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你所看到的是,大秦在这次接触战中大获全胜,却没看清一件事,匈奴右大都尉的四万步卒,左大都尉的三万狼骑,都是左贤王曼顿的家军。”
赵歇惊叹道:“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张良微微一笑:“狼族,不仅对中原人凶残,同样对同族也是如此,更何况,冒顿生死不知,国师胡姬独揽大权,为了肃清朝堂,达到一言传天下的目的,借秦人之手,消耗左贤王曼顿的兵力。
于此同时,也是在敲山震虎,警告这些不服从她命令的草原族老,唯一让她想不到的是,左右大都尉竟然一败涂地,他们应该输在大秦太子将闾,在雁门露面之下,不过,如此一来,既然部下接连失利,左贤王还有什么理由龟缩不动。”
赵歇感慨道:“先抑武,削藩更是水到渠成,这是阳谋。”
张良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下,自嘲道:“我还算读过些兵书,只不过一直不敢说自己熟谙兵事,故而对于战事布局,一直都看不太真切。
但却知道,此战之后,左贤王不得不大举进攻雁门,而胡姬也会开始清理草原内部,从而准备更大的战争。
而接下来,大秦需要应对的局面,恐怕更加的残酷,战争也更加的壮烈。而我们不管是想要复国,还是割据一地,就需要耐心等待着这个机会。
匈奴胜,将从雁门,九原进入中原,秦人只能在三川郡,上郡,代郡和颍川郡,布置最后的防线。
从而会分让出大片的领土,但是草原人,因为生活习俗的不同,却不能永远驻足这几个地方,洗劫一番之后,自然会退出中原。
而秦人为了报复,战争将无限期的拉长,一旦国力不济,战损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代郡,雁门,而在九原陈设重兵,伺机反扑。
而上郡和雁门一代,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赵歇使劲点点头。
张良继续道:“` 匈奴左右大都尉,都是沙场老将,左大都尉仓促渡过黄河,是被右大都尉所累,被雁门军以逸待劳,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三千重甲在关键时刻搅局,被人有心算无心,左大都尉越是治军有法,麾下士卒越是不惜决战到底,就越落入雁门军的圈套(好赵好)。
以匈奴左大都尉的经验,肯定猜到了雁门守军一万轻骑后面还有伏兵,只是没有想到,一万秦人虎贲,就将其三万狼骑打成强弩之末了。
看样子,将闾在雁门虽然没有布置春秋名将,但却留下了一众新锐,据我所知,这其中以齐人韩信为最,而后是楚人樊哙,周勃,乃至周勃之子周冠夫。
齐人韩信,少年老成,能忍人不能忍之羞辱,志向看来也极为远大。”
“子房是想招抚韩信!”赵歇惊愕道光。
“人家现在是大秦权贵,一战成名天下知,怎么会和我等同流!”张良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只不顾,时局在变,一旦匈奴突入雁门,他这位功勋也就变成了罪臣,到时候,在徐徐图之!”
第0076章 为何要生张子房
赵歇讶然道:“子房对韩信等人也有所了解!”
张良微微点头:“我在桑海之时,听说过他一些传闻,曾乞食于嫖母,也曾忍受过妓寮龟公的胯下之辱……”
听到这里,赵歇唇角露出了一丝鄙夷。
张良将他神色看在眼里,淡然一笑:“你出身赵国王族,自然瞧不上这些市井人物,但是偏偏这些卑微之民,却能够成大事。
韩信能够忍受龟公胯下之辱,是因为怒而拔剑,自己也就成了被大秦官府追捕的逃犯,甚至会被绳之以法。他不屑和这等小人同归于尽,自然也就甘为其辱了。
但也有此可见,此人图谋极深,他本人钻研兵法韬略,更身具亲身陷阵之勇,是难得的文武全才。至于樊哙,周勃,一个是市井屠狗辈,一个是婚假丧葬之鼓手,即便是周勃的儿子周冠夫,在沛县也曾假扮孝子哭丧!
谁也没有想过,风云际会之后,他们竟然成了勇冠三军之293将。将闾慧眼识人,张良是自愧不如啊!”
“不过是一群市井小人,和秦狄为伍!”赵歇咬牙!
张良突然笑起来,而且是那种大笑不止的笑声。赵歇愣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张良事事处变不惊,大智近妖,却城府深沉,少有真情流露的时刻。张良开怀大笑之后,提起酒壶喝了口酒,说道:“韓国灭亡之后,我藏身于小圣贤庄,听多了名士风流的高谈阔论,虽然多有迂腐气,可到底是世间最饱读诗书的一小撮人,不乏可取之处。
要么是跟一群见不得光的幕后人物打交道,这些人物更是见识不俗,各有各的卓越才学,或者小处细处无纰漏,或者远见超群,一步算十步。
结果,这次回到陈县,听到这些贫寒之士和乡野村妇夸夸奇谈,才知道,自己竟然和一众豪杰擦肩而过,在想收为己用,平添了许多波折!”
