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极善带来极恶?
阿波尼亚如那座雕塑般静静站在花园中,良久才回过神来,这话没进入心底,却也引起了她的重视,因为来者过分特殊。
他就想一团移动的迷雾,自己感觉不到他的命运,这是种前所未见的感觉,如此特殊,当然得重视。
秋风吹起头纱与发丝,她稍稍捋了捋,悄然坐在了长椅上。
本该谈一场交易的两人谁都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喧嚣的花园,看着小孩好奇的目光。
一个皮球滚了过来,阿波尼亚俯身捡起扔了回去。
“谢谢,阿波尼亚妈妈!”
“小心点,别摔了。”修女摸了摸他脑袋,又对修理雕塑的男人喊道:“达夫,可以准备午饭了,一楼走廊请别去,还没打扫呢。”
“好的,女士。”
莱恩就在旁边冷眼旁观,并没有找到半点成就感和操控欲,更别提伪装和傲慢,这位修女只是在做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对每一个人都抱有善意。
‘因此才被称作英桀而非恶魔,属于好心办坏事的典型,后来发现命运无法改变,又变成了一个极致的悲观主义者。’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莱恩差不多有了个大致印象,往世乐土是英桀的终局,至少现在的阿波尼亚没那么危险。
她只是个天生带有特殊能力,过于善良的修女罢了。
“抱歉,疗养院的事情耽搁了。”这时阿波尼亚又坐了回来,用轻缓的语气说道:“你特意上门,应该有重要的事情吧。”
“谈不上重要,或者说最重要的事已经做过了。”
“什么?”
“接触你,看一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莱恩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结果我很满意,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到底感知到什么样的未来?”
连这也知道?
阿波尼亚明显迟疑了片刻,考虑两秒后还是张开了嘴:“毁灭,黄昏街会被彻底毁灭,不再有任何生物。”
“被什么东西所毁灭?”
“抱歉,这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无人能看清命运。”
你不就能看清么?哦,是成为融合战士之后,才能看清命运线条的,否则真有那么BUG的能力,也不会在黄昏街蹲着了。
莱恩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反问道:“既然知道是毁灭,你想留下来等死吗?”
“我并不向往死亡,实话说——”修女将双手搭在胸前,脸上充斥着圣洁的表情。
“我是在等你。”
第二百三十章 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等我?
莱恩没有感到一丝暧昧,反而这语气像是神圣的使命,让人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阿波尼亚能看清命运的线条,现阶段肯定还不强大,应该是知道我要来,但不知道是谁来。’
借用‘先知’的意识,这个答案并不难猜,可问题又来了,阿波尼亚看到的未来无论如何挣扎,都一定会实现。
这玩意有点像命运之门的选择,看得到终点,无论你怎么干预中途,列车终将会到站。
不过黄昏街毁灭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开拓之途不就是改变终点么?
莱恩突然兴奋起来,发现这阿波尼亚与自己相性极好,如果能将她所看到的终点改变,那命途的回馈也会是巨大的。
‘然而见到你之后,这个预感消失了,变得似是而非,仿佛披上了一层浓雾。’
阿波尼亚同样在心里嘀咕起来,在经历了无数次改变命运的失败后,她反而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
只是她没有开口说出,如果迷雾之后依旧一成不变,那同样毫无意义,为什么要白白暴露一张底牌?
“你想阻止这个结局?”莱恩回过神。
“嗯,我想要再试一试,但这很难。”
“我知道很难,命运终点一旦确定,无论你怎么改变,巧合都会让它回到原本路径上。”莱恩皱着眉,缓缓站起来,指着院落里道:“比如我让你把这些人疏散,他们会遇到船只晚点、劫匪阻碍等等巧合,最后还是会留在这死去。”
“甚至我用尽办法,送他们逃出黄昏街,依然会遇到海啸之类的事故。”阿波尼亚扬起头,绝美的脸上带着悲伤的笑容,“命运就是这么顽固,但我仍然心存希望,觉得努力挣扎一定会出现生机。”
这就是现在的阿波尼亚与往世乐土中最大的不同点,她还没有认命,依旧想要奋力挣扎。
莱恩算是明白了,何止是阿波尼亚一个人挣扎,所有的十三英桀,逐火之蛾乃至全体人类,都在拼了老命反抗,但结局不会变,依旧是终焉。
“你这种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你也想反抗命运?”
