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在镇上和阿格里奇家拥有一样尖顶的教堂里,有一位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
他总是戴着巨大的骑士头盔,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像是雕像一样,任凭风吹守卫教堂的门口。
来教堂祈福或者是祈祷的人们习惯性地跟他打招呼,他也只会闷闷地点点头,从不出声。
阿芙洛很喜欢去教堂,因为在那里善良的修女们,总会不厌其烦地倾听自己的叙述。
而且说一些有关女神降下福音的精彩故事,故事里所有的坏人都会得到惩治,而好人拥有最幸福的结局。
这几乎完美符合了小孩子对于童话的想象,所以,渐渐的,阿芙洛也对女神开始仰慕起来。
当然偶尔也会聊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年幼的阿芙洛从修女那里得知,这位戴着骑士头盔的怪人,其实并不是守护教堂秩序的守护骑士。
他只是自发地来到这里,然后从白天守到黑夜,像是朝圣一般虔诚,一动不动。
不过,盔甲骑士似乎很害怕火焰,每当镇上的居民们为了庆祝秋收燃起篝火的时候,他就会逃得无影无踪。
对着这位盔甲骑士的好奇贯穿了阿芙洛的童年。
这一定是一位英俊的骑士!在每个夜晚里都会悄悄出没。
他一定拥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侠仗义方式,守护着这个小镇。
于是她每次经过教堂的时候,都会轻轻敲击骑士的盔甲,说一声“英雄骑士加油啊!”,当作秘密打招呼的方式。
但事实与想象中不同。
阿芙洛记得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日,她发现了盔甲骑士的秘密。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教堂,却发现盔甲骑士这一次没有坚守在岗位上,而是朝着教堂旁边的水井前去。
出于好奇心,阿芙洛小心翼翼地趴在教堂神像之下,偷窥着盔甲骑士。
盔甲骑士从水井里打捞出干净的水,随后谨慎地观望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才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准备清洗一下满脸的汗渍。
那是一张被火焰摧毁过的脸,粉白的烧痕像是丑陋的熔岩焊在了青年的侧脸,如同怪物一般触目惊心,恐怖至极。
这是幼小的自己第一次接触这样恐怖的画面。
阿芙洛只记得当时自己的尖叫惊动了骑士,然后她就一个劲地往外跑,头也不回地奔跑。
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来说,是过于恐怖的画面,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她一口气跑回了家,扑入母亲的怀里,叙述了自己的所见,难过地、害怕地哭了很久。
后来,阿芙洛稍微长大了一点,她才听说到——
那位盔甲骑士曾经是教堂上任神父扎尔斯的儿子,威尔,他因为和狐朋狗友厮混偷窃了教堂的善款。
神父扎尔斯几乎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教堂和小镇,无颜面对居民与信徒的他,被气了个半死,卧病三个月最终还是没撑过去。
威尔在外面被狐朋狗友骗光了所有的积蓄,不,不仅仅是骗,而是谋杀。
他们灌醉了威尔偷走了他所有的钱,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威尔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才活下来。
当他万念俱灰,准备洗心革面回到鲁巴尔小镇时,他才发现父亲已经被自己气死了。
可他再没有脸面对小镇居民,只能戴着盔甲,用自己的方式向父亲赎罪。
至此,阿芙洛再也没有对盔甲骑士抱有过任何有趣的幻想了。
时光就这么悠然行走,八岁的时候,一场可怖的大火从底层的壁炉燃起。
那些年老松散的木质建材成了火焰最好的养分,一时间火焰汹涌轰轰烈烈。
阿芙洛只记得自己当时在卧室里,眼前火焰肆意焚烧,灼热的火浪将空气扭曲变形,热且窒息。
她甚至忘记了奔跑,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只能害怕地哭泣。
“小姐,快跑!跟着我。”
女仆梅琳焦急地从隔壁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
她那瘦弱的身躯想要带着自己逃离出去,只是熊熊烈火已经占据了楼梯。
向下望去,就像是无尽烈火焚烧的地狱。
若想要获得生机,就必须从地狱穿行出去。
梅琳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别怕,别怕,小姐,没关系,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的。”
阿芙洛牵着她的手,却感受到女仆的身躯在不断地颤抖。
梅琳当时也很害怕,所以自己不能哭泣。
火焰并不是死神唯一的武器,还有呼吸间的空气。
在尝试求生的时间,阿芙洛在滚烫的火焰里感觉身体越来越热,意识也逐渐接近昏迷。
也许是因为幼小的自己听了太多有关女神恩泽的故事。
朦朦的视线里居然出现了一道神圣的女性身影,年幼的阿芙洛看不清她的长相与衣着,却感受到了一股身心被洗涤的清澈感。
那位神秘且神圣的女性拥抱住了自己,温暖驱逐了一切的黑暗,耳边响起充满女性慈爱的声音,说:
“善良的好孩子,你将受到祝福。”
于是,从火光中一位银白的骑士从天而降,朝着在盥洗池里和梅琳瑟瑟发抖的自己奔来。
“是英雄骑士!”
