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无论是在何处，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夏毅前一刻在做什么。
大军分散为十几人的小队，除了夏毅之外的人族神都被夏毅叫回荣光要塞潜修。
又是两千年过去。
战果截然不同，夏毅摧毁大大小小近半百处界域，杀死曦族神三百多，平凡个体不计其数，亿千万都只是冰山一角，曦族无数年的积累毁于一旦，只要被人族发现，便再无任何翻身之机。
星空之大，曦族却不知何处为家，可怜的它们在荒星的地底艰难生存，它们或许再也无法重返地面，再也无法让结晶绽放光明，否则就会被黑暗发现，被黑暗吞没。
若不是无法哭泣，若不是没有鲜血，曦族的血泪或许可以填满一片星域，名为夏毅的黑暗笼罩了星空，比任何黑暗都更要深邃，比任何残酷都还要恶毒。
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洗刷夏毅的罪孽。
但此刻看似人族胜券在握，曦族已无胜机，可曦族还是坚定的相信着他们定不会灭。
荣光要塞之中。
头发已夹杂些许花白的夏毅正仰望着星空，等待着下一个有关曦族界域的消息。
动用宇神之力需消耗混沌，夏毅为了及时毁灭曦族不惜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减少混沌的消耗，只为了多留存一些混沌古星残存的混沌力。
曦族终究还是更胜人族一头，因为夏毅也终将老去。
13
最近数千年来，后方到来的新神们都颇为听夏毅的话，很少有新神敢明面反抗夏毅，再加之许多新神虽然心里难受，多多少少无法接受事实，但也必须认清人族如今所处的局面。
是先作为人，还是先作为一个人而行。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复杂，夏毅的脾气随着岁月流逝，也逐渐开始收敛，不再向之前那般动不动就怀疑后辈对于人族的忠心，他总是太担忧，他总是太急躁，没有人能够理解夏毅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黑暗翻涌而来的那一幕。
夏毅天性残酷吗？
不，一点也不，他可是初到修真界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愿下杀手，会真心对逝者感到歉意的人，他并没有那么做作，他不会一幅扭扭捏捏的样子说杀生就是不对，若无必要，便尽可能不杀是夏毅对于杀生的看法。
就像是一片森林，一头饿坏的野兽为了生存而杀死其他兽类，这并没有什么错，这是后天生灵的悲哀，也是人族的悲哀，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必须杀戮。
但人族依旧在这种环境下觉醒了人性，去思考何为必要何为不必要，因生存所必须的杀生是正确的，只是为了展现力量的杀生才是错误的，夏毅并不认为人族屠灭曦族是在展现自己的力量，但从生存角度上来说杀死曦族也确实没有必要。
这只是一份关乎于未来的延续罢了。
不能再以个体存续的角度去看待，而是以一个文明，一个种族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他是背负文明者，引领种族者，夏毅非常害怕自己犯错，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在修真界犯错，顶多是他自己的死亡，在家乡面对危难之时犯错，顶多也就是家乡的消逝，但至少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修士叫做夏毅，他仁慈，他温柔，他为了更多人而付出。
其他界域也会记得玄黄，记得中土神州，记得龙之传人。
但若人族消亡，他在乎的一切都会永远失去意义。
意义是人赋予的，当意义再无任何意义，也就是人族消亡之时，因此再多意义再多思绪都建立在人族长存的大前提上。
夏毅开始与新神们谈心，或许也是发现了自己能力有限，夏毅渴望能有人接替自己，就像自己接替了人神和荒神一样，如今还有他撑着，他希望能有大觉悟之人去寻求人族后路，他不应该去抹杀优秀后辈们的想法。
但却为何……