赵歇哭笑不得,实在不敢苟同张良的想法。自(abba)古王侯将相,都是出于将种名门,何曾有什么乞食嫖母之辈,市井杀狗辈,或者是喜丧鼓手占据庙堂之上。
咸阳宫中的皇帝,难道想听鼓乐还没人奏乐不成,再说狗肉也上不了席面,皇帝难道还在咸阳宫吃狗肉不成,权贵之家,谁肯吃那东西。
虽然心中鄙夷,但张良既然夸赞,也不好好反驳。
张良轻声笑问道:“是不是觉得那些远离中枢的百姓,就不能出真英雄?”
赵歇没有故意隐藏心思,点头道:“在下确是这般认为。”
张良摇头道:“原先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行走江湖,联络的也是一些志在复国的六国遗族,但现在看来,事实却未必如此,这些藏在市井中的人物,你不用就会被秦人所用,此消彼长之下,六国遗族更加的式微。到现在,竟然流落山野。”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往前推八百年,所为的姬姓王族,赢氏,赵氏,乃至韩人,都不过是周天子的奴隶。可见世上那有真英雄,就看大风起不起。”
张良叹了口气,晃了晃酒壶,看向赵歇,沉声说道:“聪明人做大事,手段未必有多复杂,甚至往往很简单,但只有一点不能出错,那就是眼中所看到的远处和脚下所走的道路,都得是对的。
真正难的,是知易行难的这个难字。你祖父两代,都是赵国王侯,联手权臣打压他人,结果如何,你还不是和李左车化敌为友,为何,放不下一国之荣辱罢了。
当今皇帝嬴政,穷兵默武,未必不是不怜悯天下百姓,为何,因为狼族死敌,不剿灭狼患,中原就难以安定。修养生息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赢氏父子两代风流,张良也折服,只不过于子为仇,乃是不得已罢了。云中君借狼族,灭掉大秦,杀死嬴政,将闾,为何,不过是因为一家之仇。
张良本来不齿云中君为人,却不得不于子同谋。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明白的。”
赵歇也是心情惨淡,赵国于狼族,东胡为敌几百年,颇有一种不能共存于世的态势,但今日所谋,却是需要借匈奴之力。
随后的一路南下,云淡风轻,雁门之外的恶战已成往事,大秦仍在调兵遣将,短时间内并无战事,而且那些马贼也都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马车走得无惊无险。
赵歇熟门熟路,带着张良走过一道山口,跃过长城就是塞外。
张良回头看了一眼中原,接着夜色的掩护,穿越了长城防线。却没有急于去找藏在塞外的马贼,而是远走战场。
驻足大秦重骑人马停留的地方。昔日韩赵皆有骑兵,但唯独秦地,辽东出大马,才有重甲骑兵出现。
而且重骑兵赶赴战场,也不可能是常人想象的那般,气势如虹一往无前,重甲骑兵行军,需要大量的负重仆马,和众多的仆兵,在将重甲铁骑投入战场之前,骑卒不披甲不上马,只选择隐蔽于距离战场不远不近的场所,安静等待时机。
一旦让要求苛刻的重骑兵完成蓄势冲锋,那种汇聚在一起的巨大冲撞力,无与伦比!可以说,重骑军每一名军卒都是骄奢金贵的女子,更是敌军统领最不希望碰上的可怕杀神。
张良顺着重甲骑兵的行军路线,缓缓前行,连行两日最终走到了那片被鲜血侵透的沙场,张良蹲下身。
似乎可以看到,那场骑战,大秦将士浴血奋战的悲壮场面。
虎贲轻骑杀到最后,大秦重甲杀出,将军沙场死,壮士马革裹尸归。
嗅闻着还没散尽的血腥气,赵歇也是胆颤心惊,这需要死多少人,才有这片血腥地。
扭头看向张良,却已经泪流满面。
陡然拔剑而起,载歌载舞,声音到了最后,却是既然天生将闾,为何要生张子房!
第0077章 兵凶战诡
张良陡然拔剑而起,载歌载舞,声音到了最后,却是既然天生将闾,为何要生张子房!让本该相知的两个人,相互为仇,不死不休。嬴政鲸吞六合秋,削平天下虏诸侯。山东不是无公子,何是张良独报仇。
赵歇心中也是酸苦异常,张良这种惨痛的心情,他极为了解。放匈奴入关,就等于是中原罪人。
不让匈奴人入关,复仇无望,那怕他舍身一搏,也难以靠近嬴政车驾百步,至于大秦太子,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