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木立日
没问前线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只问夏毅是否一切安好。
“嗯！”
夏毅的回答简单到了极致，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夏毅其实并不需要多少特别的话语，只是见到就足以，老夫老妻了，也没什么尴尬和害羞的地方，抱了好一会，夏毅又想看看尤雨儿的脸，于是暂时拉开一点距离，尤雨儿就算是被夏毅热情的目光直接凝视着也没有移开眼神，只是露出和往常一样带着些许俏皮的笑意。
“无论如何……欢迎回来。”
回来的理由也不问，什么都不问，只是以最直白的思恋去回应对方的思恋，夏毅总算笑了，露出了在前线根本不可能露出的纯真笑颜，这次没有什么生离死别和跨越轮回的再相见，只有久别之后的归乡。
可惜安宁并未持续太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
“雨……雨……雨儿！！有消息传来，那个死混蛋回来了，我刚刚去看魂灯了，气息明显绝对就在后方，我们赶紧去把他给……”
昭炼冰手中还拿着泛红的器胚就急匆匆的跑来了青云崖，结果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夏毅，这让昭炼冰有些发愣。
“哟，瞧瞧，这谁呢，不是我们尊敬的夏神王吗，百忙之中也知道回来看看寡妇啊？”
昭炼冰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毅听到熟悉的阴阳怪气，不仅不生气，反而只感到了无法言喻的熟悉，所以立刻站起来又飞奔向昭炼冰。
“喂！你干嘛呢，别过来，我身上脏……”
昭炼冰根本来不及说更多话，就被夏毅强行抱紧在怀中，尤雨儿看上去颇有些不高兴，她在想昭炼冰破坏气氛可真是有一手，比如年少时她和夏毅用柴火炼丹明明很快乐，也是昭炼冰强行中断了他们的快乐时光。
“都……都让你别过来了，让我先做好心理准备行不行，两万两千五百八十多年了，我早以为你都再也回不来了！”
昭炼冰越说话语越是梗塞，都险些哭出来，尤雨儿倒是有一种对夏毅的谜之信任，就算魂灯熄灭，就算灵魂牌位炸得粉碎，她也相信夏毅定会归来，否则就夏毅这三天两头炸一下灵魂牌位的特性，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她相信，相信无论是十二万年前，还是十二万年后，即便是在不同时空，两人经历着不同人生，也定会再相遇。
虽然此刻正是人族最关键的时刻，但也正因为如此，夏毅才需要给自己的内心一些慰藉，以后这样的时光可能再也不会有，也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再有。
3
时隔两万年的再相见，夏毅的话意外的少，从刚刚开始就只是做出最基本的应答，只是以自己的行动表达了思恋，夏毅时而会摸昭炼冰的脑袋，又时而去跑到尤雨儿背后抱住她，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等到夏毅差不多感觉够了以后，已经临近深夜，尤雨儿和昭炼冰都都多多少少察觉到了夏毅的状态不是很好，但她们都选择了什么也不问，好在夏毅早就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性格，在后方的成长史让夏毅几乎不会被任何残酷所击垮。
“多谢你们，我心情好很多了，至少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满足了自己的思恋之情，夏毅的状态回到了往常的模样，只不过有些人如果还在的话得去见一下，那就是夏毅的家人，生他养他的家人。
“看你这样子，前线很累吧？足足两万年没有任何消息，去到前线的新神也不传递任何消息回来。”
昭炼冰反正是感觉前线的状况或许不太妙，因为她感觉到夏毅的气息几乎就像不可视的深渊一般，特别是不小心接触到夏毅的念头之后，夏毅只是一个平淡的眼神就让她有些站不稳。
夏毅的实力如今应该变得非常恐怖了，可就是这样也依旧表现得如此劳累，这有什么好消息昭炼冰是不信的。
“要说累也累，要说不累也不累，烦心事居多。”
夏毅叹了口气，前线的事夏毅都不想给后方解释，否则难免打击后方的信心，后方可是坚信着他留下的意志在前行啊！
