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柳
他之前说的那句话，确实有些找事的嫌疑，但莫羽的本意是想打破僵局。
不过打破的方向不太对，反而变得更糟了。
如果一言不发或者以客观角度说出自己吃兔子的理由，恩利尔大概只会当做无事发生吧。
而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借口，就像是大多数人在做错事时，先做的事情是分析后果，然后尽可能减轻后果严重性，这其中就需要借口和理由。
在说出这句话后，他才反应过来其实应该更坦率。
面对一丝不苟的恩利尔，坦白诚实反而更容易与她相处。
当然，莫羽的一时大意也带来了意外收获。
他见到了恩利尔生气时的样子。
虽然和恩利尔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可他已经能摸索出其中的规律。
当她心情舒缓时，风儿就会温柔的像是一条小溪，而当她心有不满时，风儿就会瞬间变成刀子凛冽骇人。
他询问道：“你口中的莫名冲动，大概是生气吧。”
“生气？”
莫羽点点头：“神明也有喜怒哀乐，再冰冷无情的神明也无法做到完全隔绝七情六欲，当受到凡尘事物干扰时，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你也不例外。”
恩利尔闻言陷入沉默，并没有表示赞同或否定在，只是转头看向田野中的兔子窝。
那双倒影着翠绿原野的淡金眼眸，清冷像是高山之巅的天池。
“情绪是神明不应需要的东西，情绪化思考只会导致事情变得更坏。”
如此悲观的想法，是和提亚马特有关吗？
莫羽稍加思索，继续开口道：“暴躁确实会使事情变坏，但也有好的情绪，比如你对生命的热爱，驱使着你去喂这些兔子食物，而神明正是热爱生命，才会愿意去守护这片生机勃勃的大地，不是吗？”
一番话语后，陷入短暂的宁静。
这是莫羽第一次看到恩利尔眼中浮现出抉择之色，不过很快一闪而逝，随后合上了眼。
“我，热爱生命，但我无法保护他们，死亡是无法守护任何东西的。”
平淡的语气诉说着一个让人心感沉重的事实。
肩负主神职责维系神代延续的她将提玛亚特放逐到了虚数空间，却也遭受死亡的诅咒，再也无法接触生物。
莫羽不知道被诅咒前的恩利尔是什么样子，但能大致想象的出来。
她应该很喜欢在田野间散步吧。
“上次我说的计划，你没有兴趣仔细听听吗？”莫羽提到上次和恩利尔所说的提亚马特回归计划。
“没有。”
恩利尔的回复也很干脆，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敌意。
莫羽能理解她为何拒绝的如此果断。
好不容易才放逐的大灾难，现在要为了解除诅咒又重新放回来？任何一个神明都绝对不会答应。
他们承担不起计划失败的后果。
但莫羽却不死心，坚持询问道：“难道你就只准备当个冰冷的风之死神，等游星尖兵前来，击败他们后就退位给马尔杜克？”
“......”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但从她认真的眼神可以得出，自己说的就算不是全对，也猜的七七八八。
他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和你当初立下的第一个契约吗？”
恩利尔微微侧头，略显困惑的看着他。并非是想不起来莫羽的契约，而是在无声的问莫羽。
‘那又如何？’
“每一条契约我都记得很清楚，你要亲身见证与人同行的时代，并心甘情愿的将主神之位交给马尔杜克，而非最后关头被迫为之。”
谈到契约，莫羽的神情严肃。
但恩利尔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嘴角以不可见的弧度轻轻上扬，于是清冷的秀颜像是傲雪绽放的梅花，美丽至极。
莫羽沉声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不信，可以来亲自见证如今的神人共世？”
“什么意思？”
恩利尔微微眨眼，投以询问之色。
莫羽坚定的说道：“数天后将是人类为伊什塔尔女神举办的生日庆典，也是人类的第一场欢庆仪式，更是人与神产生联系的标志象征，从那一刻起，美索不达米亚将走向人神同行的全新时代。
你既然与我签订了契约，那便应该履行义务参加庆典，见证盛世的诞生。”
恩利尔微微挑起眉头，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要拒绝吗？”
不等她说话莫羽便追问道。
“你胁迫我？”
恩利尔冷冷的看着他。
莫羽淡定道：“只是提醒你要如实履行契约内容而已，虽然契约有许多漏洞，但没有哪条漏洞能够准许你钻空子，要拒绝吗？”
他再次开口询问，只不过这次回应他的只是一阵席卷而上的轻风。
微微卷起片片草叶，只留下沁人芳香，
恩利尔一言不发飞走了，看来并不想回答。
确定对方走的很远，不会回来后，莫羽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兔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没凉
——————
随着日子不断临近，庆典终于到来，两河流域的各地诸神纷纷前往伊什塔尔建设的村落。
时隔数年，这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搭建起了一栋栋由泥土茅草构成的低矮房屋，屋子连成一片形成大区，最终成为城市。
如今这里已有上万人居住，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农田，所有人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为了感谢伊什塔尔的庇护，人们在她生日这一天举办了规模浩大的庆典，以向女神大人展现信徒虔诚的信仰。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在门口上挂起了由兽骨玉石串成的装饰品，并在村子的中央广场造了一座五米高的伊什塔尔神像。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祭祀带领着人们来到广场，一同念诵着赞美伊什塔尔神的祝词。
