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与我非鱼
更何况,帝国扎根已久的迪翁家可并不算什么小水花。
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着的是无数纠缠难分,漆黑深邃的可怖漩涡,漩涡之后,还有漩涡。
“为什么会这样!”
光线昏暗的大厅中,层层阶梯状的红木长桌呈圆弧状排开,仅有的明亮灯光照耀在最中心那只白色的巨大老虎之上。
这种布局,即能凸显出位于中心者的威严,又能让每一个人的意见,都能清晰的回荡在大厅之中,表达对于每一个人的尊重……至少明面上表达了尊重。
但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能发表意见,所以当每个人都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时,这里就会变得极为嘈杂与混乱。
“这可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迪翁家,迪翁家怎么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他们怎么会被查?”
“迪翁家要是真的被查了,我们家族又该怎么办?那些事可是大家一起做的,谁都不干净,一但被顺手牵扯出来,谁都活不了!”
“可恶!快!快!赶紧派人去把布加尔得家的那个低贱私生女处理掉了,绝对不能让她查下去!”
“已经派人了,但派出去的明明是号称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暗杀集团,到现在却连一点回信都没有,应该是失败了!”
“啊,废物!废物!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长桌之后,那些衣冠楚楚的动物们,早就没有了平时的修养与优雅,相互之间已经吵闹得不可开交,若非来这里参会的,都不过是没有任何痛觉的傀儡,恐怕他们现在已经面红耳赤的打起来了。
现如今的混乱,就像是……真正的动物园一样。
最中心的白虎嘴角毫无笑意的扯了扯,随即猛地一拳砸在面前桌上。
“够了,都给我安静!现在是给你们吵来吵去的时候吗?!”
“……”
大厅中很快安静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便有不和谐的声音,在这寂静中响起。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议长大人要负大部分责任吧。”
“你说什么?”
白虎冷厉的目光扫视过去,那只臃肿的河马被白虎的威严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迪……迪翁家面对如此的局面,不正是因为作为统筹者的你,留下了会被对方钻空子的纰漏吗?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带领我们所有人重归荣光,可现在,荣光我没有看见,我只看见了绝望的未来!”
“绝望的……未来吗?”
白虎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禁露出冷笑。
“我……我有说错什么吗?”
河马强行镇定:“迪翁家本就在里议会中占据重要地位,他如果一但被查,就会被牵连大片,塞莉西亚公主明显已经盯死我们了,整个里议会被她顺藤摸瓜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届时就算您现如今的身份,恐怕也不好用吧!”
“况且只要里议会被暴露在阳光下,您曾经做的那些事就再也掩盖不住,届时我们便都完了,都完了!议长大人,您不是说过,这件事您有至少……”
“闭嘴!”
白虎暴怒,一掌将身前的桌面拍碎。
河马顿时被吓得将自己几乎团成一个球,不敢再说什么。
“完了?这样就完了?你们这些废物,觉得对方揪住了迪翁家的漏洞,所以一切都完了?呵呵……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废物,才会被一个只会养小白脸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迪翁家又如何,那仅是一个迪翁家而已……仅是迪翁家而已,没错,那仅是,一个,迪翁家,而已!迪翁家没了,那又如何,如何?!”
白虎胸口剧烈的起伏,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迪翁家,给了就给了吧,夏普自己不争气,反正对于整个里议会来说,失去迪翁家也并不算伤筋动骨的事,至于牵连……没有这么快,正是因为暗地里牵扯的东西太多,所以绝对没有那么快查到诸位的头上!”
“议长大人说得没错。”
知更鸟落在最靠近白虎的位置上,环视周围:“对方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诸位,仔细想想吧,你们身后代表着什么,想要动你们,没有那么简单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众“动物”面面相觑,最终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害怕白虎威势的起身问道:
“我们的计划终究被打乱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肯定不会那么乖乖的等着我们顺理成章的将那个位置收入囊中。”
“既然计划被打乱……”
白虎仰头沉思,然后在这死寂一般的气氛中,猛然睁开眼,双瞳中闪过阴森凶戾的寒芒:
“那就不按照原有的计划,用一点更为直接的方式……”
“您的意思是……”
像是理解了某种深意,在场的大半动物都是脸色剧变。
“我就是那个意思。”
“可……是不是太冒险了?”
“事到如今,还有不冒险的办法吗?别忘了,我们耗费无数资源,获得‘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光辉中,白虎伸出手,但那并不是狰狞的虎爪,而是一只白皙的、青春的、人类的手。
“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武器,我们舍弃所有,孤注一掷,正是为此。……诸位!”
白虎大手一挥,照耀他的光辉扩散,使得整个大厅第一次彻底的明亮起来。
而当众人转头看去,惊异的发现,在大厅的周围,矗立着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威严雕塑。
这些雕塑,与皇宫御前会议大厅中的那些雕塑,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的写实,布满肌肤的伤痕,破碎的铠甲,开裂的宝剑……就好像随时会再次活过来,踏上尸山血海的战场。
而在这些雕塑之后,是一道巨树的虚影,黄金璀璨,光辉耀眼。
“千年之前,我们的先祖,曾经追随着初王,在一颗黄金的大树之下立誓出征,建立了这个伟大的国度,这便是荣光之血的由来!”
“然而千年间,我们的荣光逐渐被忘却,被篡夺,被一些低贱的蝼蚁踩在头顶,最为重要的是,就连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昏庸的皇帝,也一同背叛了我们!”
