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引来生戏安魂 第6章

青阳身体一僵，胡桃只能看到他的背部，看不到面部表情，其肩部宽大结实，足以给人安全感，并非像他人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了......”青阳嘀咕着，声音不大，但房间静悄悄的，无论多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直接被胡桃听去。

青阳稍作停留，看着一排排书籍，搜寻着那本书，顺带问着：“你要看第几册？诶，已经出到第六册了吗？”

“第一册。”

“嗯？”青阳回过头，一脸惊讶。

“剧情忘得差不多了。”胡桃耸耸肩，“我也只是买来，基本没翻过。我记得好像出了第七册，青阳你下次路过万文集舍的时候顺手帮我买吧。”

“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青阳的头又疼起来，揉着太阳穴，将书页泛黄，还带着一些污渍的《戏子不相信眼泪》卷一抽出来，拂过古旧的书皮，陷入了短暂的怀念中。

很快，他便回过神，将书带回座位上。

“从头开始说吗？”

“嗯。”胡桃眼中有光，连枫丹出品的小夜灯也不如她。

青阳曾给胡桃讲过很多睡前故事，有璃月的古老故事，也有来自至冬国的故事，唯独这本是例外。

《戏子不相信眼泪》是一本轻小说，故事漫长而注水，本只有青阳在看，结果当年被胡桃发现这本书，一连讲了半个月。

故事建立在架空世界中，这是杂糅了古风，现代科技，玄幻，魔法的大杂烩世界。

一开始阅读时，难以想象这种大杂糅的世界是如何诞生的，明显不成正比的发展强度，本该是某方碾压另一方。

直至卷一末尾才揭晓谜题——这是一个不断轮回的世界，出自于神明的恶意，提前或者延缓世界的崩溃，每一次轮回所主宰世界力量皆不相同。

神明看腻了千篇一律试图改变轮回结局的故事，在这一次轮回尾声，神明将力量分给了不同场次轮回遗留下来的人民，从而造成多足鼎立局面。

在日益崩溃的世界末日下，各个力量体系最高层仍能保持苟且残喘，又质疑着彼此的信仰与政体，相互征伐，出演神明所期待的尔虞我诈。

在这混乱的世道，自然诞生了特色各异的组织，例如“梨园”。

其手下看似从事着戏子的行业，实则学习着窃运的能力，每一个人都是伪装的好手。

他们并非刺客，只是遵从于“人设”的戏子。

梨园的师傅们会教导自己的徒弟“盗窃”的能力，越是理解那个人设，越是能复制出对方的能力。

锁定一个目标，记住他的行为，学习他的思维，最后将他杀掉，将他的命运取而代之。

戏子的学习能力是有限的，一个时间段只会模仿一个人，直至“人设”宣布死亡，才会从中脱身，寻找新的身份。

当戏子被冠以人设名字时，他被抛弃了自我，从思维和行动上成为那个人，不动摇，不抗拒。

哪怕所扮演的人设，在某种情况下应该做出主动死亡的做法，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完成。

相反，若是遇到上个人设曾重视的人，而现在的人设与那人互为仇敌，他们也会遵从现在的人设，毫不犹豫按照行为模式，杀死对方。

哪怕他们曾经将对方当做掌中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他们即是人设本尊，人设本尊即是他们，永远地遵守当下人设。

故事的主角是梨园的两个戏子，对外宣称是兄弟，实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成双出没，完成着师傅的任务，皆能在同一世界承担复数“人设”。

师兄被称作天生的胚子，完美充当着“人设”，一旦离开人设，就没有决定能力，只会寻求新的人设，为自己建立底线。

而师弟模仿能力仅此于师兄，一直念叨着要超过师兄，连代号也是照搬师兄的，称作黑兔子，声称总有一天会把师兄的人设抢过来，成为黑兔子。

师兄弟走遍整个世界，伪装成无数人，挑起或者阻止了无数战争。

胡桃记忆力不错，随着郎朗阅读声传入耳中，时不时就打断，要求青阳跳过某一段故事，说记得具体细节。

青阳只得无奈地跳过，念着念着，一本厚厚的书，居然被跳到近半页数。

“今天便到这里吧。”青阳合上书，不容胡桃质疑，“明天我会帮你看看有没有第七册。”

“你不看这本小说了吗？”胡桃有些困了，打着哈欠声，看着青阳将小夜灯光度调暗。

“不看了，作者太注水了，还喜欢拖稿。”青阳理由无可挑剔，“而且这样的故事是没有希望的，直至第四册，师兄还是没有变化，尊于人设，没有自我。”

