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奇妙的是——
无论飘带如何穿过二妮的躯干,都躲开了橡胶雨衣的薄弱处。因此那件方白鹿买来穿了许久的便宜货,依旧完好无损。
二妮牢牢握住两柄长刀,将自己固定在夜枭的背上。
四周屏幕中的文字接连变幻,搅动起重重光影:
“因是能生,果是所生。”
全息患者的模糊面孔正逐渐变得清晰。他们或嗔或怒,各自挥动兵器、作护法相。
“十界谜悟,不外因果。”
二妮叹了一声。那是从未听过的沉重悲哀——
“今日了却。”
她横举起刀,带起丝丝黏连的血肉:
“你待遇真的不行。”
前几天植入的“玉笋尖”已面目全非。每根由十七个关节组成的手指全都消失,分成细小的方块贴住刀柄。它们一路蔓延,甚至越过护手、覆盖住刀刃的上端。
粗粗看起来,那环首刀倒像是从手掌中生长出的。
嗡嗡嗡——
以义手的肘部为轴心,小臂旋转起巨大的刀轮。像是切石机般,这锐利无比的圆割了下去!
呲——
那一张张人嘴与其中的眼、舌随着喷起的血柱被一分为二。
二妮就像是在缓缓下降——
但那其实是夜枭的血肉正不停被切开、粉碎而造成的假象。
方白鹿撑住身旁的水泥碎块,站直身子。
不需要沟通,他出剑了:
没有往常的风压和爆鸣,只有灼热的轨迹与血流蒸腾的雾气。
像是不住穿过衣物的缝衣针,手机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夜枭的身体;所到之处冒起高温留下的袅袅青烟——
他在寻找那根烟卷。
那不是前世常见的纸烟:之前夜枭将它吐出时,方白鹿分明见到烟头划过了口腔的内壁;后来泡在血水中也没有阻止它的燃烧。
他甚至怀疑那“燃烧”甚至不需要氧气。
二妮拔出另一柄长刀,刀刃上夹带着苍蓝色的电火。
那手臂在人造经脉的驱动下,肌肉膨胀到了极限:
“杀!杀!杀!”
刀发出带着杂声的噪鸣。
漫天的肉碎从夜枭周身炸出,复又雨落般降下。
“在那里!”
细小的烟卷隐藏在纷飞的血肉之花中,血流像是被鲸鱼换气时吐出的气流,将它高高冲到半空中。
手机转出弧线,将那半截烟头接住:
呼!
一瞬之间,手机便将它点燃:像是干冰化出的浓烟,淡白色的烟雾如瀑布般下沉、将夜枭笼罩在其中——
那纵情舞动的畸形肢体们忽地一僵。
“……哈哈哈哈哈……”
仅剩的百十张口齐齐咆哮,发出含混不清的大笑:
“……后会……仙人……抚我……”
颠倒不明的话语戛然而止。
夜枭周身的舌舔舐着溢出的血水与体液、一张张大口交相吞噬着自己的残躯——
被嚼碎的肉末与骨片从身体被劈开的孔洞中涌出,再也不动;就像是正喷洒着一滩滩的烂泥。
转瞬之间,巨大的浮肿身躯正渐渐萎缩、蜷起,并最终消失在自食中。
扑!
仿佛被剥开果皮的果肉、卸下盔甲的枯躯:
无手、无腿、无头的赤裸身体与血雨一同坠落在地,再不动弹。
……
“好、好……”
方白鹿没管那可能藏有仙人肉身的躯干,只是勉强抬起手:
“喂……咳咳!”
他感觉吸了口鼻涕,却不小心呛得咳嗽连连。直到看见满掌的殷红,才发现自己咳出来的是血。
“害,又伤到内脏了。”
他随意把手往身上抹了抹,歪歪扭扭地朝默默立于原地的二妮走去:
“二妮?你有没有受——”
全息患者们忽地双手合十,空无脸上的眸子怒目圆睁。
“喜、怒、哀、惧、爱、恶、欲!”
“色欲、形貌欲、威仪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
“当断!当斩!当除!”
