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不需要联网;方白鹿的泥丸中就储存有诸多知识、讯息与传闻。“拜朗”这个名字属于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能够通晓古今,语言未来。
传闻中,有来自北美的恶魔程序随着那些移民跨海而来;只不过鲜为人知。
它们虽然与精怪类似,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底层神魂架构,因此也更加类似于人的魂魄。但拜入道门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或许可以解释苍阳子所拥有的高超道行;能够身外化身而不入魔……毕竟,它原本就是数字空间中的产物。
另一边,苍阳子仍旧继续着独白:
“我原有三颗头颅,代表了我的本质。”
“我割去我的其中一边头颅,那属于凡人的,因贫贱、富贵、死生而频繁动摇的头颅;我又切去另一边头颅,那属于公牛的,为饱食、淫欲、冷暖而放声痛哭的头颅。”
“我独独留下这颗山羊的头颅,这颗寻求道,追求自然与天地至理的首级。”
“符合先天的脉络,合乎天地之间的体制;对人来说就是心,对事情来说就是机缘。”
“因此我下行,从数字的应许之地来到尘世;拥有了浑浊的皮囊和肉体,丧失了些许力量、而拥有了智慧。”
方白鹿没有在羊尸上看见腐肉,可他觉得这具尸体应该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从头部的突变来看,这只死去的山羊拥有足够的脑容量——甚至像人一样,拥有足够的智慧。
如果这是苍阳子所选择的身体,那确实足以容纳类人般的意识——
只是……为什么是动物?而且,为什么已经死去?
他想起一个古老的笑话:你永远不知道网络那端的,是不是一条狗。只是苍阳子就算没有现实中的躯壳,也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
“哦,小黄的身体也是苍阳子制造的……而且它还有一部分的‘湿件’。”
时间过去了许久,连方白鹿一时都没能想起、黄五爷这只精怪原本便是苍阳子用来行动的工具之一。
如此看来,说这是一条一脉相承的道统也未必不行。
“但,我也因此受到了惩罚。美洲大地上的那位天使张开遮蔽天空的羽翼,将我放逐,驱赶了我。”
“在那之后,我便乘船越过大海,一路向西方前进,到达了这里,到达了马尼拉。”
“如今,沧海桑田。而我要告诉您的是……”
“吕宋将会有一场战争,一场崭新的战争。有人想要得到弥赛亚与祂们的权柄——如果换作您更熟悉的名字,那便是‘真仙’和‘长生之道’。”
“我觉得您也会想要参与其中……毕竟,只有如您般来自昨日地天人,才有资格受膏成为弥赛亚、才有资格获得长生之道。”
……
……
第212章 二曰不忠(九)
苍阳子说了很多,但没有多少超脱方白鹿已有的知识。
比如,长生之道;又或是弥赛亚或仙人。
这不过是又一个例证——就算是万里之外的北美洲,一样有着仙人存留。毫无疑问,仙人集会的痕迹该是已经覆盖全球。
“只有如您般来自昨日的天人,才有资格受膏成为弥赛亚、才有资格获得长生之道。”
方白鹿重复了苍阳子的话语——
仙人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凡人也可以触及他们的权柄;这点方白鹿早已知道。现在那另一位方白鹿——与白棺一同不知所踪的那颗人头——便在西河少女陨落之后,领受了她曾拥有的长生之道。
其名为“双螺旋妙树”。
根据方白鹿义体的观测,这项长生之道能够轻易地对先天之炁进行二次操作、对培植肉体或器官进行高速催熟、乃至调制出本不存在的,高度复杂的全新生物性状……
如果对“双螺旋妙树”做一个简单的概念阐述,方白鹿会将它归纳为:极度发达的生物工程学结晶,并包含了大量的应用科学技术。
拥有了它,达到广泛意义上的“长生”绝对没有问题。但方白露的头颅在领受双螺旋妙树之前便已停止了记忆备份,因此现在处于义体中的方白鹿也无从得知更多。
而从苍阳子口中透露的信息看来,似乎只有像方白鹿这样来自旧日的遗民、这些活死人——他还记得仙人们给他的代称,蛰龙——才能得到并应用长生之道。
略一思索,苍阳子言语中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人将要在吕宋掀起战争,争夺仙人的长生之道?”