祝词完毕后，祭祀便又亲自向神像奉上村子最肥美的家畜，以及美味的大麦酒。
一切仪式结束，整个村落才终于开始真正的狂欢，有人举着麦酒手舞足蹈，有人击打着卵石奏出意义不明的曲子。
全村都洋溢着热烈与欢庆。
到访的诸神们看到凡人的信仰化为一条条金光汇聚到伊什塔尔的神庙中，不禁心生羡慕。
信仰能够让神明变得更为强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众多神明都在聚拢自己的信徒，但他们这些小神往往只有几十人信仰，多点可能有几百人，和万人敬仰的伊什塔尔相比相差甚远。
唯一能和伊什塔尔相媲美的也就只有马尔杜克了。
他掌管的埃里都社会分工逐渐成型，诞生了原始贸易，规模比伊什塔尔的村子更大。
凡人们在村子内庆祝，诸神则提着准备好的礼物来到神庙庆祝。
伊什塔尔的神庙甚至比马尔杜克神的神殿还要高大，由一根根石柱撑起的巨大神殿，光是站在门口就让人心生敬畏。
相比于凡人的热闹，诸神的庆贺就显得要内敛许多。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神，要保持自己应有的优雅与从容。
其中众多神明都围绕着马尔杜克，等马尔杜克率先送上礼物后，他们才紧随其后送上礼物与贺词。
伊什塔尔今天换上了精心挑选的一字露肩酒红长裙，特地打扮过后的她将美这一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羊脂般嫩白细腻的秀颈让锁骨分明的圆润肩头充满无尽诱惑，背部是镂空的精美半透花纹，露着白玉无暇的后背，长裙包裹着她翘挺的臀部勾出动人的线条，高分叉的裙摆下可以看到光洁匀称的长腿。
她犹如一颗夜空中最闪耀的明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全场的目光。
在她吩咐下，侍女端上一盘盘佳肴美食，一壶壶琼浆玉液，欢庆的宴会就此展开。
这些美食都是由凡人做的，事实证明论吃还是人类更擅长一些。
毕竟人类进食是刚需，而神明进食只是单纯的享受食材的味道。生活富足的情况下，人类会下很大的功夫钻研美食，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伊什塔尔扫视了一遍大厅，并没有看到她想见的人，心情顿时变得阴沉。
她兴致乏乏的坐回到王座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若是往常，大概她会很开心的收下诸神的礼物，但今天她只觉得无聊。
应该是先去冥府给艾蕾送礼物了吧。
伊什塔尔本打算在宴会结束后再去冥府的，现在来看，还是提前去吧。
这里就先让叔叔马尔杜克来负责主持场合吧。
她走到马尔杜克身边说完自己的目的后，马尔杜克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今天生日的主人是你，哪有主人主动离场的？”
“一想到老师可能都已经到冥府和艾蕾做没羞没躁的事情了，我怎么还能坐得下？”伊什塔尔撅着小嘴不满道。
马尔杜克又好气又好笑戳了戳伊什塔尔的额头：“你把你老师想象成什么样子了，究极大阴魔吗？”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就要下去，生日庆典的主持工作就交给你了。”
伊什塔尔任性的丢下这么一串话，便直接驾驶马安娜赶往了库撒，也就是信仰冥神的城市。
马尔杜克没能拦下，伸着尔康手眼睁睁看着伊什塔尔大庭广众下飞走，又见其他神明目光迷惑的汇聚到他身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伊什塔尔神有一些其他要事处理，宴会继续举行。”
诸神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突然传来了阵阵欢呼雀跃。
“太好了，可以放开吃了，不用担心吃太多被惦记了！”
“哦吼，可以做最靓的神明了，美丽的女神们，你们有谁想和我共舞一曲吗？”
“大火嗨起来！”
往常诸神参加伊什塔尔的生日庆典都畏畏缩缩，不敢太过放纵自己，生怕不小心得罪这名喜怒无常的美之女神。
伊什塔尔不在，他们便可以放心享受宴会上的美酒佳肴。
马尔杜克：......
假如伊什塔尔现在回来看到这幕，不用白色巨神来，美索不达米亚都将爆发一场毁灭性的战争。
“发生了什么？”
这时，马尔杜克身后响起了莫羽的声音，他顿时一愣，错愕的扭回头看去。
“莫羽？”
他不敢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莫羽也换上了一身正式的神袍。
纯白露肩兜帽长衣比那身保守装扮看着更显浪漫，给人的气质温和如玉，没有了寻常那股生硬与刻板。
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却仿佛像是变了个人。
他一出场，便吸引到了场内所有女神的眼球。
马尔杜克回过神后，责备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莫羽苦笑着指了指四周：“你看周围那些目光，我要是来早了，岂不是就喧宾夺主了？”
伊什塔尔离开后，他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尤其是那些女神，本来已经约好和舞伴跳舞，结果跳着跳着目光却牢牢的钉在了莫羽身上，再也离不开。
莫羽环顾四周：“伊什塔尔人又在哪里，整个聚会都见不到她，生日典礼却不见主人踪影，她是在搞什么惊喜吗？”
“啊，这个......”
马尔杜克尴尬的喝了口酒大麦酒，犹犹豫豫的将伊什塔尔的行踪告诉了莫羽。
听闻伊什塔尔前往库撒，莫羽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居然这个时候去冥府？要知道冥府的艾蕾现在应该正因为只能自己一个人过生日而生闷气吧。
如果直接见到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伊什塔尔，说不定会一怒之下直接杀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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