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但肢体的冲突,并不会中止交流——只要双方仍然还有想要知晓的事情。
方白鹿抬起头:就算是被巨树照出的红光映亮,他的视线依旧只能中止在马尼拉上空浓重的云层表面——
就算是马尼拉的灯火皆已灭去,方白鹿还是看不见夜里的星群:
“我有一点很好奇……非常好奇。”
“为什么黄金年代的人类们,没有进行过太空殖民、太空开发……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对于你们拥有的技术来说——做到这一点应该轻而易举吧。”
零号病人:
“在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在我的幼年,也有过不少人类是否应当进军到无垠宇宙之中的争论——只是,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事实上——没有人类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一件事情。特别是,如若您将人类的整体、看作是一个人格化的个体……”
“是否去探索宇宙,取决于需求。”
“第一,是收益,也便是好处。很多人曾幻想过,地球并不足以容纳人类日益增加的人口;地球的资源也完全跟不上人类们的花费……”
“事实上,是够的——尤其是在擢升年代与黄金年代后,人类甚至还忙于消化这其中的好处。”
“最后,则是好奇心:毋庸置疑,以我的标准、我认为这是最为高贵的理由。”
“但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对群星中究竟是什么样子感到好奇——”
“宇宙之中究竟是什么样……黄金时代的人类们全都知道。事实上,我们随时能够以意识遨游宇宙——哈!您以为那些千奇百怪、乱七八糟的电子迷梦,没有公司做过太空探索方面的细分产品吗?”
“当然,寰宇之内、群星里还有许许多多人类不曾真正了解的秘密……”
零号病人摘下眼镜,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
“但那些秘密,对人类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
方白鹿:
“他们这样就满足了?”
零号病人:
“当然。宇宙中的自然风光——我不打算说谎,电子迷梦就足够满足了……”
“有什么必要去外太空?”
“如果你是个国王,你会去造访那些茅草屋吗?”
“宇宙之中本就是空空荡荡的;人类在地球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
“资源已不是什么问题,也并非疑难;没有必要再去外部开发:人类原本就是孤独的,在星河之间没有其他文明的存在。”
“这个宇宙之中,只有人类唯一一个文明……”
……
零号病人:
“人类征服了本能:繁衍已不再拥有什么意义。”
“所以最后只剩下战争和毁灭。”
“技术超过了人类的‘大限’——他们所能做到的事,已然远远超过了作为个体存在的限制……液体溢出了容器。”
“普通的人类还未发现这一点,但那些‘未来人’——和我相似的人们,已经看见了端倪。”
“如果我能做到一件事情……那我肯定是要去做做看看的。”
……
方白鹿:
“所以这个话题,最后还是扯回到了‘别离’上。”
零号病人摘去眼镜,紧闭起双眼、将脑袋靠近座椅:
“唉……别离,别离。是啊,一切都通往别离、而别离也导致了一切。”
方白鹿:
“你为什么不和仙人集会合作?应该不是因为他们在龟息吧。”
零号病人: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过您可以理解为,我不相信‘放浪年代’出生的人——在这方面,我确实戴了有色眼镜、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歧视;我愿意承认这一点。”
“但我所说的也是事实:我不觉得他们是可以合作、也值得合作的一群人。”
方白鹿:
“哈哈哈,看来每一代人都会看不起他们的下一代人喔?这不还是之前那个观点嘛。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个样——我还以为你把公私分得很清,不会被感性遮挡住视野。”
零号病人:
“这或许是人类的通病,但未尝没有道理。”
……
方白鹿:
“所以‘盛景’究竟是什么?”
他依旧记得自己在那聊天室中所看见的一切:也记得那聊天记录中,所有那些“仙人”所期待地所谓“盛景”。
……
……
第358章 愿望(中)
……
……
零号病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
这是个出乎方白鹿意料之外的回答:
“连你也不知道?可是——喔。”
他忽然明白了零号病人的意思。
“你是说,连仙人集会自己也并不知道盛景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零号病人: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好奇……才想去看见。”
方白鹿:
“但是你知道他们口中盛景的‘定义’。你怎么忽然开始卖关子了?我还以为你是来说服我的。”
零号病人:
“真是拗不过您。”
“在太阳系边缘的柯伊伯带上——有一台体量最大的观想机。”
“除了记录和假设未来,这台观想机还有一个任务……”
“计算出一条道路:在这些种种、几近无穷中的未来里进行筛选,找到对人类来说最为美好的那条未来之路——也就是所谓的‘盛景’了。”
没有恍然大悟,也没有终究得到答案的豁然贯通。是了,一个完美的最优解;总有人追寻类似的东西。
……
方白鹿:
“不得不说,一点也不让人惊艳。”
零号病人:
“惊艳的话,反倒无趣了——他们就要真正去考虑方案、和实行。”
“这些小孩子仙人们想要的就是一个悬念……一个希望。”
他顿了顿:
“谁不是呢?”
方白鹿:
“我倒抱有不一样的看法。怎么说呢……”
他找到了贴切的。
“哈,这像是一条‘死线’,一个截止日期——”
“在那之前,仙人无论怎么肆意妄为都可以;毕竟……有这台机器,和这个计算中的未来可以兜底。”
“而且,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一切都更加贴近这个盛景呢?”
“所以,这也是一个自我说服的理由——至少在最开始,仙人们还是近似于人类的……而不是放大了自身心与欲的人格神。”
“你对‘盛景’没有猜想吗?没有幻想过它大概会是什么样子……?”
……
零号病人:
“没有。世界是复杂的,人心更甚——我不觉得有一个简洁、优雅的解决方案……这不是数学问题。”
方白鹿:
“可是我看你倒是对‘别离’的评价挺高的:它不是你心中的最优解吗?”
零号病人:
“永远没有一个最优解——只要我们还是人类,还有着人心。”
方白鹿:
“这一点上,我倒是可以赞同你……”
“不过,我有个问题:终焉机器所产出的这个最优解,会在什么时候有结果?”
零号病人:
“这个……还真的不知道。终焉机器原本就是放浪时代才出现的小型项目,我自己也仅仅只是有所了解。”
方白鹿:
“我们的争论或许是盛景——这个最优解的一部分?会不会在谈论和争吵中,会出现一个更优秀的方案?”
零号病人:
“终焉机器只会采集信息、记录、模拟和计算。”
“仙人集会是将自己当作了盛景的执行者——当龟息结束,各自醒来后:他们应该会试图将世界驶向盛景所描述的轨道。”
“只是现在来看——或许真正的最优解,会在他们醒来之前便先行出现。”
……
“其实,我在龟息结束之后……也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愿望。”
方白鹿少见地带上了点腼腆:
“我不打算说服你——但是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愿望。”
这是他在龟息中断、感受过安本诺拉的记忆、又吞下肉胎,重新成为人类时——用作基底的愿望。
他的最终的心愿:方白鹿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很好地将这个愿望表述清晰。
零号病人:
“我自然洗耳恭听。”
……
方白鹿轻轻点了点头:
彼此黏连,带有细丝似连接的身躯、从血肉巨树的表面浮现——接着凸出。那是三个连贯的人形,明明由血肉之树的“果实”里诞生、却有着以生物组织拟态出的衣物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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