他们都认为与曦族共存便是后路？
关键根本不在共存，而是力量的消散，曦族也只是人族逆道路上的牺牲品，可怜而又无辜，但却无可奈何，排除有威胁之物，此乃一切智慧生命的本能，生命本就是利己的。
苦口婆心的说，动之情理的劝，都无法改变许多人对曦族带有负罪感的事实，这会让他们在关键时刻迟疑，在关键时刻出差错，可夏毅真的不想抹杀后辈们的道心。
是他的做法错了吗？果然还是要以谎言去统治吗？
还是说人族本就是如此，是一个战胜了生存本能的真正智慧之灵，即便证明其至高智慧的方式是自身的消逝，如此不甘是否反而顺了道意？作为生灵而不为生存反抗才是逆道。
夏毅说不清楚，也就自然无法给后辈作答。
曦族经历了之前夏毅的大规模打击之后都隐藏了起来，星空之大，荒星何其之多，即便人族大军不放过每一个可能存在曦族的荒星，进境也极为缓慢。
直至大军终于找到了曦族隐藏的手段，它们居然可以完全停止自己的思考，以极低的消耗陷入沉睡，就如冬眠也如假死，曦族就这般沉睡于广阔星空，这已是曦族的最后手段，拖死人族，拖至人族无力。
搜寻每一个荒星还要深入地底，这太耗费时光了，还有人发现漂浮在星空之中的小小陨星内部竟也有曦族沉睡，这更加大了难度，每当有消息传回荣光要塞，夏毅都感觉黑暗更深了一分。
再闭上眼，黑暗已淹没至他的脖颈，身下完全无法看清。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夏毅不得不说人族或许已经败了，曦族会在人族彻底无力之时从沉眠之中醒来，以新生的力量一扫腐朽，人族只能被黑暗埋葬，于黄昏咆哮？
就连咆哮都是独自哭嚎，一腔不甘无处释放。
就此落败吗……
已经再无能为力了吗……
最后的咆哮都像是小丑一般，都无人去看吗？
至少，去应战可好？让无能为力的人族在战斗之中被埋葬，直至死去的前一秒血液都还滚烫，高呼着人族荣光永在被葬进黑暗，咆哮整个黄昏再无力倒下。
就此腐朽的等来黑夜的话……
人族，人族究竟还能剩下什么！！
怒火焚烧着夏毅的灵，已两百多年毫无任何消息，那些隐藏着的曦族就是发现了也没用，种子太多，根本灭之不尽，荣光之厅内一片死寂，就如这片星空，夏毅想着想着，双眼逐渐变得赤红，他拳头紧握，神血从掌心流出，沿着石椅落到地面，夏毅根本注意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狰狞。
是无力者的无能狂怒，也是冥土修罗无法散去的怨恨。
“岁月……”
“无尽的……岁月……”
“我岂会老去，我人族岂会老去！！”
“谁言……我人族已败！”
夏毅慢慢站起来，无处发泄的不甘和狂怒让夏毅决心去打破人族最后的底线，这一刻的夏毅或许再无法用人去形容，也或许这片星空最真实的一人。
拿出传讯玉简，夏毅通知仙黎他有点事需要回一趟后方，让仙黎处理好中间事务，而后头也不回的冲进星空，向着后方的星空穿行。
夏毅此刻或许已经扭曲了，既不让我等于黄昏咆哮，那尔等也休想再迎黎明，既不给人族最后的希望，既连考验都逃避，那便迎接人族最后最极端最无人道的考验吧！
复苏先天！
破除一切先天生灵的封印，我人族就是灭于先天，也绝不承认逃避者！
绝不！！
14
人族是真真正正靠着自己战胜先天一族的，没有拖死先天一族，堂堂正正迎来了自己的黎明，以蝼蚁之身战胜岁月，曦族却逃避，逃，逃，逃！
反正你们人族定被岁月埋葬。
反正我们不出你们人族定会老去。
可悲可怜的生灵，这等寿命简直可笑。
夏毅仿佛听到了曦族的嘲讽，可笑吗？只有百年不到的寿命就这么可笑吗？就是变强了，也会在岁月中无可奈何的腐朽，就是大帝也难以长寿就这么可笑吗？
夏毅明白，此刻的他大概是疯了，但他宁愿疯一把，也绝不再沉默。
他会咆哮，让整片星空听见人族的愤怒和不甘，把这咆哮声刻在曦族的魂灵深处，人族就是灭了，也要让曦族一想起人族便只能颤抖，畏惧并害怕曾经的王！
绝不是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
绝不是什么被岁月卑微抹去的蝼蚁。
人族，是这星空的王，就是灭了也是王！不是区区曦族能击败的王！
“让位，想要让我人族让位……”
“最后的考验都逃避，就这还想要得到星空……”
“行啊，我人族能让位，但也是让给曾经的王。”
别以为道法天逝了黎明就来了，原始天的怒火，人族打下的这片星空绝不会这么便宜的交给曦族，既然能战胜人，那顺便战胜人族曾经胜过的先天一族也是应该的吧。
