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州白马
这可比美索不达米亚的麦酒、希腊的葡萄酒要精致美味多了。
虞姬也抱起了杯子。
天光柔和、清风徐徐，众人议论着...无支祁却始终将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罗维的身上，那发丝掩盖下的异色双瞳有光芒绽放。
“好酒、好酒——”那边的荆轲早已醉的七荤八素，不过此刻罗维倒是挺能理解她的了。
毕竟这样的美酒，确实值得一醉，如果不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于重要、罗维也想直接一醉方休了。
是的、确定一方恢弘曾孕育了许多至高原初之神的土壤的未来，对于罗维来说，同样是难得一遇的聚会。
更别说、这里还是他的‘故土’。
“老夫的意见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 生万物...既要延续我炎黄一脉之传承，将百家传承组建成一盘，那便必须要有一道作为基础，作为支撑——独立于世间。”黄石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儒家的传人，一个高冠束发，容颜仪态极为整洁，很有颜回风范的中年人反驳：“你要以道家为基础吗？”
“嘿、这是为我华夏延续，但也是道统之争，不得不试试。”黄石公洒脱承认：“你们也都可以提，至于最后结果如何、自有帝君与大圣抉择。”
“黄石公老先生的意见确实有可取，但容易引起争端，若彼此不服、‘盘’恐怕没办法稳固存续。”墨家指出了一点。
法家传人开口：“不如以法度为基础，非以人治，而已法治...”
是人皆有私心。
人是复杂的，也都各有立场、各有偏好，他们提出的想法也都难以避免地带上了自己的色彩。
但好歹也都能知晓大方向，也都只是‘提’——说实话，如果他们全都全然无私奉献，而没有自己的立场、或许也就没有这春秋战国四百年间思想碰撞荟萃了。
人性自私，但也是人类奋发向前的力量。
“帝君、怎么看？”声音突然传入到了罗维的耳中，百家传人都在同时蓦地一顿，也都顺着这声音，看向了罗维。
说话的人是一直关注罗维的无支祁，显现的模样是白发高挑少女的这位上古妖神异色双瞳仍显得闪烁不断。
罗维怎么看？
用眼睛看。
“呼...头，有点晕，借我靠一会儿...”身后的虞姬脑袋晕晕乎乎的，长发垂落下的面容满是红晕酒气。
喝醉了。
罗维拂袖、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
而后拢过虞姬，就这么令其靠在身侧，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洞天福地，烟云袅袅。
他想了想，道：“百家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选择哪个都不尽完美，但不选哪个、‘盘’则有缺。”
听了这么一会儿，罗维其实也大概理清了这群百家传人的思路。
这个世界的神秘从来都是源自神明的，哪怕华夏的仙神特殊，既是掌握自然的神、也是与星球本身构筑联系的星灵，但其能流向人间的，也只有神明掌握的隐秘——‘神秘’。
而今神代破损，仙神远去，哪怕华夏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神秘流失，百家之人无法弥补整个世界的空缺，所以他们想要做的，是以如今依旧掌握的神秘、在世界之外，重新构筑一个作为神秘源头的容器，构筑成一个单独于世界之外的‘神代基石’，再不受世界影响。
这样的想法与所罗门类似，但又不同，所罗门的基盘只是铭刻于天地之间，将残存的神秘汇聚起来、在世界的上层铺开，未能阻止神代衰退，也更未能阻止神秘流失，只是令人类在神明远去之后，仍能行使逐渐衰弱的神秘而已。
彼此不同，也并非是能力的高低，而是源于思考方向的不同，最初的所罗门是天生的王、是无悲无喜的圣人，他不会违反星球本身的规律。
而神州百家、他们尊奉天命，却也同样会抗争天命。
他们仍是人，是芸芸众生、更是从莽荒一路杀出一条进化之路的人。
“万物各有不同。”
“然而、万事万物，皆有源头。”罗维脑海中的思路在孙坚梳理清楚：“巍巍华夏、自炎黄而始、已过三千年，但无论岁月如何更迭，我华夏的源头仍是炎黄，是三皇五帝。”
“而三皇演三易，易经——同样是我华夏之源。”
易经是华夏毫无疑问的瑰宝，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既是‘开天辟地’之壮举，是令人类获得天地至理的原初法典。
“所以我的想法是，以‘易’、作为‘盘’的源头。”
罗维的声音回荡在这洞天寰宇之间，引来众人的面面相觑，唯有无支祁发出了笑声：“不愧是东华帝君，你的想法很有趣。”
“但问题是...‘易’，只是一种思想，而不属于神秘。”
“那不是更好吗?”罗维笑了：“形而下者不如形而上者，形而上者、不如无形之源。”
话语落下，却竟如洪钟回荡。
他道：“有无形之源，方能源源不断、继往开来！”
“形而下者不如形而上者...”黄石公低声呢喃，这一刻、他仿佛有一条路在面前豁然开朗。
墨家巨子更突然振奋起来：“源源不断！”
儒家传人扶手大笑：“继往开来、继往开来——”
百家传人都是天资聪慧的人，罗维在说什么、不需要言明，在这一刻，都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东西方是不同的。
罗维在西方的时间呆的很久，在那边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间地带上了那边的惯性思维。
但回到神州、回到华夏，他却已渐渐重拾了曾经的那份流淌于血脉中的精神。