“夏毅，话说你如今是什么境界啊，之前我用神念打探你的时候，感觉脑袋嗡的一声，连意识都被短暂的夺去，这已经不是魂道的能力了，我发现你那会注意力全在雨儿身上，你都没注意我。”
昭炼冰和尤雨儿的性格有些不同，她是一个着重于现实的人，因此她在夏毅恢复之后主动提出了不少问题。
“神道第三步，全神，至于你刚刚说的那种夺去你意识的东西，说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去收敛，毕竟只是雏形罢了。”
“雏形？什么的雏形？”
昭炼冰歪着脑袋询问，难道夏毅在修炼什么非常厉害的道法？
“帝威。”
夏毅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既没有自豪也没有高兴的情绪，只有如一潭死水般的平淡。
“帝……帝威……难道你？？”
昭炼冰震惊的退后了两步，已经开始积蓄帝威，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成帝之姿了，只可惜在这无神无帝的年代，夏毅能打破无神禁忌还能打破无帝禁忌吗？若真的可以，那夏毅今后的名声恐怕不逊于三大开天帝。
“恭喜你。”
尤雨儿表现得并不是很震惊，就像是知道夏毅迟早会有这种成就的时候。
“你在前线什么地位啊？”
昭炼冰还在问，无神年代达到神境第三步，更是开始积蓄帝威，她很好奇这样的夏毅在前线到底做着什么。
“也没什么特殊地位，前线不讲这一套，非要说的话，我大概是人族第二强者吧，但第一的荒神已经在岁月中有些腐朽，或许再过万年我就是人族第一强者，但我可不想当什么第一，毕竟那时我将担负起你们所有人的存亡和延续。”
“我……能做到吗？”
夏毅看向自己的手掌，他真的有些开始怀疑了，不过好在短时间内还轮不到他去承担，为此他得以去实现一些自己的想法。
昭炼冰目前是话都说不出来太多了，她明白了眼前的夏毅已经和她们所熟知的那个夏毅越来越远，虽然从夏毅当初一人战五尊之时，昭炼冰就能看出来夏毅的一些不同之处，但也没想到他竟站在了这个高度。
全人族的存亡与延续，这在过去是大帝们担忧的事情，年少时光永不再回，在岁月的洗练之中，夏毅蜕变成伟大者，昔日经历去回想的话甚至是开始变得可笑。
谁能想到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夏毅还是一个明哲保身，甚至见死不救的人。
“不要担心，你能办到，就像是往常那样，愿人族荣光永在对吧！”
尤雨儿把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口，这个动作这句话在夏毅眼中有着很多重含义，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言的嘲讽，这根本不是用一腔热血就能说出的美好祈愿，而是无论达成与否都是悲愿的执念。
“希望吧。”
夏毅不做回答，一点也不想让她们知晓前线发生了什么，昭炼冰和尤雨儿的修为都是亚神，她们都没有成神，在自己还未真正做出什么之前，夏毅不希望她们去。
前线已经只剩下人族近似疯狂的执而已。
这诺大的天灵，夏毅回来之后也不告知其他任何人，只是在青云崖和尤雨儿以及昭炼冰待在一起，其实话都不用去说最好，只是在一起就行了，尤雨儿能理解夏毅，所以她的话很少。
中途昭炼冰和尤雨儿又聊到了关于孩子的事，夏毅曾经的朋友们都有了后代，甚至都成为了爷爷辈太爷爷辈，青云宗如今的宗主就是萧羽的孙子，昭炼冰早就让位了。
每当看到故友的后代们茁壮成长，她们心中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然而夏毅对此的回答是摇头。
“还不是时候，等我解决一切再说吧，等我有了可长久陪伴的时间和机会，我们生十个，二十个，我们生一个宗门那么多的孩子。”
曾经是怕没办法负责，现在是不愿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个残酷的世代，夏毅在前线的义女夏繁让夏毅深深的感觉到了人族的行将就木，根本看不到什么确切的希望。
他是提出了可以参考太上，借大道之力强行停止两片星空的合并，但那也只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猜想，到底能不能做到之后就能见分晓，只不过夏毅却反而开始害怕去找太上。
并非是认为自己实力不足，而是怕结果和自己所想并不一样，若这次不行又该如何去做？还能怎么去救这日落西山的人族？