第十二章晚安吻

“是吗？我倒是觉得师兄挺好的。”胡桃忽然说道。

青阳一挑眉，“嗯”了一声，困惑道：“你不是你没看吗？”

“听行秋说过。”

童年时代，不管是谁都会有几个同龄玩伴，再加上家族相识需要，很容易打闹在一起。

行秋是飞云商会二少爷，热衷于读小说，包括但不限于轻小说，武侠小说，修仙小说......如此一来，胡桃的解释就显得合理许多。

青阳嘴角抽了抽，对胡桃无奈道：“为什么要剧透自己。”

“嗯~因为演戏部分很无聊。”胡桃十分理直气壮，“前期主角喜欢扮演戏子，缓慢接近目标。”

胡桃这么一说，青阳便想起来，胡桃还是个小团子时，自己也刚入往生堂。在某一日，胡桃爷爷带着他们去听戏，听台上人开嗓子不足十分钟，胡桃直接秒睡，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声都没能叫起来。

虽然胡桃事后挨了板子，承认昨晚一夜没睡，翻了墙，去山头捉鬼玩，一整天没气力，也足以留下深刻印象。

从小时候起，胡桃就是坐不稳的主，其他家孩子都是在巷子里玩耍，青阳却总能看到胡桃趴在屋檐上，一脸好奇地盯着屋檐下奔跑的孩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爷爷已经三天没打过我，我得上房揭瓦表示热烈庆祝的气质。

这大概就是胡桃爷爷从来不定制裙子给胡桃的原因，会走光的。

“你笑了。”

“是吗？”青阳抹了抹嘴角，确实上升了弧度，他看着书皮上老旧的封字，略有好奇问道：“你不讨厌师兄的选择？”

“这种事情无所谓嘛。”胡桃摆摆手，黑色指甲在昏暗环境中反而更加显眼，“我从小就是胡家的继承人，他被梨园主收养，又恰好是这样的性格。我们都是合适的性格，降生在合适的地点。这天底下，只有最合适，没有最好。后边的剧情里，师兄不是很满意师傅对他的安排吗？既然他喜欢成为‘人设’，那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胡桃顿了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我也很期待他找到自我的那一天。”

看着胡桃，青阳怔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一个笑颜：“这倒像是你的回答，不在乎自己的出生，只遵从本心。”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已经对师兄敬而远之，又或者抱有感化的心态，想要劝他从善，不要再自甘堕落。青阳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在心中补充道。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后面的剧情里，师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哪怕一直被质疑，轻易抛弃曾经的人际关系过于绝情。他从没觉得自己自甘堕落，这即是他最爱的人生。”青阳幽幽回答道，顺带起了身，似打算离开了。

胡桃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欲想说什么。

“打住。”青阳的笑意突然收起来，认真说道：“这个真的不可以，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胡桃吐了吐舌头，自认倒霉。

“对了，明天刻晴如果来了我不在的话，就让她等到下午五点再来一趟。”

“刻晴？”

“嗯，今天在珠钿舫撞见混上来的她，好说歹说才在她被发现之前，拉回璃月港。”青阳叹了口气，觉得身边的女性一个都不好惹，“我答应她，会帮她混到一个合理的身份。正常登录珠钿舫。”

“混上去后？”

“这就看她的反应能力了，不过我提醒她最好多带点摩拉。”

青阳说完这句话，便止住了嘴，略有些心虚望向胡桃。

果不出所料，胡桃一脸兴奋地样子。

“不可以！姑娘家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你又不是刻晴，一心一意只是为了调查！”

青阳不敢想象胡桃前往珠钿舫的结果，别人是去求美人讨好，胡桃怕不是直接去耍流氓，整蛊对方。

“那你去过吗？”胡桃直勾勾地望着青阳，另有暗指。

“没有，我和钟离先生就是纯看戏喝茶的。”

青阳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胡桃刚刚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闲聊就到此，快睡觉。”

胡桃仿佛没听到般，甚至坐了起来，一手托着脸，手臂架在大腿上，饶有兴趣盯着他，仿佛现在才是她的“白天”。

胡桃打小就如此，让她准时在零时前入睡的难度，不亚于直接吃完她亲手制作的奇怪食物。

“...真拿你没办法，快躺好。”

