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夏毅的态度和语气很是孤高，但又不会让关立感觉到夏毅是在胡说，似乎夏毅这么做是真有什么重要目的。
“关立，让开吧，你也斗了大半辈子的先天，我知道你如今的心情，但你又为何不考虑一下先天的看法，你认为祸祖为何让我站于它肩上？”
夏毅这番话让关立确实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祸祖那两只血月巨瞳冷冷的看着他，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压迫力，但人族的一切苦难都是先天带来的，究竟有什么值得让人族原谅先天，有什么让先天甘心托起人族？
“师尊，如今各界各强者都在怀疑您是否被邪魔噬心，亦或者您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您，若您连我都不给于任何解释，我必须做点什么。”
关立还是拔刀了，断刃血饮感觉到如今强盛的先天气息，竟自主激活，神霄大帝遗留的帝念复苏，已入神道的关立将自己的精气神都奉献给了断刃血饮，其实就连关立都不敢肯定眼前之人到底是否真正夏毅。
夏毅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他无比陌生，除了面貌，眼前这个师尊简直就是陌生人一个，所以他难免怀疑，也必须一战，为此不惜耗费修为，只为唤醒神霄帝念。
断刃血饮指着夏毅的鼻尖，祸祖直接抬起手准备对关立压下，夏毅见此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祸祖的眼睛。
“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祸祖竟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这让关立眼皮都在抽动，那可是祸祖啊，人族有史以来最强的死敌，它居然会听夏毅的话？若夏毅不是夏毅，又到底是谁！
“神霄，你也退去吧。”
夏毅念头一动，语气不卑不亢，自身掌握的三大开天帝兵共同释放三大开天帝的念，这直接让断刃血饮的神霄帝念自行收回，留下关立大睁着眼睛愣在半空。
一句话，让祸祖收手。
一句话，让神霄帝念消退。
前者或许身份神秘的强大先天能够做到，但后者，只有被开天三帝认同的人族强者才能做到，这至少说明了夏毅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人族强者，哪怕不是夏毅，也是真真正正的人。
但既是人族，又为何要做这些！
“徒儿，为师很欣赏你的决心，只是你知之甚少，为师不怪你，以你如今修为不是我一指之敌，若你非我爱徒，我会对你说这么多？任性也就到此为止，下去吧。”
“师尊！！到底……”
“我让你下去！”
夏毅重复了一番之前的话，帝念的威压作用于关立身上，关立无法抵抗这至高意志，失去了对修为的掌控迅速掉落在地，明明已经修成神位，在夏毅面前却翻不起任何风浪，他的师尊已经不是他这个层次的存在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毅进入封印大寂之地。
很快，大寂破封，夏毅立在祸祖肩膀上看向祸祖的眼睛，似乎是与祸祖在交谈，祸祖庞大的头颅点了两下，而后直接带着浩荡的先天族群离开了元界附近的星空。
不过夏毅还留在原地，夏毅看了看脚下，三万年能改变很多东西，但还是不足以完全改变万水千山，地貌仍有让夏毅熟悉的痕迹存在。
“这里，曾经是永夜殿吧。”
“嗯……”
关立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是永夜殿，元界第一邪宗，魇池黑水之下还埋藏着秘密，但已经不重要了，就是当初知晓恐怕也不敢接触，当初的夏毅拿什么和本源邪神大寂斗？
但如今，本源邪神大寂反倒是成为了被他救出的对象，时光还真是奥妙无穷。
“你常年留守在后方，认识的强者比我更多，你通知一下所有界域的强者，让他们来天灵一趟，你先随我回天灵吧，我们需要做准备了。”
夏毅的语气和目光都让关立感到一阵沉重，关立点点头，按照夏毅所说联系了每个界域的强者，不管他们此刻在做什么，哪怕是在闭死关也必须立即赶到天灵来。
关立察觉到决定人族命运之事，应在不久后发生，事情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还要不同且复杂，夏毅没有背叛，先天一族不会重临。
但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恐怕只有等之后才能揭晓。
师徒二人飞至星空，关立望着夏毅的背影久久无言，唯独夏毅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无比耀眼，以夏毅的年纪，以夏毅的修为，怎么可能生出白发，又不是曾经的白发丹尊。
夏毅的年纪大他不过十几年，严格来说甚至算是同辈，他还拥有着如此年轻的面貌，为何夏毅已如老者，关立不禁开始去思考，也开始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他隐约感觉到夏毅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18
五十八年后。
