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二三
“但现在,你想想,奉行大人身边名医可不少,可八酝岛呢?这里的病人只有我一个医生可以依靠了。”
苏寒肃然起敬:“保本先生,事实上,我与同伴们之所以来八酝岛,就是为了拯救这里的村民。”
“请问绯木村还有没有其他病人,我会一起将他们带到鸣神岛去安顿好的。”
保本怔怔地看着苏寒:“谁知道你是不是幕府派来的人,故意想将八酝岛上所有感染者赶尽杀绝呢?”
苏寒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茅草屋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胡桃、珊瑚宫心海与长次相继走了进来。
胡桃吐了吐小舌:“本堂主可算找到你啦,原来你在这里。”
保本神色一变:“长次?”
长次惊喜地问道:“保本哥哥,原来你还没死吗?”
保本:“……”
珊瑚宫心海唇瓣轻咬,向苏寒解释道:“师傅,我们挨家挨户地搜寻了这所村落。”
“最终找到了长次母亲给他留下的信件,以及幕府军与反抗军在岛上散发的传单……”
长次诚恳地向苏寒道谢:“谢谢你们,如果不是哥哥姐姐们的帮助,我也不会看到母亲的信。”
“妈妈不让我去循着她的足迹,想让我继续留在稻妻,我会听她的话的。”
保本放下了戒备之色:“看来,你们并不是幕府军的人,与反抗军应该也没有瓜葛。”
苏寒隐晦地向珊瑚宫心海摇了摇头,如果保本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海祇岛的首领的话,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与她拼命的吧?
毕竟绯木村的这些村民,多数都是因为反抗军才病入膏肓。
胡桃叉着小腰道:“那是自然,就连这岛上死去的冤魂,本堂主都超度了不少呢。”
保本神色一怔,语气变得尊敬起来:“超度?您是说,送他们前往【往生轮回】吗?”
胡桃摩挲着雪白的小下巴:“唔,你这么理解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保本噗通一声,跪在了胡桃的面前:“我求您一件事,求求您去救一救那些因幕府军而死于非命的村民。”
苏寒急忙将保本扶了起来:“有话好好说,怎么回事?”
保本翻找着行囊,最终找出一张笔记,展现于苏寒等人眼前。
【望谨记家主大人口谕:所谓兵贵神速,岛上若有逃难病患,不可宽宥,速速诱之集聚渡口,半途沉其船。】
【问则称叛军为之,以免小小崇神扰乱将军殿下之天领。】
珊瑚宫心海沉默着将幕府军的传单拿了出来:
【居民请勿慌张,九条天领奉行孝行大人深感八酝岛难民切肤之痛,特来拯救。】
【天领奉行定当护送诸位安全离开本岛,若急需救助,请速来九条军前沿阵地。】
苏寒神色严肃道:“我们当然会超度因幕府军而逝去的亡魂,但我也想请保本先生跟我回到鸣神岛。”
“因为再过两日,就是我们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覆灭的最佳时机,我想请保本先生亲自出面指正奉行的罪孽,以清君侧!”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8K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寂寥。
这是苏寒与神里绫华她们为百姓施粥的第三天。
雪花纷飞,雾气弥漫,身着单薄衣裳的老翁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掌,呼吸在冷气里蒸腾。
昨夜离岛的雪下得很大,巷道中堆积着厚重的积雪,老翁驱使的炭车也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与牛蹄印。
他要赶往南边的集市上,尽快将堆积的木炭卖出,给躺在病床上的老伴治腿病。
天寒地冻,田地里的庄稼早已冻死,商人们奉勘定奉行之命,趁机将粮食哄抬到到天价。
多亏了将军大人体恤民心,令社奉行的白鹭公主施粥赈灾,才让老翁最近手里不那么拮据。
未曾想,老翁才至集市不久,便迎面遇上了两名骑着骏马身着紫衫的男人拦在他的面前——他们是勘定奉行府的人。
管事之子柊敬太手里一手攥着马鞭,一手拿着文书,趾高气扬地看着老翁。
“喂,老头,你身后这车炭,我们勘定奉行大人要了。”
老翁惊惧不已,嗫嚅道:“大人,这不好吧,我的炭是要卖钱的……”
柊敬太嗤笑道:“钱?笑话,我们勘定奉行拿人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
说着,柊敬太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武士顿时心领神会,取来半匹红纱与一丈绫,随意挂在了牛头上。
武士冷声道:“拿好,可别说我们买你炭不给钱。”
老翁眼中尽是悲色:“就这么点根本不够一车炭的钱啊。”
柊敬太脸色一冷,走下马来推了老翁一个踉跄。
“给脸不要脸,买你的炭是给你面子,你还想要多少钱?给我拉走!”
武士冷笑一声,当着众多人的面,拉走了老翁的那车炭。
老翁跌坐在地上,被炭熏黑的手指捂住面颊,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继而嚎嚎大哭,任由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鸣神岛,天领奉行府。
老翁跪在地上,恳求奉行府上的武士们为他做主。
但武士们一听是勘定奉行,便纷纷露了怯色。
更有甚者,还拔出武士刀恐吓老翁,让他不许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老翁心灰意冷地走出了天领奉行府,看着怀里的一丈白绫,打算以自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冷不丁的,老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待老翁回头看去时,身后却是空空如也,唯有手中被人塞了一张字条:【去粥棚找苏三为你做主】。
……
绀田村,粥棚内。
“听说了吗,正午时分,将军大人就要在千手百眼神像前举办第一百颗神之眼的【狩眼仪式】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有人说,这次被狩眼的对象,正是社奉行的托马先生。”
“托马先生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要被收缴神之眼了,还是将军大人亲自收缴。”
“但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已经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哪还有心思关注这些?”