既要变，不如变个彻底。
他欲要以‘易’的思想为源头、汇聚百家之传承，组成一个‘盘’。
这‘盘’不同于西方魔术基盘，其独立于天地之外，却能根植于民众心中，这盘的源头是万民心中的思想，这神秘的源头，不是神、不是仙，而是这茫茫大地，万千华夏子民！
“归根到底，所谓神代也只是一张覆盖在星辰本貌上的‘膜’。”
“归根到底，神明能改变世界，人类、也未尝不可。”
“只是大多数人类的个体太过于脆弱，以一己之力难为此等壮举。”
“但改变世间的从来是万千大众，若能汇聚万千之人...”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认知，他们存在的痕迹流淌而落，也必然足以扭转世界。”
万千的人、千万年的历史形成的，是什么？
是人理。
是这个世界独特的、庞然而不可计量的人理！
罗维所说的‘盘’，是以万民的思想为维系，直接与人理构成联系。
这是‘思想魔术’，也是‘人理魔术’。
“如此一来，神秘的原则便不再是保密，如果以思想为源头的话、那么越多人知晓其道理，汇聚的思想便越多，所能链接的人理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越发足以扭曲世界的规则！”
“所以、汝等当传播思想，传授万民以智慧与知识。”
“唯此，此源头、方可不绝！”
罗维将手掌拂过桌面，抬起的手指、染上一丝酒水，在其上划过一条直线。
从过去、到现在。
从现在，直到未来。
保守的神秘规则只能令神秘苟延残喘，而今华夏，却又将自此、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
一条以思想为基础、以传播万民而兴盛的蓬勃发展道路。
“有趣、太有趣了！”无支祁哈哈大笑起来：“本以为只是一场人间的闹剧，却不想、竟然有这样的壮举。”
“不、或许我该称你为——”
“开辟新天之人！”
“此路之师。”
“见过祖师！”黄石公起身而拜。
墨家巨子俯首：“见过祖师！”
“儒家传人颜路，代万民而谢帝君！”
“...”
声声句句，皆道师祖。
唯一人静坐，罗维笑了：“你们不必谢我，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归根到底、他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不再见那思想蒙蔽，闭关锁国。
为了不再见那华夏倾颓、神州陆沉。
如今，距离那时还远。
这个世界更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但哪怕只能做一场类似的梦...罗维也从来都是奋不顾身。
他以一言开天，更是在以思想，劈开新路！
此路风景独好，
但罗维更愿携手、与万民共赴！
第十六章虞姬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既然确定好了方向，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实施、众人早已经有预案。
“我等打算将这一片洞天打碎、作为承载‘盘’的容器！”黄石公一开口，就是大手笔，他抚摸着自己那苍白的须发，眉宇抖动：“此洞天为我道家诸多先贤昔年所开辟，其悬于现世上方、独立于世间之外，正可符合——”
“这也是我等请无支祁大圣前来的原因。”
要以洞天承载‘盘’，那么就必须要将这个洞天搅浑、打碎，然后让众人将自身所掌握的神秘灌入其中，进行排序重组。
而这样的力量，在场的众多百家传人是没有的，他们之中有已达仙境界的、也有没有抵达的，但要打破这种层次的洞天，却需要至少相当于其他地方的主神规格的力量本质。
主神所对位的，是仙道之仙尊、儒家之圣人，神道天王，妖魔大圣。
“现在可不需要我来了。”无支祁耸了耸肩，露出了笑容，她看向了罗维：“有东华帝君在此，哪里还用得上我？”
“帮人帮到底...怎么样？东华祖师？”
“你竟然舍得将这么大的好事推出来？”罗维有些惊讶，打碎一方洞天、将之重组，就如同再造一次混沌天地，这确实是难得的机遇。
虽然洞天福地是与固有结界类似的运作机理，但不同的固有结界之间差距本就极大。
罗维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洞天福地，近乎完整。
可以说是微缩的‘世界’了。
“推出来、之后才好去找你帮忙啊！”无支祁眨了眨眼睛，显得理所当然。
她说：“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找你压制心猿？”
无支祁可还想着尽早脱困呢！
好的，话都说到这个分子上了，罗维也不好拒绝，更不会拒绝。
“请祖师出手！”黄石公躬身稽首。
墨家巨子单膝而跪：“请祖师出手！”
儒家传人、法家学子、兵家行走...都在同时礼敬罗维。
于是罗维坐于桌案之后，拂袖，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可。”
只一个字，却如钟声回荡，罗维再次敲动了脑海中的‘混沌’。
若要打碎，便需先扭曲。
于是无形的呓语回荡开来、荡漾在整个洞天福地之间，好在这并非针对某个人、某个存在，所以众人只能听见隐约的回荡。
只有无支祁的脸色略微鼓起、像是在憋笑一般，饱满的胸脯不住颤抖着...
天幕被黑暗遮蔽，大地山川如同被揉碎的纸张般浮现出了层层的褶皱，周围刹那间变得极为的昏暗，唯有所立身之地、仍有一片光亮显现。
罗维、再次地敲击了脑海中一下混沌。
源自邪神的‘混沌’在意识脑海中摇动地更加地剧烈了起来。
扭曲、揉碎、层层褶皱不断加深、加剧，在此之下，他终于将一切的风景化作了杂乱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