人族后方，诸天万界的强者齐聚青云圣宗，每一个到来者都在自己的界域名震一方，此等威势颇有万界来朝之霸意，放在过往，道法肯定又要从中作梗，觉得只有他们道法才有让万界强者齐聚的资格，但如今道法根本不敢对夏毅的做法有丝毫干预。
开天三帝兵在夏毅之手，无论是后方还是前线都是绝对的霸权，一身实力不惧任何人，在无神年代踏入神道第四步，拥有帝念雏形，且日渐磅礴，让众人不禁生出见夏毅如见大帝之感。
夏毅站在青云宗演武场的最中心，确认万界强者们到齐之后，直接拿出一枚事先准备好的幻道石丢向天空，天幕浮现出有如幻境一般的画面，夏毅把自己的所看到的许多都刻画进幻道石中，真实的为后方展现了名为曦族的新生种族。
没有欺骗，没有掩盖，一切皆是真实。
人族主动侵略曦族，反倒快要被曦族击败拖垮，若曦族得胜，人族命运不可想象。
“诸位，这就是前线。”
“这就是我们人族之敌。”
“我知道诸位有许多想问的，也知道许多人认为仁善比这单一的生存更重要，但此刻我人族已迎来命运的最后交叉口，曦族恐怕将沉睡至两片星空快要合一之际醒来，到时我人族恐怕已是无圣纪元，真君难成。”
“我已与先天一族达成契约，今后共进退，混沌消逝不止是我人族无力，也是先天绝灭之时，现状由不得我们选择，我知道这很突然，我一直想要让后方安然无忧的发展，可很抱歉，我办不到！”
这番话带着夏毅心中的失落与无奈，夏毅很不想让后方都活得那么沉重，但此时已经没有让人们自由选择的余裕了。
“今后，需要大家的奉献，我宣布全人族从这一刻起进入蛰伏时代，一千年后完全禁止任何人修炼至圣，将资源全部存储起来在两片星域合一之际再用，凡圣尊登神七阶以上，限百年内必须完成自封。”
“余下者，能在千年内修至圣尊登神七阶，也需立即自封，不及者将余生献给自封的圣尊与神明们，同时也需奉献部分气血帮助先天。”
“我知道这意味着人族今后将在很长一段岁月之中，活着的人们完全就是为了奉献自己而生，修炼只是为了延续自封者的生命和先天的力量，这或许很残酷，但也是让我们人族撑过黄昏长夜，再迎黎明的唯一手段！”
“敢问诸位将手握成拳头放于胸膛之时，那一句愿人族荣光永在，是否真心！”
夏毅大声询问，许多人都低下了头，特别是许多年轻人，一千年，一千年时间修至登神七阶以上太难，几乎就是难以达成的目标，那么他们的余生就将一直奉献自己的力量，直到死为止吗！
再说了，明明是人族自己要去侵略曦族，是前线自己决定要那么做，关他们后方何事，这不公平，这不仁善，这不道义！
“人神，这不对，前线作恶多端，后方不应背负！”
“人神，既是我们人族主动挑起争伐还败退，可见我们或许气数已尽，不如好好面对现实，享受今后这段为数不多的时光。”
“人神，虽然这番话可能是丧气话，但也是事实，我们败了，再坚持下去也无法改变什么。”
“至少安享晚年吧……”
有天赋到头者如此建议，虽然天赋到头了，但靠着目前的资源，还能逍遥不知道多少岁月快意人生，有年轻一辈也在抗议，他们还有大好前程，怎甘心就此化作柴薪，有些人是关心自己的命运，有些人是真的认为人族不该如此。
人族不能是丑恶的侵略者，永远都只能是其他种族侵略人族，人族永远都是对的，人族不能错，人族永远正义，哪怕是为了生存，极致的道德，极致的善良，极致的觉悟，极致的……
天真幼稚。
“各位也说的有理，我也想过从仁善出发，可我想到最后，却只能看到我人族遗骨都在星空消逝，我们人族既已是如今处境，便必须做出选择，是生存，还是选择人性。”
“现在，请各位做出选择吧，觉得人族应继续善良，凌驾于生存之上的人举手。”
夏毅说完，许许多多的人都开始商谈，曦族很惨，一次次选择相信人族却被人族背叛残杀，人心都是肉长的，人们于心不忍，这太残酷，让人们真的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或许这样的人族就是灭了也无所谓，活该，是报应。
有部分人这么想。
昭炼冰和尤雨儿也在思考，它们的思考的角度都比较现实，昭炼冰认为还是更应该去选择人仁善，夏毅就是靠着仁善才能让后方变成如今的太平盛世，也可以试着再去相信一次，她会去劝劝夏毅的。
但就在昭炼冰准备举手之时，尤雨儿用力压住了昭炼冰的手。
“雨儿？”
昭炼冰颇为不解的看向尤雨儿，尤雨儿咬着牙重重摇头。
“就算是这样的他，我也知他所想，这不是集众议，不是表态，夏毅问的是他们愿不愿意放弃生存的资格。”
“什么意思？”
昭炼冰的眼角跳了好几下。
“不求生存，那就去死。”
尤雨儿的语气非常严肃，昭炼冰还是有点认为人族太过分了，但为了存续肯定是没错的，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
“不至于吧，难道他连我都杀？”
“你可以一试，但最好不要，别让他再难过了。”
尤雨儿的话最终还是让昭炼冰举起的手又放下了，夏毅其实一直在悄悄注意尤雨儿和昭炼冰，发现尤雨儿没有举手，还压下了昭炼冰的手时，夏毅感觉自己那冰冷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雨儿，他所挚爱之人，无论他做什么事变成什么模样都不离不弃之人。
今后，在人族永不落的荣光之中，一起白头偕老到星空终焉吧。
“我已知诸位所选，选择生存的诸位，感激你们为了人族愿意做出如此觉悟。”
“而选择善良的诸位，我也不怪你们，毕竟仁善乃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性之一，但很抱歉，它已经阻碍了人族存续。”
“所以从即日起，仁善，需摒弃！”
“选择仁善的你们，需被人族摒弃。”
“不愿和人族一起生存，那就带着仁善死去。”
“无论如何，愿人族荣光永在。”