“他们忘记了荣光,忘记了荣光之血,忘记了我们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同时,他们也忘记了……荣光之血,为何而强大!”
“因此,他们必然会为这份遗忘与轻慢付出代价,而我们,也终会在荣光之下,重新让这个国度反乱拨正,回到它应有的轨道!”
“既然他们不给,那我们就主动去取!”
白虎脸色肃穆,道:
“这是初王允我等的誓言,无人能够更改!”
175、开端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爵家的儿子,敢这样对我,小心我杀了你!”
“放开我,呜呜……我没有参与那些事,我没有……”
迪翁侯爵宅邸此刻一片混乱,再无以前的典雅宁静,夏普以及几名迪翁家的儿子,正被皇家骑士粗暴的拖上马车,叫骂声不断。
夏普看起来还算平静,并没有多做挣扎,但是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已经彻底被吓慌了神,油腻的肥肉颤抖着,一边嚎啕哭泣,一边威胁咒骂着周围的骑士。
宅邸外围,已经彻底被清空,名义上不准任何人旁观,但在无人察觉到的角落,一把普通的洋伞之下,仍有两道身影并肩默默看着这边。
“动作真快啊,这就下达逮捕令了吗?”
“这得多亏了爱丽儿,迪翁家大量的黑料被她没花多长时间就挖了出来,侵吞私产,走私,禁药贩卖,**平民,就算暂时还没有找到刺杀大皇子的证据,但这已经足够将他们先抓起来了”
“不愧是爱丽儿。”
沐恩摸了摸下巴,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就知道,让她来做这种事再合适不过了。”
“哦?”
塞莉西亚斜着眼瞥他:“听起来你好像十分了解爱丽儿呢。”
“有吗?”沐恩熟练装傻。
“呵。”
塞莉西亚没有多说什么,也并没有对眼前的画面多做留恋,直接转身离去。
沐恩快步追上。
“不再盯着吗?”
“如你所说,这里有爱丽儿,也不必再盯着。”
“也是,不过以现在查出来的东西,足够彻底让迪翁家消失吗?”
“很难。”
塞莉西亚说道:
“迪翁老侯爵的那几个儿子恐怕难逃一死,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事都是他们做的,但目前夏普身上却很干净,想来他也不会亲手掺和在那种事上,需要深挖。”
“是吗?”
闲聊之中,沐恩转头望去。
正被骑士捆押向马车的夏普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向着沐恩这边看来。
“单身之怨”消除了存在感,所以沐恩不知道他是什么这种时候心有所感,还是单纯的巧合,但是在那一瞬,沐恩看见他眼瞳中深藏仇恨与怒火,并无绝望。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啊。”
“当然,只要里议会未倒,大皇子未倒,他就会仍旧保存希望,所以想在他嘴里撬点什么东西来,也同样非常困难,他不是他那些弟弟,能够被迪翁老侯爵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可不会是什么废物点心。”
“深有体会。”
沐恩摸着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认真的点点头。
之前虽然的确从兽化的夏普手上逃走了,但是过程可以说得上是狼狈至极,上次被人弄得这么狼狈,还是上次。
“好在这一次里议会也算是受到重大打击。”
以迪翁老侯爵的尸体作为解开黑暗之上的那层膜的利刃,现如今迪翁家的龌龊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只要爱丽儿继续一路挖下去,迟早会将其背后的里议会挖出来。
接下来不管是断尾求生,还是用其他招式,他们都必然付出巨大的代价。
看起来,沐恩好像已经报了之前被戏弄的一箭之仇。
但是……
“别放松警惕,里议会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塞莉西亚突然说道。
“哦?”
沐恩眉头一挑,“这么狠的一击都不能重创里议会?”
“当然能,但是……”
塞莉西亚话音一转,看向沐恩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历代皇帝,都那么信任你坎贝尔家吗?”
“因为……”
沐恩愣了下,然后不假思索,直接回应道:“因为生的少?”
这并不是什么深奥的问题。
几百年来,坎贝尔家几乎代代单传,从来没有出现过枝繁叶茂的场景,像是中了比皇室诅咒还要恶毒的诅咒,永远不得繁盛。
但,这既是一项引人叹息的缺点,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项优点。
“因为子嗣稀少,所以坎贝尔家很难与其他大贵族有过于紧密的联系,无论哪位皇帝,对于这种地位与权势皆有,却怎么也无法做到真正大而不倒的家族,应该都很难产生怀疑吧。”
“没错,坎贝尔公爵虽然名义上是皇室派系这个大势力的领袖,但是这个势力,实际上是依附于皇帝的权力的,坎贝尔公爵仅是领袖,并非缔造者,而古往今来,大多数皇帝,都很喜欢坎贝尔公爵这种‘孤独的位高者’。”
塞莉西亚话说的很直白,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正在倾听的人,正是她口中那位坎贝尔公爵唯一的儿子。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我们口中的里议会。”
“它是众多古老贵族的结合体,是深藏在帝国内部的无数根脉,在与帝国共生的这千年间,婚姻、血脉、师徒、利益,里议会的贵族们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延伸自己的根脉,将自己的触手,伸到了帝国的方方面面,并与帝国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虽然遭到了父皇的不断打压,但是能够打压的,永远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塞莉西亚伸手,指向一旁一颗可能是在之前的动乱中断掉的树:
“藏在深处的根,是很难打压的,因为大树的根系太多,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是好的根,哪些是坏的根,这才是最为麻烦的地方。”
“……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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