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坚强的馒头
罗夏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望向了街对面广场上那尊阿纳丝塔夏的神像。
一具非常完整，栩栩如生的女神像，虽然能看见一些岁月侵蚀的痕迹，但却打扫得非常干净，维护得非常到位。
可罗夏还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修道院遭遇袭击的晚上，这尊神像才被自己亲手敲碎过……
随着他的仔细观察，神像上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出现的风化与磨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和加剧，甚至开始浮现出一道道龟裂的纹路。
似乎这短短几秒钟的观察，就跨越了几十乃至上百年的时间。
而修道院里的信徒和修女们，原本清晰的衣着面容也在变得模糊不清，虽然在开口交谈，却没有丝毫嘈杂，四下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与洛蕾茜带着他画下的那副《过去》非常相似。
相隔的一条街，像是被划分开的两个世界那般，让人感觉修道院那边似乎还活在昨日。
“不要靠近！那边的【时间】被人搅乱了。”
罗夏说着，连忙拉起诺塔，后退开老远的距离。
诺塔一听，顿时急了。
“吓~这……难道就是先前黛尔缇娜小姐遭遇的那个【时间涡流】？”
“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修道院里？阿嘉蒂斯阿姨和妮朵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怎么救她们？”
罗夏微微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安慰道：
“你先别急，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有了上次深入【时间涡流】的经历，以及那个【不用看怀表就能知道时间】的能力，让罗夏对于【时间涡流】这个极度危险的灾害，有了更多一些的认知。
修道院里情况，不是【时间】在混沌中自然形成的大型涡流，而是人为搅动【时间】而形成的小型漩涡，模拟出了【时间涡流】的一部分效果。
比起真正的【时间涡流】，这里明显要温和得多，时间不再混乱得能把人都扭曲成火柴人了，即使直视里面的人，也不会迷失其中。
相比之下，倒更像是把人给困在了一副名为《过去》的画里。
但即使不够混乱，却足够的漫长，这里面很可能是一段长达几十上百年的【过去】，甚至可能会让里面的人永远被困在【过去】
在很多时候，人祸比起天灾，要更为可憎可恶。
罗夏没有急着展开救援，而是拉起诺塔，往自家教堂一路狂奔。
他得去看看那片人工湖，再问问洛蕾茜。
也许她先前和自己提及的不安，正是来源于此。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了自家教堂，罗夏一头冲进了地下室，而诺塔则一头冲进了宿舍楼。
洛蕾茜正坐在那片人工湖边上发呆，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原本飘在湖边的一只只面团幽灵却不见了，像是察觉到危险，逃掉了似的。
罗夏快步跑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又伸手捏了捏她那双白皙细嫩的小脚，把她从思索中唤醒。
洛蕾茜眨了眨眼睛，回过了神来，还没等罗夏开口，便主动说道：
“罗夏，你看，这里，不安静了……”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湖面，引导着罗夏的视线看了过去。
本应如同一片镜子的湖面，正在泛起点点涟漪，虽然只是很微弱的一点点，却破坏了以往的稳定与平静。
“有人在搅动和扰乱【时间】，所以湖水也会出现反应……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罗夏连忙追问道。
洛蕾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没被罗夏握住的那只小脚，在湖面上轻轻点了点。
湖面上那一朵朵小小的涟漪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更大，也更清晰的波纹。
好在她的示范并不会真正的影响到湖面，泛起的波纹很快便平息了下来，只剩下那一朵朵微弱的涟漪。
罗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小的涟漪随着不停的汇聚，将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混乱……
直到变成真正的【时间涡流】，足以覆盖和笼罩整座城市的巨型漩涡，将整个神谕之城都吞入其中。
而现在的涟漪还很微弱，只要不再搅动的话，应该能很快平息。
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些涟漪所覆盖的位置，应该都是像修女会那样的大教派……
“是那伙荣光教派的人干的？”
罗夏又继续问道。
洛蕾茜则给出了一个很‘智者’的回答：
“我不知道什么荣光教派，我只知道，如果所有人的表都停了，那人类就会感受不到时间了。”
好在罗夏已经适应了与她的交流模式。
“如果人类不再看表，就不再对时间进行【观测】，【时间】便会重归混沌，也就越容易形成涡流……”
“而人类在心态放松，心情愉悦的时候，除了会变得容易相信和接受之外，还会变得容易忘记时间……”
罗夏说着，从洛蕾茜身边站了起来，准备开始行动。
只要确认了目标，剩下的问题反而是最好解决的。
洛蕾茜也跟着站了起来，伸出小手，扒拉着他的胳膊，又扬起脑袋，与他对视着。
“我会努力帮你的，大叔它们也出去帮忙了，但没办法让这一切彻底平息，剩下的，就得靠罗夏了。”
送葬者 : 第188章187.罗夏不需要
洛蕾茜口中的‘大叔’，指的应该是那只留八字胡的面团幽灵。
原来它们并不是逃了，而是跑出去帮忙了？
看来这群面团幽灵也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弱小，毕竟当初黛尔缇娜身陷涡流的时候，就是靠着那只小幽灵的保护，才得以坚持到罗夏和薇尔赶去救援。