夏毅说完，身后的天空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两轮巨大的血月高挂在天空，放弃生存和不愿奉献者，就是活着也不会帮助自封的人，但至少还能拿去喂先天。
以后不会再有人提出疑问了。
因为选择仁善放弃生存的人都死了，只有选择生存的人会伴随人族荣光活到最后，这就是夏毅计划好的内部淘汰，他已无所不用其极。
19
人族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迎来这一天。
人族的最强者和先天同流合污，居然纵容先天吞噬自己，凡是看着祸祖那双如血月一般眼睛的人，都暂时丧失了神智，然而祸祖却又无比的遵守规则，那些没有举手的人，祸祖连他们的一根毛也没有取。
等到人们恢复理智之后，阳光重临大地，哪里还有什么黑暗，之前那双夺去人们心智的血月巨瞳就像是不存在一般，突如其来的显现而又突如其来的消逝，唯独之前那些举手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举手之人中有玄黄人，有天灵本地的修士，也有自幼在青云宗修炼长大之辈，也有夏毅认识的人，就在此时夏毅感觉到有人正在向自己传音。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自己长大的声音。
“夏毅……你弟弟……你弟弟夏胜他……”
夏毅微微将目光移向传音者，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之一。
“种族存亡之际，我不希望任何人和我作对，若认为和我关系匪浅，便能挑战我的权威，那大可一试，我的尊严本无所谓，但我此刻是人族人神，我必将带领人族永存，因此我们得舍弃，得淘汰，得进化，得再一次前行！”
夏毅没有对自己的父亲传音，而是开口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们，夏毅已经不再是谁的孩子，不再是某一宗的宗主，不是某一界域的英雄，他是神！
人族的神！
当之无愧的神，站在种族和文明的角度用尽一切去思考让自身延续下去的，一个文明的神。
“夏毅，你再做些什么！你是疯了吗？你居然带着先天邪异来残杀你的亲人，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到底怎么了，你丧失人性，你丢弃我们生而为人的精神，你要控制全人族让人族陪着你下地狱是吗？”
“你这……逆子！”
突然的，众人都在沉默之时，夏毅的父亲头一次的在夏毅成为修士之后敢于正面怒骂夏毅，夏毅的父亲是一个很直爽的人，他好歹看着夏毅长大，可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刚出生时那小小手掌还都只能握住他手指的人，如今成为了这幅模样。
他曾骄傲他的孩子达成了谁都不曾想象的伟业，也曾担忧自己的孩子压力太重，而如今他只能无力的去训斥夏毅，希望这能让夏毅稍微多去思考一下别的东西。
求生存，可以。
但至少请对自己人仁慈一点，倘若为了生存下去必须人吃人，喝人血食人肉，到了那时候人族还有存续的必要吗！
“随便各位如何评判我，星空就是无尽的荒野，我们一切为了生存之外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可笑，更何谈放弃生存本身，我们把自己想得太高，别太自以为是了，人族！”
“我们就是蝼蚁！但真正蝼蚁尚且努力的生存至力竭为止，至少蝼蚁不会放弃，如果是人性让我们人族放弃延续，那人性便应抹除摒弃！”
“我只说一点，各位完全可以放弃，但放弃者不配得到任何人族的资源，反之不放弃者，无论孩童还是将亡的老者，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发誓，你们将得到人族的荣光直到最后一瞬。”
“我不会放弃病痛者，不会放弃老弱者，也不放弃残缺者，浪费资源就浪费，我乐意，我人族承担得起这种浪费！”
“但唯独放弃生存者，不配被我选择！”
包容全人族，但唯独不包括那些不选择人族之人，这是夏毅所能给到的最好的回答，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人族都会互相扶持的活下去，只要还有延续下去的心。
人族对于许多事物的看法多还停留在人族内部，总是容易以人的眼界去看待一切，人族历史上，侵略者历来不得好死，会被载入历史遗臭万年，而行暴政之君王多迎来国破家亡众叛亲离。
对人族而言，侵略他人最是不应该。
但对一个文明而言，没有比主动侵略更好的自保手段，或许对部分人而言死于温柔良夜也不错，但在夏毅看来那便是人族已被星空淘汰。
为什么被淘汰？
因为选择了仁善，已被淘汰还在最后一刻沾沾自喜，我们至死善良。
仅此而已。
对星空而言，生命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谁能活得更久，活到最后。
这不是童话故事，罪恶的侵略者可能并不会迎来毁灭，这不是劝人向善的传说，暴君或许不会迎来国破家亡，一切罪孽永不会被清算。
暴君会带着自己的种族，以残酷手段终在星空建立起永恒不灭的璀璨文明，高歌人性遵循道德和规则，遗忘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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