4
在青云宗的青云崖上，夏毅和尤雨儿昭炼冰相处了半月有余，时间并不算非常多，但因为天天都在一起，终于满足了夏毅的思恋之情，混沌火池之中夏毅问过自己无数次他究竟想要怎样，去思考的问题的时候却总是有亲朋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知道他一再压抑的私情已经再也压制不住。
数十年之后。
玄黄。
夏毅又回到了这片完全陌生的家乡，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几乎完全让玄黄曾经留下的痕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修真文明的复苏，虽然知道修真文明更加注重于道法自然，可夏毅却偏偏想要看见高楼林立。
想站在闹市中心，站在十字路口，身边的人互相述说家长里短，从自己身边插肩而过，那才是夏毅记忆中的家，而记忆中的家早已经和他的年少时光一起消逝不再回。
玄黄是玄黄，但又不再是玄黄。
不，也或许自己心中的家一开始就不是玄黄。
是地球。
不是人族的诸天万界玄黄，而是人类的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大陆板块还是熟悉的模样，可一切都几乎全部物是人非，就连一丝不变的念想也没有留下，其实看到夏繁交给自己的那本书时，夏毅就明白了他真正的归属是哪里。
落到曾经自己长大的城市当中，这里的建筑都是按照一定风水修建出的灵木房，只有极少数建筑保留了曾经地球的风格，如今完全就是修真界的模样，玄黄已被同化为人族的诸天万界，还有多少人记得玄黄在历史中断之后所诞生的那个小小文明？
那个文明被修真文明淘汰了，轻而易举的被取代，哪怕看似没多大变化，界域还是那个界域，人也还是土生土长的人，但就是不再一样。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悲伤袭来，夏毅心头一抽，再次一抬头，强行被回忆起的熟悉感远去，只有难以形容的陌生。
不，这里不是家。
他已经没有家乡了，也或者说人族的诸天万界都应是家乡，
夏毅试着感知了一番父母的气息，来到了一片幽静的小山里，这里有着一栋矮平房，建筑风格明显很不同，更像是小别墅。
夏毅慢慢靠近别墅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切都让夏毅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
是家，没有错，这里是家。
沙发，电视，座椅板凳，一切的一切在修士眼中都是毫无灵气的摆设，可偏偏让夏毅找到了归属感，他是人族，更是人类。
可能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一个老人从二楼的房里走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夏毅。
“回来了？吃饭不？你妈应该在药园，我们最近自己在学种药。”
“吃。”
夏毅点了点头，那个老人打了个哈欠，精神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好。
“你的东西都整理到你自己的房间里了，之前的家本来也有，你上次回来都没去看过，我们交给你的东西可有收到？”
“收到了。”
“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东西还不知道自己整理，还要你妈给你打扫房间，这次回来住多久？”
“住个几天吧。”
“随你。”
白发苍苍的老人并未谈及太多，夏毅知道老人是谁，就是自己的亲父，他已经老成那个模样了吗？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一直被丹药滋养，就他父亲这点修炼天赋也坚持不到现在，夏毅上到二楼去自己房间的时候也是颇为好奇的问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家中摆设都是过去的模样。
对此，夏毅父亲的回答和夏毅想象中一样。
“人老了都念旧，你不也是，什么观漫天星斗悟神妙道法，新闻都没得看，你妈也没有肥皂剧看了，就整天拨弄她那药园子，起初本来一切还好，直到这里成为你这混小子的家乡成名，越来越多的修真者来到这里，我们的一些文化比之相形见绌，年轻人就开始丢弃过去的糟粕。”
