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不奇怪吗?你明明——”
“在谈我之前。”
龙伯打断了绘师的话:“不如讨论讨论你,如何?”
“你问我为什么站在九华那边,我倒是想反过来问问你——绘师,你,你们,天灾,真的站在海外诸国那边吗?”
“……”
毫无疑问,假若天灾有研发出普舍顿的底蕴与能力,那全然不可能以一个恐怖组织的身份在阴影中行动,更不会受到黑绣刀的屡次追杀围剿。
能将这种元灵器械研出来的势力,自然只有可能是……国家。
“你们是他们手底下的爪牙,这我丝毫不意外,应该说……我们每个人都不意外。”
龙伯双手环胸,好奇道:“但现在重新思考你的那番话语,我觉得……好像有些别的意味。”
绘师却突然笑了笑:“你很敏锐,龙伯,这是一个决策者,一个谋士必备的素质。”
“我再向你发出邀请——要不要站在我们这一边,不是九华,不是海外诸国,只是天灾。”
“……那个片土地上的可怜虫从千年前开始,直至今日都依然畏惧的【天灾】。”
“你们比我想象中要更独立啊……”龙伯慨叹道,“不过,也没有特别奇怪就是了。”
“你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如果让埋伏在教堂外的那些人统统自杀,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既然都已经做好将我处理掉的打算,又为什么要假惺惺地谈什么合作呢?”
“这不过是必要的两手准备。”绘师淡然道。
他会这么闲着跟龙伯聊这么多,这么久,除了对整个计划的绝对自信以外,还有就是因为……他准备处理最后的痕迹。
——与他们合作的越龙所留下的痕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龙伯饶有兴趣地笑道,“你们组织里面唯一的那个第五能级……叫遗鬼的,应该跑去九华……准确地说,应该几天前就到了九华,盯着我的人好多天了吧。”
天灾有两个领袖,绘师作为决策者,而这个遗鬼——桑克斯和瑞珀在谈话中曾提及的那个让桑克斯畏惧的角色,则是负责调教训练天灾所有战斗人员的武力领袖。
这一点,与天灾合作已久的龙伯自然十分清楚。
“……你知道我会清理你的人,这我并不惊讶。”
绘师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但你是怎么确定,去的人是遗鬼?”
“因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们足够谨慎,而且似乎也做好了为这个计划献身的准备,当然……更重要的事——”
龙伯打了个响指。
同一时间,外面瞬间响起了凄厉的惨叫与怒吼,教堂外,似乎正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厮杀。
“——因为我的人说,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人,已经从这座岛上离开了。”
男人十指相抵,微笑道:“怎么?只需你暗度陈仓,不许我瞒天过海吗?”
顾无怜在应夜叉邀请去越龙基地的时候曾感到疑惑——为什么维护基因稳定这种对越龙来说无比重要的事,那些战力不俗的家伙却一个也没见着?
——答案,就在此处。
“……你是怎么做到的?”绘师似乎并不慌张,只是奇怪,“你的人哪怕只是接近这座岛五海里,都必定会被我发现。”
“傲慢是原罪,绘师。”
男人轻声道:“你太小瞧这份苦难,小瞧了这份苦难四百年的传承中,到底积淀了何种程度的底蕴,而承接这份苦难的人,又能从中萃取出何种程度的力量。”
砰!
教堂的门被一脚踹开,拎着人头满身是血的壮汉穷奇瓮声瓮气道:“搞定了,龙伯。”
而龙伯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穷奇愣了愣,但还是很服从地拎着脑袋推开,顺便把差点被踹烂的门给带上了。
“……真可怕啊,龙伯。”绘师叹息道,“你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过奖,比起一个以三千万条人命为代价,只为了激化阶级矛盾的家伙,我应该完全是纯良无害的。”
“把我换成你,你会做的比我更好,更残酷,你就是有这种能力的人。”
“但那有怎么样呢?”绘师反问道:“我并不在乎我的生死,就像遗鬼知道他踏上那片土地之后必死无疑一样,天灾的每个人都有为理想献身的觉悟,可是……你们呢?”
“你们越龙的其他成员会尽数死在地震当中,唯一有能力逃脱的旱魃会被遗鬼杀死,就只剩下你们这么一批人……传承四百年苦难就此断绝,再无继承,你觉得值得吗?”
“作为越龙的继承者,你觉得……值得吗?”
绘师的语气无比庄重肃穆,好像化身了什么伟大灵魂,在跟另一个不屈意志的化身对话一样。
“……”
龙伯沉默半晌后,深深叹息。
“绘师,你说我到底该为自己的成功而喜悦,还是该为你仅止于此而遗憾呢。”
“不过,在谈这件事之前,我觉得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他摇头道:“你们似乎……真的完全把旱魃叔当作我的手下,从而对那个老怪物的实力,失去了合理的判断。”
男人咧嘴笑道:“我赌你们组织唯一的第五能级,在他手下活不过三秒。”
“这可真是……”
看着一片狼藉的废墟,青年摇头感慨道:“真是久违的大阵仗啊,上次看到这么狠的……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不清了啊……”
他像是缅怀什么般这样叹息着,啃了口肉松面包。
周遭尽是残垣断壁的环境中,坐在碎石块上一手面包,一手牛奶的旱魃,像是另一个次元的人。
“我说,哥们。”
青年含糊不清道:“你也看了有段时间了吧?怎么不做点动作啊。”
“……”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废墟的阴影中,在旱魃的背后浮现。
“你就是……龙伯说的遗鬼了吧。”旱魃头也不转地说道,“真是个够奇怪,而且很有九华特色的名字啊。遗鬼,遗鬼……遗留之鬼?遗恨之鬼?”