“唉,要是将军大人能管管这些人就好了……”
“嘘,别说了,小心被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的人听到……”
“可我听说苏三大人也是天领奉行麾下的足轻,怎么人与人之间就那么不一样呢?”
听着众多百姓的议论,苏寒面色平静,瞥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继续挨个为他们施粥。
派蒙小声问道:“苏寒,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托马?”
苏寒淡淡道:“等……”
派蒙不解地含着手指:“等?”
荧低声解释道:“等待时机成熟。”
未过多久,排队等粥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
这些天一直安守本分,排队等粥的那名老翁竟不顾他人阻拦,踉跄着冲到苏寒身前,猛然跪了下去。
老翁跪在苏寒身前眼中含泪道:“请苏三大人为我做主。”
苏寒眉头微皱,向维持秩序的社奉行武士吩咐道:“扶他起来说话。”
老翁就这样跪在雪地中,怎么也不肯起来,只是卑微地磕着头,泣涕不已。
“老头子整年在南山里砍柴烧炭,就是为了赚上那么一点辛苦钱,给我卧病在床的老伴治病。”
“冬天突然来了,可我辛辛苦苦烧的一车炭却被勘定奉行府的管事抢了。”
“我找遍天领奉行府上的所有武士,没人愿意帮我。但有人说,您可以帮我。”
“苏三大人,我能指望的只有您了,如果您也帮不了我,我只能吊死在勘定奉行府前了。”
平民百姓们骚动不已,看向老翁的眼神充满同情。但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人敢管的。
那可是勘定奉行府,就算是天领奉行的【与力】,也不敢管这件事情,更别说苏三大人只是一名小小的足轻了。
苏寒沉默了一会儿,亲自走到老翁身前,将他扶了起来,神色严肃道:“其他人不敢管的事情,我来管。”
“其他人不会为了一车炭,一个卖炭翁,做出得罪勘定奉行的事情,但我苏三会。”
荧缓缓走到苏寒身前,亲自为他披上天领奉行武士的制服,为他戴上官帽。
苏寒继续问道:“诸位,有谁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将那贪官污吏拿下?”
看着眼前排队等粥的一条长龙,冰冷的雪花沾染了他们的发际,脸颊,而后缓缓融化。
平民百姓们心中憋着一腔愤慨,但始终无人敢站出来应声。
是的,他们在害怕。
自古民不与官斗,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欺压平民百姓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结果如何呢?
对于他们的沉默,苏寒并未感到意外。
卖炭翁虽然可怜,比起托马的遭遇来更能令他们感同身受,但还是不够。
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唯一的希望——粥棚。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们只要图一口饱饭,谁会愿意抗争呢?
就算卖炭翁真的在勘定奉行府前自缢而死,也不过徒增百姓们心中的悲凉罢了。
但苏寒心底比谁都清楚,百姓们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达到了极限。
这时只需要有人站出来将最后的引线点燃,百姓们就会一哄而起,无需苏寒出声,他们自然会向两大奉行举起叛旗。
荧唇瓣微启,低声道:“时机成熟了。”
嘭——
璀璨的烟花突然在远处的天空中迸溅开来。
未过多久,事先安排好的武士们便骑着骏马赶了过来。
他们戴着头巾,蒙着面颊,身着勘定奉行武士的紫衫制服。
为首的武士抽出银亮的武士刀,在百姓们的惊呼声中,一脚踹翻了粥棚中的锅炉。
“这里是勘定奉行的地盘,谁让你们施粥了?有取得过我们柊慎介大人的同意吗?”
社奉行的武士们走上前去想要与他理论,却被那名武士扇了一个耳光。
“呸,一群刁民,怎么不饿死你们?还指望吃粥?”
“各地的粥棚都已经被我们砸了,我看你们还怎么喝!”
百姓们的眼眶红了,纷纷攥紧了拳头,紧紧咬着牙,死死瞪着他们。
勘定奉行这些武士们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摧毁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终于,人群中走出了一名青年——那是八酝岛的保本医师。
保本眼睛通红,咬着牙问道:“我们的要求已经很简单了,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为什么我们连活下去的权利都要被勘定奉行剥夺呢?”
勘定奉行武士们见势不妙,急忙跳上骏马甩鞭离去:“你们等着,想造反是吧?”
“勘定奉行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今天在场的人,你们的妻室,长辈,孩童,都难逃脱勘定奉行的制裁!”
百姓们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在此刻爆发,怒声咒骂着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见时机终于成熟,苏寒缓缓抽出了银亮长刀:“没有人能欺压我们,我们不是贱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将军大人的子民。”
“人命岂能贱如草芥?这乱世之中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今日o我等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敢与我一起去勘定奉行府,将拿贪官污吏拿下?!”
百姓们红着眼睛,心中憋着的怨愤尽在此刻喊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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