一路来到天灵，夏毅就连雨儿和昭炼冰都没去看，而是直奔西荒域大雷音寺十八地狱，夏毅懒得去通知任何人，他蛮横的闯入其中，到达第十七层大焦热地狱之后，夏毅发现了不少还活着的泰坦。
夏毅直接冲向最前面的那一位冰霜泰坦，一拳打向它，这个泰坦倒也算平静，感觉到了夏毅的强大，也不挣扎，对它来说死去也比困死在这里好，然而接下来……
却听闻一阵巨响，它背后的佛像炸开粉碎，它没有了束缚，更令它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眼前这位强大的人族神居然再给它输送神力。
“回归吧，先天……”
“我等的创造者。”
夏毅的态度颇为尊敬，这让这位泰坦完全愣住了，体积数百倍于夏毅的它竟对夏毅产生了发自心底的畏惧，夏毅的神情却让它忍不住颤抖，那几乎就是一个灭世者才能拥有的神情。
“人族……你想作何……”
“这片星空让给你们！重新给你们！去杀，去掠夺，去毁灭！”
“你……”
“别问那么多，你们慢慢恢复吧，等时机到了我会再来。”
夏毅的身上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气息所萦绕，这位泰坦竟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位人族低头。
不对……
眼前这个存在真的是人族，而不是什么无法形容的怪物吗？
第十八层阿鼻无间地狱。
菩提佛尊在此，他已陷入长久的苦修冥思之中，轻易不会醒来，夏毅的来临让它重新睁开了眼睛。
“嗯……？”
“是你啊，小……不对，如今不能再称小施主了，我沉眠已久，过去大概多少年了。”
菩提佛尊此刻已非常接近神道，只是于十八地狱之底苦坐，倒也不得不说菩提佛尊也不简单，他甚至都不需要弃血。
“三万年左右。”
“这么久了吗……”
“嗯，算久了吧。”
“那敢问你这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我来取上次让你代为保管之物，初火和封魔图录麻烦交还给我吧。”
夏毅伸出了手，菩提佛尊却皱了皱眉。
“施主，你……是人是魔？”
菩提佛尊看到了夏毅身后遮天一般的杀生气，夏毅到底杀了多少生灵，就是被他镇压的邪神也远不及夏毅，给夏毅提鞋都不配，百万分之一都没有！
“我为当代人神，人族最强者，东西还我。”
“你已迷失本心，你几乎快要成为现世大魔，我强烈建议你赶紧在我佛门静坐取回你的本心，施主，你如今大不妙！”
“不关你事，东西还我。”
“不可！别说是曾经身为圣贤的你，你如今就连人都不是！”
“行吧，看来需要我自己动手取了。”
夏毅不再多言，直接走向菩提佛尊，巨大的千山观音像顿时向着夏毅镇压而来，夏毅拿出人帝剑，用力一斩，千山观音像直接被懒腰截断，就连整个十八地狱都在疯狂震颤，大半个西荒域都在地动山摇。
“你佛只度善者，而我想救世人。”
“哪怕世间再无善者，只要是人，便是我所欲拯救者。”
“人善，人恶，人怒，人恨，人爱，人悲，全无所谓。”
“我们人族不曾被大道所钟爱，我们为何不能奋起！”
“被大道钟爱之灵不会在黎明歌咏大道，它们将在无尽长夜悲吟挽歌，而它们的挽歌将会是我们人族，将是我的名字！”
观音解体，地狱颤抖，就连被封印的邪神都不敢在夏毅面前有异动，它见过人族的大帝，可就连人族大帝给它的感觉也没有眼前之人恐怖。
菩提佛尊再无话可说，眼前之人是执魔，自人族诞生后，从未真正有人所能堕落到的极致，恶念所能达到的极限，他想要反抗，可根本无法奈何夏毅，千手观音像更是被一刀两断。
在菩提佛尊的哀叹之中，夏毅从菩提佛尊身旁取回了人族初火和封魔图录，夏毅将再一次，且永远的将人族初火传递下去，再不交予任何它族。
“你，邪神！”
“这十八地狱暂由你管理，等有朝一日，我恭迎你们的归来，为你们献上最可口的食粮。”
那位邪神在夏毅充满压迫力的眼神和帝念之下根本不敢反抗，只是点头称是，虽然有极多不解，但也只能忍住不说。
夏毅打开封魔图录，对照诸天万界的星图，心中已规划好一片路线。
“施主，你该不会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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