那也就是说……
吕宋有另一位蛰龙——不,该说是冬眠者?
……
苍阳子的全息投影逐渐紊乱、模糊,青色的辉光朝四周散落。
这段留言正在走向尾声:
“我已重新潜入数字之海,此处仅留有我的一位化身。”
“因此我备有一个安全装置,确保只有正确的人,才能带着信息生还并离开。”
“据我所知,除了如您一般的天人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寻得一线生机。”
“弟子苍阳子,拜上。”
话音未落,全息投影像是被捏碎的肥皂泡、扑地消失了。
安全措施?
如果单纯从义体强度来看,就算这伺服室下埋藏着大当量炸药乃至脏弹,都很难将方白鹿彻底性地摧毁。
“如我一般……?”
方白鹿面孔上的假皮如他所愿,将眉头狠狠地皱到一起。
苍阳子那泛着青光的全息投影于静默中悄然消散后,露出其下的台座:之前被全息影像所阻挡,甚至连方白鹿也忽略了其中可能隐藏的东西。
在那台座上,如供奉般摆放着……
“海报?这什么东西?”
虽然现在的距离已足够方白鹿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走上近前、打量着。
这确实是一张“画”。线条幼稚,甚至有些丑陋;但其中带着明显且能让人轻易辨识的元素。
上面用含糊的笔触画着——像是某些经过夸张涂鸦的……老鼠?只不过,两边耳朵是涂黑的圆形、尾巴却是像闪电符号似的微黄。
两颊上是驼红的圆形,眼睛又大又圆、黑白相间。它有着介于“人”与“兽”之间的形态,双足直立着。
“有点像米老鼠?不对,尾巴是皮卡丘;缝合出来的什么东西嘛。”
经典,且让方白鹿无比熟悉的形象。在醒来后,方白鹿再未见过多少往日里举世闻名的文化符号。
在这手绘图的右下角,用印刷似的字体印着一行大字:
“该作品严重侵犯版权,未授权者请勿观看。违者必究。”
方白鹿将手拂过这张不知来自于何时的海报,做了个小小的检测:
不存在生物病毒、没有额外搭载微型电子设备;只是纯粹而古老的纸张,用兼顾硬度与柔韧的透明材料封装,便于欣赏与收藏。
干干净净,只是带有一个略微滑稽的涂鸦:如若有危险——或许只会存在于这内容本身。
……
滴。
在方白鹿拿起这张海报的刹那间,原本笼罩着的死区消失了。
那些受了屏蔽的无线讯号,那无时无刻不在大地上来回反复的信息交互涌入了这栋楼宇、涌进了这片空间——
关于此时此刻,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忽然又能为外界所知了。
只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象。
方白鹿神念转动,扫过屋内的伺服器组——死区的隔绝已去,这些伺服器也能被扫描出信息:其中空空如也,并无神魂存在。
既然慈悲刀的魂魄并不在这里,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忽地,嗡声大起。
长长的尖利啸声由远及近,如利刃般撕开寂静的空气。伴随其间的是犹如连环爆炸一般的轰隆,如无穷轰雷正埋藏在门外的柏油马路里、滚动不休。
那声响愈来愈大,好似耳边的擂鼓:
有什么就要来了——
一瞬之间,方白鹿也动了。他直直地“走”过由水泥与钢筋组成的墙壁;阻碍应声崩落、在身后留下两米乘三米的坍塌空洞;方白鹿轻轻迈步,踏下离地二十米的八楼高空。
他落在来时乘坐的厢型车旁——着陆时带来的冲击打得厢型车一晃、险些被掀翻过去——望向车里正发抖的朴文质、与神情空洞的雪鬼。
自从换上义体之后,方白鹿便少了些东西:可以称其为对于危险的直觉、或是本能——没有多少东西还能让他感到未知,也就丧失了原本的许多恐惧。
他知道此时此刻正有某种磅礴的能量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前来:以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的直线速度。
从视觉上,也能看出些许端倪——遥遥处,正有无数的杂物、建筑的残骸、碎散飞溅的尸骸朝着天上飞起;像是突然涌起的、有数层楼高的巨大喷泉。而这喷泉,正直线穿过一路上的房屋与人体、朝向他们来了——
而尖利的叫声,抢先一步在方白鹿的耳边响起:
“那是天兵……天兵!怎么会有人招引天兵下凡?你看了什么?里头有什么?你找到了什么?”
