫌疑人后追索经济损失。”
“自导自演一场戏啊?我袭击你们,你们无奈反击自卫——套路是不是有点太老了啊……”
方白鹿摇了摇头:不管盯上自己的是谁,看来是要撕破脸皮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栽赃诬陷虽然也不罕见,但一般是针对那些没有后台的小个体户。自己的方氏五金店现在已是道产,不是这种不知来路的“子公司”可以来这种巧取豪夺的冤大头了——研究会也是有防止互相倾轧的内部条例的。
这些人不是太过愚笨,就是打算强顶着研究会可能有的压力也要对自己出手了——方白鹿选择相信后者:
“意思是没有当事人的话……也就不用担心你们起诉我咯?”
方白鹿放下举着的双手:大致确定了对付自己的敌人是谁,也就不用陪着他们演戏了。
安保队长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狞笑:
“不是针对你,公事公办罢——呃!”
啪嗒,啪嗒,啪嗒……
狭小警卫室内首先响起的是液体滴落在地的清脆声响——这声音来自于安保队长的嘴里。
“手机”从他防弹背心的胸袋中飞出,随后直接捅进了口部:在旋转一周后,安保队长的脑干处多了一个直径十厘米的圆形开槽,也把他剩下的话语堵回了喉咙口。口水、血液与脑浆顺着手机光洁如镜的表面滑下,像是一汪潺潺流动、带着红与白两种色彩的清泉。哒哒哒!那些被“手机”旋转搅断的碎齿也一并落下。
无论这安保队长身怀什么绝技,延髓被切断之后便无法施展了。
方白鹿抓住安保队长的双肩向后仰倒,让那具尸体像是一张沉重的毯子般“盖”在自己身上——方白鹿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只好用这身着防弹衣的死人为自己抵挡可能的流弹了。
他把尸体艰难地往上拉了拉,更稳妥地遮住头脸——身上已经被各种污水溅得乱七八糟,不介意再脏上一些。
方白鹿清了清嗓子,在周围一众安保们齐刷刷的拉栓上膛与开启保险的敲击声中说道:
“飞吧。”
呼!呼!呼!
伴随着空气被撕裂所发出的尖利鸣叫,一时间好像有着巨大无朋的电风扇在警卫室内搅动——安保们被血泡堵住气管的嗬嗬声、胡乱扣动扳机打出的枪响、金属与血肉肢体被切断的闷音一齐响起。
安保们就像是某种被旋开的人型胶囊,血柱从他们腰腹部被斩开横截面喷出,分离开的上下半身被“手机”的冲击力带得飞起。
啪!
一只还紧紧抓着手枪的断臂砸落在方白鹿脸旁:枪机与手肘皆已被斩断,但食指还在条件反射般地抽搐,不停地扣压着扳机。
方白鹿虽然还不能精细地控制“手机”,但不代表无法发挥它可怖的破坏力:方白鹿让“手机”在离地1.5米的高度上沿着圆周做全速飞行——路线就像是一盘蚊香的形状,足以破坏超过这个高度的一切血肉之躯。
呼吸之间,警卫室里只剩下粘稠的液体滴落声,与外头传来的隐隐喧闹。方白鹿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身体,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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