“糟粕？呵呵……整天修炼修炼图个啥啊！”
夏毅的父亲疯狂抱怨，夏毅也是无话可说，父母亲都是俗人，他们想要活得简简单单平平淡淡，活了这么久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力量的新鲜感一过其实也就那回事。
“爸，这也不怪我，您去反对的话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吧？”
“我反对？我身为你爸还去坚持那些东西岂不是被人骂你？我们家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有二十年没有？当然我都清楚你的苦衷，都是无奈，都是没得选，念旧是不对的，但你小子也总算是赶我们闭眼睛前知道回来看看了。”
父母的天赋有限，境界无法再提升，除非是拿出珍贵的资源，可有些珍贵资源都是为了给后世成神所准备的，夏毅不能那么自私，夏毅的父母更是清楚这一点，他们不能亲自坏了夏毅许下的承诺。
真正的公平，真正的大义。
“小诗和夏胜呢？”
“你弟弟妹妹都在道法，你呢，在那什么前线过得怎么样？”
“还好。”
“嗯，那就是不好了，你也挺累的，还能抽空回来不容易吧？”
夏毅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真正陪伴夏毅长大的人，一些小时候建立起来的习惯是一生都改不了的，比如夏毅就很喜欢强撑，总是说还好，还行，还不错之类的话语不想让别人担心。
“是有那么一点不容易，选在了一个最需要我的时候……”
人族存亡之际，他却非要回到后方，后方有家人，有挚爱，有着另一种选择，可以最后赌一把。
“那就赶紧回去，我们这有你没你都一样，多个人还多张嘴吃饭，但前线不是吧？”
“如今的情况是急也没用，爸你不懂，我也是怕在你们先见不到我之前，我先再也无法见到你们。”
太上只是一个桥梁罢了，夏毅真正的目的是大道，为了分开两片星空他或许将成为第二个太上，甚至是只能传递这一个意念便就此消逝，往后会怎样夏毅完全不知道。
但他会尽他所能去触及天空，只愿奢望成真。
5
与家人难能可贵的相聚时间并不算长，加之夏毅和父母亲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无论夏毅表现得如何正常，都多多少少会感觉到一种疏远感。
就像是拥有血缘的陌生人那般，明明是自己最重要的血亲。
等夏毅母亲回来，所聊的一切内容都是夏毅强行去应付，父母亲都是很简单的人，父亲希望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好，母亲希望全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能享受岁月静好。
而实际上父母亲的愿望都达到了，唯独夏毅的愿望远超一般人能所企及的地步，因此比起让父母们疑惑，夏毅更倾向于让父母满意，虽然说起来有些残忍，但夏毅的父母们和夏毅都习惯了分离的感觉，两万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
一餐尽，夏毅的父亲忽然提出想要夏毅给他爷爷扫墓，夏毅的爷爷是一位老中医，过去也教了夏毅不少东西，是一位无论何时都和蔼着微笑的老人，其实夏毅仁善的性格多多少少都继承于他的爷爷而不是父母。
墓地之前。
石质的，被风化得连棱角都没有的石碑上，碑文已经看不太清，夏毅的父亲跪在石碑前磕头，夏毅并没有因为如今的成就便对爷爷不敬，也磕了好几个响头，父亲从小工作就忙，真正陪伴夏毅童年的还是爷爷居多。
“夏毅，你爷爷曾经是一个悬壶济世的老好人，坐诊都不收贫民的钱，他老人家经常说他最困难的那段时间见惯了人情冷暖，他甚至被自己的病人伤过，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救人，在世势动摇之际，你爷爷也算是一位草根英雄了，说实话我很尊敬他。”
夏毅的父亲聊起了往事，这在夏毅的记忆中已经是难以辨认的过去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爷爷，他身上总是有一股令人安心的草药味道，爸你为何不继承爷爷的事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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