青阳只好拿出杀手锏，催促胡桃又躺了回去，坐到床沿边，眼前的胡桃乖巧得像是恶鬼附体，令人心中发寒。

胡桃的两只小爪子抓着被沿，炯炯眼神的视线就像是夜猫子转世，被轻轻拍了一下头，也只是嘿了一声。

额头前的刘海如细沙擦过指尖，露出光洁的额头，在无奈下，青阳俯下身子，轻轻在其上一吻。

以此送上一梦安然的晚安吻。

“晚安。”

这并非至冬国的习俗，也并非璃月的习俗，只能说往生堂的人接受新事物能力强大得难以想象，在尝试过第一次后，胡桃就像是完成某种光荣成就般缠着他人送上晚安吻。

先是胡桃爷爷，然后是青阳。

或许，对于常年行走在生死之间的她来说，晚安吻确实有着安心神的作用。青阳的思绪稍微飘远了些，缓过神时，胡桃合上双眼，一副乖乖孩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临走前，青阳替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像是老父亲般叮嘱，“别又把被子踢了，小心着凉。”

再三确定无误后，他才起身离开。

本该早早上床休息的青阳，也是有所感到疲惫，本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胡桃的卧室时，又有着开玩笑的性质回过身，随口说了一句话。

“如果人类补完之后，绫波丽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最终看的应该就是你吧？”

他走向凉风习习的长廊里，望着长廊外种植的绿植，原本急促的脚步也重新放缓下来。

青阳回过头，见胡桃卧室里一片漆黑，没有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还是不放心绕了一圈，确定胡桃没有打算翻窗逃走，终于可以松口气。

这样的生活，他早已习惯。

不咸不淡，滋味恰到好处。

......

胡桃悄悄睁开眼睛，又慢慢闭上眼睛。

他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我开始难过了

刻晴对时间利用十分苛刻，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连所谓的午睡休息时间，也仅局限于三分钟。所以她不是很能理解非公宴外的进餐时间里，要慢悠悠闲聊吃饭的习惯，这只会浪费大把时间。

食不言，寝不语。刻晴试图推广这一倡议，最终和“每天多工作一个时辰”一样被大众拒绝。

当刻晴踏入往生堂，与路过的仪倌简单打招呼，急匆匆得到允许，进入青阳所在的空间时，青阳正好在吃饭，手中筷子也夹着从鱼中部处剐下来的鱼肉，轻轻吹了一口气，焖炖得恰到好处的鱼肉，配上适量的绝云椒椒粉末，鱼肉的鲜美和刺激味蕾的滋味混合在一起，令喉咙忍不住蠕动了一下，吞咽下肚。

不止是青阳在此，见时节恰好，寻一处美食的钟离也有属于自己的碗筷。

至于胡桃，又哪有不在的道理。

值得一提的是，胡桃碗里放着口感最佳的鱼尾和鱼腩处的肉，满满当当，快要有一半饭量。

“你来了。”青阳一愣后，迅速打声招呼，想要起身准备碗筷：“要一起吃饭吗？”

“不必，我吃过了。”刻晴蹙起眉头，摆了摆手，“你们先吃，我在外面走走。”

说完，刻晴便迅速地出门，不忘顺手帮他们关上门。

“刻晴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青阳含着饭菜，有所意外地感慨道。

“她一直都是如此。”钟离微微晃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想要做的事情，就会立刻去做。”

“我还以为我们吃饭已经够早了。”青阳随口一说

按照24小时制度，现在也不过是十一点时间，足够悠闲的人，可能连早茶馆都没有走出来，更不要提午饭。

他瞥了一眼的胡桃：“不准剩饭，这几天我没看着你，仪倌小妹说你又没有好好吃饭了。”

“刻晴找你有何事？”钟离随口一问。

“她想混上珠钿舫。”青阳侧过头，看向前来蹭饭的钟离，眼神认真，“若是有钟离先生作为引路人，会轻松不少。不知钟离今日是否有时间帮着一忙。”

“可。”

三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倒是组合成沉稳父亲，可靠兄长，挑食小妹的家庭组合。青阳下意识含住筷子，浸染着焖鱼酱汁滋味可口至极，联想翩翩。

胡桃仿佛听到青阳心里话，吃着来自青阳夹过来的鱼肉，肚子已经半饱，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在她小腿处，一只寻常人看不到的小鬼缠着桌腿，目睹了胡桃故意轻轻踢了青阳一幕。

青阳面色不变，快速解决着饭菜，将碗筷拿走，“我吃完了，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刻晴那边。”

他急着离开，还要将准备的工具一并带上，临走前竟一时疏忽大意，忘了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