“不是反抗,是我早已改动了命运,但是还没有满足罢了。”莱恩也泛起了笑,只是充满了自信。
凯文,梅比乌斯,华......很多人的命运已经变了,但他并不傲慢,用的是改动而非改变,就像阿波尼亚屡次的挣扎一样,再怎么改变途中,终焉依旧未知。
他估摸着,如果真要用改变命运来形容,起码爱莉希雅必须活着。
秋阳下,男人自信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阿波尼亚稍稍屏住呼吸,而后缓慢地垂下眼帘。
“我很期待。”
“哈,我本以为你要嘲笑我的天真。”
“不试一试,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阿波尼亚同样起身,双手搭在小腹,平视着对方:“千劫要回来了,如果您想留下吃午饭的话我也不反对。”
“你不问问合作的具体内容?”
“没有这个必要,我能做的很少,只能像旁观者一样观看您的表演,而命运的丝线会将我们捆在一起。”阿波尼亚行了个屈膝礼,扭动着细腰离开花园,待踏上阶梯,这才回过头来。
“忘了说一件事,今天的接触,我同样很满意。”
莱恩继续站着,直到阿波尼亚的背影消失,这才拂去头顶的落叶,自嘲的笑了笑。
还真具有神棍风采啊,不过有我和千劫在还感知到毁灭的未来......
莱恩轻轻吸了口气,即便阿波尼亚现在的能力还很模糊,但里面所代表的东西也让人意犹未尽啊。
......
山谷中,阳光被林木所遮蔽,只投下斑驳的影子,看上去郁郁葱葱,可触摸到其表面,才有种冰凉的手感。
树木已死,不止是植物,这个山谷内已经没有任何活物,所有的动物、昆虫都不见踪影,偶尔能在地里看到几朵苍蓝的水晶花。
这种安静令人心悸,起码对于来客是如此,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人在山谷内艰难跋涉。
他不露出一丝皮肤,脑袋上戴了个厚重的钢铁头罩,眼睛部位也被完全阻隔,这玩意能够隔绝视力与崩坏能反应,他完全是凭着直觉前行。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麻木的迈出脚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反正山林已尽,脚下变得平坦,随后似乎又迈上阶梯,直到脑海里传来个声音。
到了。
心中默数到第五万秒,脚步终于停下,然后在眼部一抹,视力终于恢复。
他看到了两扇扭曲的钢铁大门,像是被暴力所破开,一些仪器上染满了灰,角落里有着漂亮的蓝色结晶,他知道这是高浓度崩坏能凝结才会出现的超自然现象。
随着头颅抬起,越来越多的废弃仪器出现在视野之中,最后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个坐在玻璃罐上面的女孩,她来回摆动着两条白皙小腿,嘴里哼唱着莫名的歌谣,于这片死寂之中显得无比突兀。
来客只稍愣了一下,即便带着厚重头罩,依旧优雅的鞠躬。
“晚上好,死之律者阁下。”
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外表而轻蔑,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女孩停下了摆动的双腿,那张稚嫩的脸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威严的神色,她只是跳下玻璃罐,轻轻拍了拍沾染灰尘的手。
“你们人类做事还真够麻烦,不过是送个消息而已,非得亲自来一趟,就如同非得给我们按上一个名号。”
“现在所有通讯手段都不太可靠,而这个情报又非常重要,于是我必须来。”
“无所谓的借口,你是有所奢求吧。”女孩一眼就戳穿对方,无所谓的挥挥手,“取下你的头罩吧。”
“是。”男人按命令取下头罩,露出自己的脸来。
律者仔细打量了一眼,眉头轻瞥,很快露出了一种极为恶劣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我有些明白他们为什么花费那么大代价,依旧要把你送来见我了。”
“因为我更信任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唯有看到达成目标的可能,我才肯下注。”男人的语气依旧优雅而平淡,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文件来。
“这是所有的情报,附带我的分析,您可以看过之后,给我一个提问的机会。”
他很会说话,至少把姿态摆的很低,没有人会拒绝这份善意。
律者接过,翻看了两眼,倒没有什么惊喜的表情,只慢慢抬起了头:“你想问什么?”