罗夏意识到，自家的阿薇娅大人，之所以会把洛蕾茜和面团幽灵一起打包送来地下室里，肯定不是为了让罗夏去捏人家的小脚，或者给小奶猫找只玩伴。
而阿薇娅大人把人工湖搬来地下室，这本身就是一道神谕，无比清晰明确的神谕——
让罗夏镇守【时间】
“我明白了，这就遵照阿薇娅大人的神谕，前往剿灭荣光教派。”
罗夏说着，这便快步离开了地下室。
在动身之前，还得先回宿舍换身衣服。
这一次，肯定不再是黑色燕尾服了，而是拿出了那套带着金色坎肩的华美教袍。
因为这一次，不再是他自己的主张，而是奉女神神谕，讨伐荣光教派。
或许他不会有帮手，可能愿意帮他的大教派，恐怕已经身陷各种‘过去’之中了。
就连阿嘉蒂斯也不在身边，自从上次寄了封电报回来，便不再有她的消息了。
可即使只有一人，也要向这一整个庞然大物宣战。
帮手是不够虔诚之人才需要的，罗夏不需要。
又或许罗夏暂时还没发现敌人的邪教成分，也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但仅凭‘扰乱时间’这一项极度危险的罪名，就足以将他们连根拔起。
证据是法官才要的，罗夏不需要。
等他换好衣服出门，正好看见诺塔也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背上已经背着那口银色手提箱。
诺塔见到罗夏这身贵气逼人的新行头，先是愣了愣，然后竟是单膝跪下，右手摁住心口，诚惶诚恐的说道：
“前辈……哦不对，是罗夏大主教……”
这身打扮的罗夏，让朝夕相处的她都感到陌生。
特别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威严和被藏得很好的愠怒，更是让诺塔都忍不住有点微微发抖。
“骑士诺塔，教堂的防御就交给你了。”
罗夏说着，拿出黑色教典，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敲。
几十道神术喷涌而出，瞬间加持到诺塔身上。
明明之前给诺塔身上套神术的时候，都是拿教典敲上几十下的……
加持好神术，罗夏便慢步越过依旧半跪在地上的诺塔。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卡兰娜又像是懂得他心意那般，自觉的浮现出来，温柔的从后面抱住他，带他进入了失色世界，让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走廊里。
在诺塔的视野里，就是看着罗夏缓步向前，然后神秘的瞬间消失。
“前辈……”
她紧紧抿着嘴唇，露出一脸相当复杂的神色。
接着，她又快步的冲进教堂里，噗通一声跪在木质女神像前，低声祈祷道：
“奥维尔大人……不……不对，应该称呼您阿薇娅大人……”
“愿您能听见我的祈祷，庇护前辈一切平安……”
……………………
此时远在东面的下城区，正在进行着一场浩浩荡荡的宗教游行。
荣光教派的护教骑士身穿覆盖全身的黑色盔甲，脸上照例被金属人脸遮挡着，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走在前方开道。
身穿半透明薄纱教袍的修女和黑色长袍的教士紧随其后，一边抛洒着花瓣，一边齐声呢喃着什么。
像是在进行普通的祷告，却更像是在发出能扰人心智的低沉呓语。
唱诗班和乐团则混在队伍中间，配合着演奏，吟唱出悠扬的曲目。
比起其他活动场所的演出，这场将会持续七天的游行显然更加盛大，也更加隆重，更能让人放松心情。
甚至放松到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该做什么，抛去一切思维与自我，发自内心的融入其中。
就像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一大群信徒那般。
在昨天之前，他们有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相貌，自己的优点与缺点。
即使作为芸芸众生，也是独一无二的自我。
但在此时此刻，随着他们加入了游行的队伍，神态、气质、腔调便开始变得与身边的人一模一样，甚至连衣着、容貌、身形、年龄都开始逐渐的趋同。
直到最后，他们身上的衣服变得与教士和修女一模一样；他们的面容，统一变成了一张张冰冷的金属人脸。
荣光教派的人其实并没有带上面具。
只是他们的脸，已经变成了那样。
就像先前那位牧师和罗夏说的那样，他们字面意义上的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这样的改变，显然不是神术邪术，乃至神秘学或者其他超凡力量所能做到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时间】
就像在历史之中，人类往往只有一个数字和一段记录；就像在【时间涡流】之中，只有一模一样的火柴人。
但在这支本应完全一致的队伍里，却有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
整个队伍的正中间，还有一小队黑甲骑士，肩膀上共同扛起一部镶嵌满各式珠宝，极尽奢华的銮驾，上面坐着一坨大腹便便的胖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坨近两米高的肉山，像是用上百头肥宅堆砌而成，再用一整条像是地毯那般的长袍紧紧裹住。
可这坨肉山却长着一张正常的男性面孔，甚至还略显消瘦，满脸庄严和圣洁的气质。
他时而低垂着头，像是在聆听什么消息；时而又抬起头，冲着道路两旁的民众露出和善的微笑，然后抬起骨瘦如柴，几乎只剩下骨骼与皮肤的胳膊，向众人挥手致意。
而那些还未融入队伍中的民众，也都通过宣传手册的介绍认识了他，是荣光教派的大牧首，行于世间的圣徒，伦道夫。
没人惊讶于他那庞大到猎奇和狰狞的身躯，也没人为他那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胳膊感到诧异。
因为在极度放松之下，他们变得能相信和接受眼前的一切。
送葬者 : 第189章188.人类永远无法战胜时间
自从这支浩大的游行队伍入城以来，就在一直不停的行进着，不分昼夜，而这位荣光教派的大牧首也是一直端坐于銮驾之上，从未挪到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