他拥有着最无畏的勇气,以及最强大的实力,那样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救了出来。
骇人的火光燃起时,城镇的居民里有些不太乐意去帮忙救火,因为阿格里奇是这片土地的罪人。
但是教堂的大修女特伯蕾身先士卒,瘦弱的身躯二话不说拿着水桶开始救火,最终在众人的通力协作里被熄灭。
“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父亲母亲像是怀揣着珍宝一样抱着自己,仔细端详着身上的每个角落。
而阿芙洛回望,想去找那位救出自己的英雄盔甲骑士、那位本应该受到赞誉的英雄,却发现他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老宅被烧毁后,父亲带着自己前往帝都克莱因,投靠了阿格里奇的直系分支。
阿芙洛偶尔还会写信回去。
听信上的大修女特伯蕾说,盔甲骑士已经真正成为了教堂的守护骑士。
“每个人在犯错之后,都拥有赎罪的机会,这是女神大人的博爱。只要一心向善,信仰女神大人,在死亡之后女神大人便会亲自迎接信徒,去永恒快乐的天堂。”
特伯蕾每次在讲故事的之前总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阿芙洛开始信奉起了光明女神薇尔丝大人。
是年幼时火光中的骑士?还是趴在教会宣讲台上听特伯蕾修女讲女神游历人间的故事?
但可以确定的是,女神大人在绝境中拯救了自己,并且给予了威尔赎罪的机会与勇气。
阿芙洛早就不在乎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她喜欢这种足以温暖人心的力量,仅此而已。
想要成为特伯蕾修女那样的人,想要成为能够足以给别人力量的人。
于是,阿芙洛发誓,这一辈子都将虔诚地供奉女神大人,听从她的指引,至死不渝。
……
“哈……哈……哈……”
回想起自己的信徒之路,阿芙洛就像是失去空壳的灵魂一样,浑身无力,贴在墙面大口的呼吸着。
身体好像失去了一切力量,整个人崩溃地从墙面滑下来,像是被抽去脊梁的狗一样跪坐在地面。
身为候补圣女戴上项圈,这是信仰对于皇权的屈服。
自己怎么能?自己又怎么可以……
阿芙洛颤抖着双手,呼吸极度不平稳,不可置信地触摸着脖子上的项圈,她痛苦地回眸看着椅子上昏迷的皇女殿下。
格蕾丝的头靠着墙面低垂着,眉间平缓下来,痛苦似乎已经消失。
阿芙洛挣扎着用魔力探查,发现少女身上的生命力已经不再流失,可仍旧她不断向格蕾丝传输着治愈生命的魔法。
万幸,赌对了。皇女殿下活下来了。
可阿芙洛并没有因此而卸下身上的重担,相反——啪,一滴晶莹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如果这就是拯救一条生命的代价。
从此以后将如何看待我呢,女神大人?
从此以后将如何对待你呢,皇女殿下?
6.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果然是魔法道具吗?
项圈像是没有钥匙的锁牢牢束缚在脖颈上,阿芙洛确认用任何方法也无法脱下来后,终于放弃了抵抗。
可无论世界如何苦难,人总是要向前。
阿芙洛振作起精神,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安静沉睡的皇女殿下。
少女侧脸的弧线清瘦,过于苍白的肌肤不知阳光为何物,漂亮到如同一副沉静的风景画。
皇女殿下似乎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不知怎的,阿芙洛就想起来瑟瑟发抖的裙摆。
心情像是粘稠一团浆糊,难受,苦涩,迷茫,她犹豫、沉默着。
哪怕不知道皇女殿下到底为何要让自己戴上项圈,阿芙洛还是选择去自己的储物柜里——将那条本该赠予老人的毯子拿出来,盖在少女的身上。
这仅仅是出于女性对于女性的怜悯,仅此而已。
深吸了一口气,阿芙洛忐忑地推开了忏悔室的木门。
别人……现在会怎么想自己呢?要是没人发现就好了。
推门的瞬间,恰好一位脸上长有雀斑的年轻修女出现在了眼前。
阿芙洛认得她,她是总爱教堂后面大树上偷懒的朱莉修女。
她那平日友好的眼神,似是凌迟的刀子一般划过,一节一节将阿芙洛的自尊心划得七零八落。
阿芙洛内心一沉,死死握住门把手,紧张到指节发白。
完了,脖子上的项圈……
可是朱莉修女只是浅浅笑了笑,并没有在自己的脖子上停留,而是关切地问道:
“阿芙洛冕下,您怎么出来了?摩顿神父给大家安排了肉汤,要尝尝吗?”
在光明教廷里,每个辖区的教堂一般由大修女和神父共同管辖。
摩顿神父是圣华里西的神父,性格包容而慈爱,时常自己出资接济附近的信徒。
前些年,他出资修建了教会福利院,在帝都圣华里西区拥有着极高的威望。
“肉汤?”
朱莉点点头,“对,不来点吗?冕下。今天很冷吧?”
“你……”
阿芙洛有些犹豫看着朱莉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问,
“看不见我脖子上的……”
朱莉往前探了探头,“您的脖子上有什么吗?”
难道看不见吗?
对了项圈似乎是魔法道具来着的,所以别人看不见也正常。
阿芙洛发白的指节终于松开,她如释重负。
“没事,谢谢你,肉汤我就不喝了。”
虽然骗不过女神大人,但足以维护外人对于女神大人的看法。
阿芙洛远远地扫了一眼,之前那位单薄的老者坐在教堂的一隅,安静地喝着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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