“律者的权柄是超越科学的东西,像是魔法或者奇迹。”男人顿了顿,舔舔嘴唇,看着律者依旧笑着看向自己,“那我的问题是——”
“以您的权柄,是否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
“哦,那个研究所背后的人是你啊,我就说制造了那么多空壳有什么用处。”死之律者收起文件,眼神似乎有些狡黠。
律者竟然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吗?
这种感情,让男人微微瞪大眼,再次明白自己的无知,而这对他很有好处。
“是的,总缺少了一种东西,所以我想知道权柄是否能办到。”
“对于这个问题——”
蓝发的小女孩瞬间在视野中消失,男人飞快的低下头,看向胸口的空洞,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正在她掌心之中。
视野开始模糊,大脑思考着她这么做的原因。
律者依旧带着笑,用力一握,将心脏彻底捏碎。
“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类总擅长自我毁灭
咔嚓。
解锁的声音响起,厚重的自动门向着两侧打开,一双洁白的赤足踩在地板上。
这里是一个昏暗的大厅,闪烁的灯光照耀出或大或小的身影,有些宛如小山,有些就是普通人类,厚重的铅层合金将恐怖的崩坏能封闭在内。
死之律者抬起手,闪过伸来的燃烧骨翼,脸上依旧带着笑。
“别着急嘛,迦楼罗,这东西可不能让你给烧掉。”
橘色的火焰燃起,一颗头有双角,如鸟兽头骨的怪物在角落浮现,顿时让大厅亮如白昼。
它照亮了其他的怪物,角落中的两个人影,还有巨大冰蓝色甲虫背上的绅士,如果让莱恩或者梅看上一眼,只会头皮发麻。
现实比他们估计的还要糟糕,从风之律者开始的变动已然成型,那种组织化正在不断膨胀,将全部可以利用的东西吸收进来,犹如人为的针锋相对。
这种变动甚至超过了律者本身的‘进化’,因为无论祂们怎么学习,核心与目标永远不会偏移。
如同死之律者就生动了许多,她甚至带着笑,将手里的文件扔了出去。
“我承认你说的对,人类的确更擅长自我灭亡,而我们只需要在背后推上一把。”
绅士端坐在甲虫背上,甚至用权柄制造了一把亮晶晶的椅子,伸手接过,一边研读,一边问道:
“那个人类的请求,你是如何回应的?不要小瞧他们,论智慧我们不比他们强。”
“应该说最初的律者根本就没有‘智慧’这个说法吧,只是一个人形的崩坏兽,而我现在竟然能感受到‘兴趣’,甚至想要探究我们之上又有什么存在。”死之律者坐到了角落中,伸出纤细的手,抚摸一个灰发女孩柔嫩的脸。
她很轻柔,就像在抚摸珍宝。
“放心吧,我只是杀了他,又让他活了,以人类的贪婪发现不了什么问题,不过人类的好奇心很有意思,我准备把一件‘宝物’交给他们,让他们好好研究。”
“什么宝物?”
“一块包含我权柄的血肉,他们肯定会弄出很有意思的东西来。”死之律者轻笑,就像是一个看到玩偶的小女孩。
“你学的很快,甚至超过了我。”冰之律者瞥了眼相拥的两个女孩,淡淡道:“无论我们怎么学习,本质永远不变。”
“当然了,我们不会陷入‘我是谁’这种无聊的思考,所有的命运都指向终焉。”
“终究,我们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这个答案属于共识,因为律者没有‘命运’,永远不可能被称之为人,正因如此——
“这个拟似律者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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