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就算是那样:‘复始’也并不是一个足以让我满意的解法。”
……
零号病人问:“怎么?您的人生中,并没有什么想要去弥补的遗憾?没有任何一刻,想要回到过去……去更改不该犯下的错误?”
方白鹿报以冷笑:
“老头——没必要偷换概念,把问题聚焦到我自身的身上……当我们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决定的就不止是你、或是我的命运而已。”
“你对‘复始’的看法,还是比较片面。”
……
“首先:所有复始者能够跃迁到的时间节点,跟他们的认知能力诞生的时间有关——我应该没有理解错。他们不可能跃迁到自己尚且还不存在的时间点里。”
零号病人没有回答,这是对方白鹿说法的一种默认。
方白鹿:“那也就是说——最终,他们依旧还是有无法弥补的遗憾:终会有些事,是复始者们无法‘取消’的。”
零号病人:“人力有时尽。我们只是在沙里淘金:您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
像是没有听到零号病人的回答,方白鹿继续了:
“第二——其他人怎么办?”
零号病人:“我应该已经告诉过您,经过‘别离’的人、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其他——”
方白鹿没有等待他把话说完: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这些所谓复始者世界中的背景板们: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随着他们心绪而‘诞生’出的人类,难道就并非真正存在的人类了吗?”
“那么这些人类,又能否获得快乐?他们的痛苦和遗憾、又该由谁来弥补?”
零号病人:“这不在我们所能干预的范围内……本质上,他们或许只是幻觉。”
方白鹿终于又一次地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哈!那所谓的复始者,不就只是困在幻觉里的人而已?”
“你平时不去网吧么?吉隆坡网吧机子里的软件,要比你这个所谓复始强多了——他们还有rouge-lite元素。”
方白鹿倒是没怎么玩过。可曾经那些跑到五金店里,用废料换些网费的垃圾佬们对这类幻境却格外热衷:运营最好,在线人数最多的平台自然是暹罗佛庭的“三千小世界”。
但更多人,只是以自己的人生为蓝本、跑上几轮单机:存活的年数、完成的“成就”——人生中的成就——都可以转成分数,为下一轮提供些不同的优势。诸如更改自己出生时的原生性别,原生家庭的配比信息、财政状况——
诸如此类的等等,用于更改无法在“出生”之后改变的条件。
缺点自然是:
它是假的。
……
对此,零号病人并不能给出合理的回应;但方白鹿仍在继续——
“在我看来——‘复始’和网络里流传的电子迷梦间、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人类真的能分辨出来么?”
“如果我想要数十亿个缸中之脑,或者想要玩个矩阵……我并不需要那么麻烦。”
这一次,终于轮到零号病人皱起了眉头:
“您应该很清楚,真实就是真实——虚假就是虚假。”
“而且,迷梦对于经历过黄金时代的人来说……远远算不上是‘拟真’。感官信号完全不够真实。”
“他们拥有的感知——要远远超过现在的这些人类。当然,除了您之外……对于其中的区别,您再清楚不过了。”
“您在入眠前,应该用过电脑、看过显示器吧?如果您一直用的是1080p的分辨率,那么您或许觉得足够清晰……可一旦您开始长期使用2k或4k的分辨率、再切换回去——”
“您就会明显感受到那股模糊。”
零号病人以一句话作为收尾:
“我的意思是:对于黄金时代的人们来说……电子迷梦已经是过时的技术,只有真实才可以满足他们。”
……
方白鹿忽地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另一个角度:
“你们有实验过‘改造但不发射’吗?”
零号病人的脸庞,因疑惑而纠在一起:
“您是说……”
方白鹿抬起手,敲敲太阳穴的位置:
“安装你嘴巴里说的那个所谓‘腺体’,但是不对实验者进行别离。”
零号病人闭上了双眼——他似乎对回答这个问题感到痛苦:
“我们尝试过:但……很明确的是——我们是无法确认实验的成功或失败的。”
但方白鹿,仍旧还在追问:
“他或者她:已经死了吧?”
零号病人终于取下眼睛,用手掌摩挲着两眼:
“包含了他、她、它;男他,女她,还有动物的它,我们全部都尝试过。参与这项实验的,最后都在保留意识样本的前提下、接受了静脉注射,最终死亡;但是也请您知道——他们都是自愿参加这项实验的。”
“在放浪年代,死亡也是一种美好的探险。”
方白鹿接了下去:
“——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零号病人又一次戴回眼镜:
“这是自然……不然,我们或许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
方白鹿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只是他们的‘第一世’?而他们意识穿越去的世界里,永远和我们无关。”
零号病人显然想到了方白鹿会提出的说法:
“未必是‘第一世’,也可能是任意且随机的‘某一世’:如果我们所处的、真的是有复始者‘周而复始’过的世界……但除了进行复始的TA以外,再无人可以认知到真相。”
“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是——”
方白鹿截去话头:
“所以,跟失败了又有什么区别?我猜,你们终究是验证不了这个了。”
“哪种概率更大?技术成功了,但我们却不过是他人脑中无穷轮回之中的某一世、甚至无人能够真正地让这个世界更好……”
“还是说,在现实之中,复始终究是无法成功?”