这仿佛叩动了什么机关——
二妮弓起背、浑身颤抖。她捂着胸腹,像是酒醉者再也止不住呕吐的欲望。
“哇!”
方白鹿的双眼中,骤然塞满了金与红的光:
披帛从二妮嘴里直穿而出,带着血花、胃酸与唾液朝他射来——
乒!
将将要戳中方白鹿的眉心时,飘带止住了。
“咯咯……”
二妮两眼暴突,上下牙关死死咬住了从口中喷出的披帛,停下它的冲势。
嘎嘎……
似柔软又似坚硬的披帛在牙齿的钳制中缓缓前进,被割破的嘴角流下两道血线。
砰!
二妮那膨胀得比大腿还要粗壮的右手,猛地抓住披帛的前摆。她狠狠揉搓起那条披帛,接着塞进口中。
条条青筋遍布那张细幼的面孔,鼓起的肌肉蠕动不已、带着说不出的狰狞。
下意识地,方白鹿想要继续向前。才刚刚迈了一步——
“唔!唔唔唔!”
二妮将夹在腋窝里的长刀插在地上,狠狠挥手。从那怪异的呜叫声听来,她是让方白鹿不要靠近。
“你……你怎么……”
方白鹿捂住几无知觉的侧腹,满脑子再也压制不住的失血晕眩。
“唔!”
二妮抓起橡胶雨衣的下摆抖了抖,接着竖起大拇指:
从眼神来看,方白鹿觉得她是在表示雨衣很好穿。
“唔唔……”
二妮重新抓起长刀,在地上划动——
方白鹿顺着刀尖,朝脚下看去。
满地的血流中,是长刀刻出、歪歪扭扭的小字:
“接了份兼职,想请个假。勿念。”
第158章 “渡”
方白鹿曾听闻,失重下的火焰会向四面八方流泻,如同水银。
那么耀目的景观他还未有机会见过,但此时的情景或许相差无几:
披帛绽出的光芒如初升朝阳般的暖金、混有一丝绸布似柔滑的红。
华彩照射着药铺中的粘稠血液,为它们镀上了层亮铜般的橙色——
血是瀑布。从二楼崩裂的破口、从坑坑洼洼的店壁、从糊住房顶的骨片脑浆碎肢……它们倾泻而下。
在披帛相映中,它们就彷如液化烈焰所构成的湖泊,在夕日中流淌不息。
他伸出手,用掌心接下一滩翻滚的“火”:
“好看……”
鼻中满是尸骸、粪便与未消化食物构成的恶臭;耳里的禅唱与濒死呻吟嗡嗡作响,还有失血晕眩带来的鸣叫。
但方白鹿仍旧发觉,这一切含有令人羞于说出口的华丽。
这让他哑然失笑:
是人导致了体验的诞生,还是体验复又塑造了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心中的一角从此刻起又有了永久性的改变。
披帛的一端从二妮锁骨旁破出,穿过雨衣的缝隙、昂然挺立。
它的尾端微微摆动,像是吐信的蛇——那蓄势待发的动作中,方白鹿感受到了敌意。
仙人口舌的魔力,亦或沐浴血海的迷思?
……
方白鹿探出手,抓住了披帛:
“我的。二妮是我雇的,操你妈。”
虽然满手都是血的黏滑,但他握得很紧。关节中传来咯咯的怪叫。
“摸起来像是铁做的衣服,就是带点软。”
手机从他袖管中窜出,高温在风衣上烫开一条直线、露出被灼得起泡发黑的小臂。
翻滚的飞剑撞在披帛的中段上,将它凿出凹陷似的弧度,却无法斩断。
刺啦——
飘带受惊般扭动,从方白鹿的中指与无名指的缝隙里割出,让他的手掌分成耷拉的两段。
惨白色的肌腱与筋膜暴露在外,像是牛排里的脂肪纹路。
“破玩意,还挺硬。”
方白鹿看着不成样子的手掌,舔了舔嘴唇。
浸透血液的屏幕们齐齐改换文字,闪动明灭间像是应急示警的射灯:
“未登记佛敌!”
“未登记佛敌!”
“未登记佛敌!”
上一篇:说好的正道仙子呢?
下一篇:阁下很强,但我的画风在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