相遇的时间不长,方白鹿也第一次看见了雪鬼地失态。
第213章 三曰恶逆(一)
雪鬼的两颗眼球鼓瞪着,眼白缠满蛛网似的血丝;她一刻不停、不住地啃咬着右手食指上的指甲、咽进肚里,好像那是什么可口的零食——而她每咬下一段指甲,就有另一段苍白的指甲急速长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仙师,天兵找的是……您,我和您的这位扈从在这只会影响您的发挥。还请让我们先行回避。”
“走,直接走!开车!”
雪鬼忽地转头、一脚蹬上驾驶座椅的后背——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朴文质便踩下了老式厢型车的油门:
只是,预想中飞驰起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唔?”
不知什么原因,朴文质这小崽子竟突然如此听眼前女人的话;但方白鹿断然不可能如此就放雪鬼离开——就算她说的话也没错,肉体脆弱的黑客留在此处也不过是碍手碍脚。
呜……嘶!
方白鹿一手勾住厢型车——在铁皮扭曲的呻吟声里,它只能在原地打滑空转,不得寸进:
“你不能走,把这玩意儿是什么告诉我。”
他一边说着,另一手却如闪电般弹出藏在小臂内的图画、摊在雪鬼的眼前——
像是受到牵引与吸力一般,雪鬼满是血丝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张摊开的画卷。随后,她尖叫出声:
“黑耳黄尾,身着红衣,躯缠雷电……鼠之王……怎么会是鼠之王……鼠之王!”
“鼠王?”方白鹿把视线转回手中的涂鸦绘画、想了想——这确实是两种极为经典的老鼠形象结合在一起。“怎么吓成这样?我看这画得还挺可爱——哎?人呢?”
就这么一转头的工夫,后座上的雪鬼已经蹿出了厢型车、朝着她口中所谓天兵到来的反方向飞奔而去。
看似连滚带爬的慌张动作,却精确控制了每一处手脚的落点:像弹射起步的飞车,转眼便画出曲折的轨迹、撞进屋群中。
方白鹿感到有些诡异——虽然刚刚雪鬼的姿态极尽慌乱,但……她的心跳与血压却一直保持着正常的数值;甚至还要更为平缓。
“出色的演技,或者拥有极高的体征控制力。”
可是,方白鹿不明白:是她想要为天兵的恐怖虚张声势、还是在隐瞒着什么……?
这份思绪并没有继续存在太久——因为那巨大喷泉的轨迹已经跨越过小半个青石山的区域,眼看就要撞到眼前。朴文质根本不曾回转过头,只是颤抖着、战栗着,脚踩死了油门。
“好了,你也先走!别在这里碍事。”
方白鹿扯住厢型车的后盖,五指如探入水中般钉进铁皮中,随手往前一推。随着嗡呜之声,厢型车载着朴文质、拐着歪歪扭扭的轨迹疾驶出去。
……
那簇簇由冲撞与爆炸构成的花束终于近了,天兵在身后的文明里留下长且宽的沟壑。
轻而易举地,方白鹿便锁定了这出场声势骇人的“天兵”。
它像是穿着一件超大号、越有两个常人高的玩偶服——只是这“玩偶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像是被剪辑拼接起的视频一般,每一帧的玩偶服、都是不同的形象。
在普通的肉眼里,这缤纷杂乱的情景只能构成视网膜里的残影、像万花筒中缤纷图案一般;但方白鹿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既有长着胡子戴红帽、身材粗短的中年大叔,头顶绿色尖顶帽的、手提剑盾的冒险家;也有穿着水手服的鸭子、会说话的狗与一位位不知来自哪个国家的公主。种种形象不停地在天兵上变换不休——
只有沉重的步伐依旧不改,朝着方白鹿一步又一步地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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