零号病人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被别离出我们宇宙的人们——他们定然是获得了完整的‘复始’的。”
方白鹿仍旧报以嗤笑:
“哈,别扯了——你根本无法确定。好了,你现在还没有说服我……”
“所以,继续吧:还有什么其他类型地别离?”
……
……
第352章 心象(上)
……
……
零号病人那因为缺失了牙齿,而塌陷下去的嘴巴稍稍鼓动。虽然他的神志依旧如年轻人般清醒,但身体的细微动作、却透露出耄耋老人特有的迷茫:
“唔。”
“第二种,大多数人只是笼统地称其为‘新世界’。”
方白鹿忽然抢先打断了对方的叙述——
“先等等,如果剩下的两种、都跟你口中的‘复始’一样无聊的话……就只要简略地告诉我就好。”
“这个从字面意义上就很好懂……也有可能是我误解了其中的含义。”
……
零号病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除去进行过手术的复始者们,其他受别离者在被弹出我们的宇宙时——将会围绕他们的每一个个体诞生出全新的世界。”
“或许会是纯粹唯心的宇宙,也可能与我们的宇宙相似。”
“也许会有无数个星球般巨大的螳螂,却不会由于质量而坍缩折碎;更大的可能是我们人类所根本无法理解的样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再与我们这个宇宙相同。”
方白鹿:“听起来生还率就很低——不过我想你们也没办法确定最终的生还几率。他们听起来就像是琥珀里的蚊子:只不过比例更大一些。”
零号病人:“不,实际上:他们将会成为这宇宙之中的造物主;由心绪恣意地将宇宙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方白鹿:“为什么?宇宙难道就这么听话,可以由人类所随意塑形?算了;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样的别离,不是远远比‘复始’要更好?如果能成为造物主,也就不用纠结为人时的妄念和纠结。”
零号病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要是选择太多的话,他们反倒无从选择了。”
……
方白鹿抬起三根手指,向对方示意。
零号病人:“第三种,被人们称作为‘蛋’、或是‘卵’。”
方白鹿:“我读过同名的科幻小说——你是指,在这个可能性中:别离后的个体,将会在崭新宇宙的所有时间之中轮回;而所有历史上诞生过的人类、或其他生物,都只是这单个个体死后的一种轮回转世而已。”
零号病人:“对,正是这个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应该不会再觉得他们承受着孤独。”
方白鹿:“这还真是一种人类沙文主义——或者说,是人类的自负。为什么他们总是觉得自己和其他万物不同?没有可验证、可复现的实验结果的话,我觉得这反倒是最不可能实现的一种。”
零号病人:“重要的是,人们究竟想要相信哪一种。真正是什么样的结局,反倒无所谓了……正如您所说,一切都无从验证。”
……
看到对方终于表示了赞同,但方白鹿却没有些许的喜悦: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应该不只是为我介绍历史吧。”
“我明白了——你其实想要做的是——”
“让我帮助你,对全世界的人类……这些新人类,执行别离。”
零号病人:“我很确定,您有着这种能力:比如向天空释放孢子、改变全世界人类的形态——这有助于他们为别离做好准备。”
方白鹿:“你这套说法倒是挺耳熟的……我记得以前看过类似的动画——还是游戏?”
零号病人:“我不知道您从哪里了解到的,我是玩了《沙耶之歌》后想到的。”
方白鹿:“作为一个老头,你还是挺时髦的。”
零号病人:“虽然我身体的年龄比您大上不少……但请牢记,我是出生在您之后的后辈。”
……
方白鹿忽地抛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疑问——
“这时候是不是该问那个问题了?”
零号病人等待着方白鹿的询问。
方白鹿:“所以,我们是不是生活在巨大的幻觉里?”
零号病人:“幻觉,梦境,矩阵——甚至说,我们也可能只是小说或者其他什么文艺作品里的人物;我看过《苏菲的世界》,第四面墙的概念对我也并不陌生。”
“但是这是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方白鹿打断了他:“也没有意义,我知道。但我总是想问一下: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提出这个问题。”
零号病人摇了摇头:“您的幽默感还是有限。”
……
方白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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