“遗恨之鬼。”遗鬼回答道。
旱魃懒洋洋问道:“谁的遗恨变成的鬼啊。”
遗鬼却并不回答,而是出声道:“旱魃,你作为越龙的人,应该能理解这个名字的意思。”
旱魃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所以呢?”
“所以,认清现实。”遗鬼沉声道,“现在,你和我一起杀光这附近所有九华正在救灾的人,我可以带你一起逃离九华,加入天灾。”
“噗咳咳咳咳——”
被猛呛一口的旱魃咳嗽了好几下,惊异无比地转过头来:“你认真的?”
“我从不撒谎。”遗鬼面不改色。
——他当然在撒谎,因为他根本没想过活着离开九华,解决旱魃之后,他就杀光这里的所有救灾人员,再往外去,能杀多少是多少,直到被九华的修者杀死。
“原来你跟了我那么久没出手,是要等到这个地震发生之后,杀官方的人吗?”
青年无奈摇头道:“什么疯狗……唔,不过我好想没资格这么说别人。”
遗鬼微皱起眉,“你要拒绝吗?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你们到底有多么不公。”
“对啊。”
旱魃理所当然道:“所以我干嘛要答应。”
“……”遗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你所说。”青年慢条斯理地回答,“看够了的我,很清楚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脑子进水了才会站在你那边——别的不说,反正死是死定了的。”
“你以为。”遗鬼冷声道,“不接受我的条件,就能活下来吗?”
旱魃鼓起掌来:“好有格调的发言,那就来试试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往这里刺,试着杀掉我。”
下一瞬,旱魃的整个脑袋都被穿过眉心的铁钎贯穿。
“自以为……?!”
遗鬼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冷笑,就见旱魃摸了摸眉心并没有流出鲜血的洞,随后将视线投向了他。
“你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早就死去的怪物呢?”青年这般无害地微笑。
遗鬼神色瞬冷,抬手准备攻击旱魃。
——然后,他的意识便永远停留在了“准备”这一刻。
拔地而起的火柱将遗鬼吞没,半秒钟,人与黑袍消失不见,遗鬼所站的那个地方,好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哎。”
吃完面包和牛奶的旱魃站起身来挠了挠头。
“好像有点认真了啊。”
他走到遗鬼消失的地方,凝视着地面许久。
“于遗恨诞生的鬼,被遗留遗弃的鬼……”
旱魃轻声道:“你配得上这名字吗?”
轰——!
一阵巨震让青年一个哆嗦,方才怅然忧郁的气质瞬间坏了个干净。
“好了,搞定这家伙,那接下来也是时候帮点忙了,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半个官方的人啊。”
旱魃伸了个懒腰,身形化作火焰一瞬飘摇远去。
“刚才好像听到了惨叫声来着呢……”
万古流芳的周遭区域,比起被埋入普舍顿的其他地方,显得稍微没有那么惨烈。
但由于人数实在过多,即便这里的灾害并没有震级最高区域那般眼中,可伤亡的人数却在以非常恐怖的速度攀升。
——因为混乱。
作为天灾计划中的一环,他们挑选这个时间点的原因之一,在龙伯看来,便是要将来自全球各地其他国家的旅客也卷入此次事件,用以给予海外诸国向九华施加舆论压力的借口。
这大概只是诸多理由的其中之一,对于这个安排,龙伯心中其实还确定了一个更加离奇的缘由。
言归正传,高密度的人流在地震这种灾难下会爆发出比灾难本身更加危险可怕的暴动,在海外人数量庞大的情况下,哪怕九华公民全都自律到跟士兵一样井然有序,也会因为小部分的动乱与恐慌而被彻底搅乱。
坍塌的场馆内,大概有足足十来人被堵死的大废墟当中,这片昏暗的空间充斥着压抑甚至于令人窒息的不安,而冗长的沉默则作为帮凶,将这份不安无限地放大着。
轰——!
又是一次巨震,让被墙体石块死死困住的他们皆是一颤。
至于为什么没有叫喊哭泣,是因为已经叫哑了,哭累了。
左佑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友,嘴唇苍白。
他没想到,这次的旅游竟然会发生如此令人绝望的意外,今天,这个时刻,他算是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天地无常。
受困者们或绝望倚靠墙壁坐着,或已经放弃了般躺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在挣扎。
在半个小时前,还有人在疯狂地向外呼救,有人试图拨打电话,有人想要撬开墙体,但在半小时后,连续不断的巨震所带来的无边恐怖,已经完全摄住了他们的心神。
“咳,咳咳……”
在黑暗废墟的一角,虚弱的咳嗽声使本就压抑的氛围又沉重了三分。
这里有个受了伤的青年,他的腿不幸被碎石压断,创口感染,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喂,你。”
有人开口道:“还挺得住吧。”
“……还行。”受伤的青年声音十分虚弱,但仍在努力让自己颤抖的声线变得稳定坚强,尽量不给废墟中的其他人增添心理负担。
“我这里还有瓶水,渴不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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