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还没来得及询问,阿芙洛便谨慎地察觉到了有人的存在。
她把脸上的眼泪慌张地抹去,也将失魂落魄抹去,然后又恢复了原先阳光的模样。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事吗?这位信徒?”
那种强烈的伤心情绪,几乎不用去说便能清晰地感知。
那是被爱的感觉,无论何时都有人在挂念、为你伤心落泪的珍贵情感。
诺拉站在背光的阴影里,抿了抿唇。
她抱紧了手中的花束,心情有些说不出来,如同泡了柠檬的水一般泛着淡淡的酸意。
她不怎么羡慕他人有万丈高楼、有黄金百万,但唯独羡慕着被爱这件事。
她太明白,那些明面上的痛苦远不及偷偷藏在角落里泫然欲泣的眼泪。
阿芙洛应该也十分在意那位皇女殿下吧。
感情真好啊。
“这位信徒?”
直到阿芙洛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诺拉的耳中,才让少女缓过神来。
诺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心情收敛,
“请问你是阿芙洛·阿格里奇小姐吗?”
阿芙洛点点头,“是。”
“有人托我送你一束黄色风信子。”
“风信子……”
阿芙洛泪眼朦胧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焦急地踩着光影间隔的阳光,朝着诺拉走来。
“这位小姐,我们可以暂且坐下来聊聊吗?”
115.阿芙洛背叛了信仰
像阿芙洛这样的少女最让人喜欢。
既没有成年时历经沧桑的疲惫与成熟,也没有幼儿的过分童稚。
哪怕刚刚还处于悲伤的阶段,却难掩由干净心性里散发的圣洁与阳光。
诺拉看着在光影里穿梭,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一线希望般,竭力向自己奔跑,感受到了令人羡慕的情绪。
但诺拉·弗兰西斯知道自己其实不善言辞。
她和阿芙洛小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阿芙洛·阿格里奇小姐,我之后还有事,并没有时间陪你聊天。”
诺拉听见自己的口中说出了冷冰冰的话语。
她知道这样的话语,对于一个满是期待的少女来说,是怎样一种凌迟。
“没关系……”
阿芙洛奔袭的脚步在相隔一米的地方停滞住,她站在没有光的阴影里,像是被责备后,手足无措的小孩子,脸上的笑容勉强支撑着。
“不愿意聊的话,也没关系啊,我只是很好奇,很好奇……会是谁送来的?”
格蕾丝的要求只是看看她伤不伤心,并且要求自己不要告诉她名字。
所以哪怕,眼前的少女已然肝肠寸断。
诺拉仍然面不改色地回答着,“不知道。”
阿芙洛笑比哭还要难看,她把手掌抵在自己的胸膛上,仿佛是在试探的边缘人,声音有些颤抖地发问:
“那个……等一下,我好像在弗兰西斯家见过你,当时在走廊边上,是吗?”
诺拉这个时候才现在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没有用幻术伪装。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格蕾丝的要求仅仅是不要将名字告诉她。
被认出后,再否定就没有必要了。
于是诺拉点点头,坦然承认着,“是。”
阿芙洛的脸上复杂到难以想象,清澈眼眸中的光好像一下子注入了生的活力,亮了起来。
“那你,那你,那你……算了,谢谢你。”
她磕磕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纤长的眼睫低垂,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
盈盈的眼眸含波,仿佛是一只找不到归途的迷茫小鹿了,任凭谁来了都会忍不住产生怜爱之情。
“不可以。”
诺拉很想告诉她,但最后仍然像是机器人一样拒绝了她。
眼中瞬间可见失望,可阿芙洛仍旧向前一步。
她握了握拳头,像是不甘心一般,继续问出她心中所想。
“请问你的名字是诺拉·弗兰西斯吗?”
“不是。”
诺拉又一次果决地否定了少女,再说下去就有点过分了。
“只能回答到这里了。”
诺拉将冬日里盛放的黄色风信子递过去,她始终践行着一个贴身女仆的职责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阿芙洛。
“哈……”
金发的少女发出了一声漫长的叹息,其中蕴含的感情很复杂,有欣慰,有迷茫,有不甘。
阿芙洛终于抬起来头,珍重地接过那束漂亮的风信子,像是决定放弃什么、又决定释怀的模样,看着诺拉真诚地说,
“拜托请你帮忙对送花给我的人,说一句……”
五味陈杂,无法品味,诺拉能理解她的情绪。
只不过话音骤然暂停,阿芙洛的呼吸凝滞,她的眼瞳震颤着,仿若噩梦中的景象重现。
“谢谢……”
诺拉全程都能够感受到阿芙洛那压抑的浓郁情绪,如同玻璃中的漏沙一样点点逐渐积累。
可最后在那一眼后,诺拉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啪啦声。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里破碎成了四分五裂的残片,同时,汇聚于碧绿眼瞳之中的光芒彻底黯淡。
阿芙洛的眉心骤降,不可思议,然后是不解的愤怒。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呢?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吗?
诺拉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答应。
“嗯,我会替你转达,那么,我先走了。”
大门厚重地关上,诺拉离去的时候轻悄悄的。
狭长的甬道里仅剩下了阿芙洛一个人。
她靠着墙,无悲无喜,仿若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漂亮的双目失神落魄地扩散,臂弯紧紧地拥住手中的黄色风信子。
晶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白皙的肌肤上滑落,留下一道清澈的泪痕。
良久,良久,阿芙洛仿佛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落泪的事实。
她最后发出一声惋叹,用纤长的手指抹去眼泪。
万幸……皇女殿下还活着。
但是,格蕾丝的选择却一目了然。
她同样把母亲的遗物赠予了那位粟色长发的少女,不,自己应该称呼她为“诺拉”吗?
“哈……”
阿芙洛轻声发出一声自嘲。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也能和自己一样在格蕾丝心中占领了小小的一隅。
少女紧紧地攥着脖颈间碧绿的翡翠耳钉,仰头,眯着眼抵抗着窗外刺眼的冬日阳光,心里似乎某种不甘的种子正在照射之下缓慢地发芽。
格蕾丝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赠予诺拉的呢?
阿芙洛能够清晰地想起那个冬雪皑皑的下午,格蕾丝令人讨厌地、却又故作玄虚地说——“因为像你的眼睛。”
她把诺拉划在了计划之内,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阿芙洛,并不是被格蕾丝所选中的独一无二的存在啊……
有很多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都被压在了砰砰直跳的心脏里。
阿芙洛心有余悸,格蕾丝殿下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没办法以一己私欲去打破格蕾丝的计划,所以只能将压抑着的心情埋藏在无人可知的阴影里,埋藏在眼泪里。
阿芙洛花了漫长的时间来恢复,直到耳边传来了四声沉闷的悠长钟声。
她推开门去,正对着的是高大庄严的女神祷告雕像。
只不过,这一次,阿芙洛彻底地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去看女神大人的眼睛了。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眼底盈盈的眼泪又忍不住悄悄地覆盖住模糊的视野。
真可笑啊,修女居然开始愧对于自己的信仰。
……
诺拉并没有在外面待太久,她以最快的速度逛了一些魔法材料店,最后迅速地回到了魔女树屋之内。
回到弗兰西斯的时候,家族里的下仆们搬着大大小小的物资,正如匆匆游鱼般忙碌着,一波接着一波。
似乎是在为后天的订婚宴而准备着。
这个时候全家族的人正在为此而焦急忙碌着,所以诺拉并没有看到女仆长凯莉像往日一样,堵在自己的房门口来找麻烦。
或者说?她不敢?
诺拉并没有多想,只是将卧室里的部分魔法仪器收纳了一些转移到魔女树屋内。
当诺拉匆匆推开魔女卧室大门的时候,格蕾丝正满脸病态潮红地躺在床上。
她紧闭着眼睛,难受得厉害,努力裹住自己,却还是抵抗不过生病的折磨,不断发出轻声的喘息声。
那位阿芙洛小姐心心念念的格蕾丝,身体真是太弱了。
像是炎热地区的雪,珍贵却又容易融化。
“格蕾丝殿下,你还好吗?我给你买了魔药,暂且忍耐一会儿。”
诺拉的脚步忍不住加快速度朝着床边而去。
唰,那双发红的眼睛睁开,虚弱之中仍然保持着坚韧,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她露出脆弱的时刻。
“阿芙洛……怎么样了?”
格蕾丝的声音是一种从来没有的小心翼翼。
诺拉有些愣住了,脑海里露西亚叫嚣的什么“晚来一步”,什么“被他人捷足先登”的声音此起彼伏。
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她无视这些话语,老老实实地如同诚实的机器人一样回答,
“阿芙洛小姐很伤心,还想要找我聊一聊,但我拒绝了她,而且名字也没有告诉她。”
这一下,让格蕾丝所有的坚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用白皙的胳膊挡住发红的眼眸,有种逃避现实的味道。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诺拉,把药放在床边,然后出去吧。”
身为情感边缘人的诺拉被下达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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