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当初玄翦想,那怕芈莲曾经和扶苏有婚约,他们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等扶苏当上皇帝,玄翦在告诉芈莲所有的真相。芈莲为了报杀父之仇,必定刺扶苏于咸阳宫中。
而田言为了报灭国之恨,势必会用谋于农家,夺取侠魁之位,一旦她能够成功,就是公子婴最大的助力。到时候,将狼族驱逐出中原不是难事。但可惜,玄翦没有君候那种大智慧,看错了这两23个小女孩。”
玄翦就这样零零散散唠叨着。
他原本不是一个喜欢絮叨的人,为了报仇杀人如此,为了报恩杀人也是如此,从来都是一剑断人头,极为爽利。
但是唯独面对长安君,这个对他有大恩的男人,他就变的和女人一样,碎碎叨叨。尤其是,在远离中原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个能让他一吐肺腑之人。
虽然成娇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但他还是想一吐为快。
玄翦低着头:“你曾以手谈棋力定天下谋士,其中以楚南公为最,得七十六颗棋子,始终躲在昌平君背后的田光,得六十七颗,今日玄翦斗胆,给君候盖棺定论。”
“战国之时,你为嬴政,等于为赢氏重新夺回了王权,从而让嬴政有机会施展心中抱负,一统中原,中原版图之辽阔,史上第一,得十子。”
玄翦将十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识破吕不韦之阴谋,不让嫪毐掌控王权,君候舍生取义,宁可自己不做那张滚烫的王位,得六子,兵败屯留,让蒙武领兵回咸阳,从而让嬴政第一次掌控了兵权,得四子。”
轻轻放下六子后,玄翦又从棋盒抓起一把棋子。
“兵败之后入赵,暗示嬴政远交近攻,赵人对秦人的仇视,自从武安君白起之后,就已经铭心刻骨。不灭赵,统一中原无望,得九子。”
“咸阳兵变,促使燕丹逃离咸阳,也同时将嬴政的目光转移到了燕国,燕赵之地,虽不膏腴,但却是天高地阔,秦国版图虽大,却始终偏距西地,没有燕赵的支撑,难以得天下,望中原,得八子。”
“你让玄翦潜入韓国,让嬴政既见韩非,又和韩非分道扬镳,而韓国之乱,也因此开始,得九子。”
“天文一事,你不信鬼神之说,不得一子。”
“鉴赏识人,当年李斯入秦,投在君候门下,君候却给他指点迷津,吕不韦当权,赢氏虽为王族,却始终不能接近权力一步。
让其改投在吕不韦门下,当时君候就曾经断言,能让吕不韦身败名裂者,非李斯莫属。
蒙氏乃君候门下之臣,但君候却甘愿将其送给嬴政,从而保证,嬴政顺利夺权,得六子。
李斯当政,却忘记昔日指点之恩,扣去四子,此后安排嬴政和观月,相见于离宫,暂且加上四子。”
“大秦穷苦,却远胜于北疆,蒙氏始终对赢氏忠心耿耿,即便是中原大战,蒙氏镇守北疆,也让草原蛮夷望而兴叹,得八子。”
棋盘上已经放有整整六十颗棋子。然后是身具文才等相对闲散六事,棋盘上陆续慢慢增添棋子十一颗。
玄翦痴痴的看着棋盘:“谋士当先谋己。为了让大周王室重回中原,为了让楚国在立于世,楚南公依然是神仙逍遥,以大秦国运护持己身气运的北冥子还在,大隐隐于朝。
以不变应万变的荀卿,在小圣贤庄依然是亚圣之身,享受人间富贵。但是,君候你呢!”
提壶倒酒,酒在棋盘。
倒尽了壶中凤酒,独处一室的玄翦泪流满面,哽咽道:“君候,你死之后,天下谁人还配让玄翦提壶倒酒。”
他呆呆的坐了半响:“你为大秦绸缪,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却也由不得后人评说。”
“说尽了天下事,八玲珑三人五鬼,君候的精魄尤在人间,名为220震候,当年载君候去邯郸的那个小不点,撑筏如奔马,喜穿红衣戴虎头帽,却被万箭穿身而死,但现为八玲珑之兑鲤。
曾经刺杀君候的乾杀,被玄翦收服,坤婆心系爱子,魂魄不散,艮师服侍在公子婴身边,忠心不移,坎鼠巽蜂,皆为鬼属,离舞本为刺客,却和君候珠胎暗结,玄翦绕其一死,效力于公子婴马前。
但他身份低微,不配母仪天下,所以,公子婴一直都以为,宓辛夫人是其生母。但公子年纪渐大,早晚要识破,宓辛夫人还是完璧。
等公子婴回归咸阳之后,玄翦决意杀之,以绝后患。”
他话音一落,双手按在棋盘之上,酒溅子飞,黑白双子如大龙,各回棋盒。
“黑白混淆,终有黑白分明之时,君候之名不可污,那怕玄翦丧尽天良,于天下为敌,也要为君候正名,也要让公子婴重新回到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王座。
今日一别,你死我生,君候泉下自己保重,玄翦功成之时,就是再拜君候膝下之日。”.
第0560章第二盘天下棋
同样在下棋,不同的人却是不同的意境。
桑海,小圣贤庄,百草园的一棵翠竹之下。对弈的却是荀夫子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楚南公。
同样是白发白须,一个如院中的青竹,一个却似悬崖峭壁上的老松。
一张石桌两个蒲团,石桌上面却是一张桌上搁了一张“老味弥佳”的黄花梨棋盘,左右对峙的黑白棋盒分装白黑棋。
两个人都是当世智者,却在棋盘上一争高低。
楚南公是棋局中人,即便得了先手却始终被打劫,而荀夫子却是棋局之外的人,但无可置疑的是,这个极少走出百草园,挂着儒家的狗头,买着法家羊肉的老头,却在棋局之外,成了圣人。
楚南公是当世智者,鹤发童颜身躯却蜷曲如虾,歪着身子,一手扯着胡子,一手落子如飞,几乎就在荀夫子落子之后,就飞快的敲盘落子。
反观荀夫子,静心凝神正襟危坐,不论从棋盒中缓缓捡取棋子的“动”,还是长考时的捻子“不动”,都极富宗师风采。
对于楚南公咄咄逼人的攻势,荀夫子都是不疾不徐,两人开局二十余手,暂时还看不出得失端倪。
只可惜,这样一局跌宕起伏,凶险莫测的手谈,注定无人欣赏。
楚南公去了一趟青龙秘藏,却半途而废,将潮女妖安置在水神宫,就独自来了桑海。
他很清楚,想要破开将闾给自己摆下的残棋,就需要这个世外之人出手,只不过,这个挂狗头卖羊肉的老头,却绝对不是自己可以算计的人物。
楚南公看了一眼勾心斗角的棋局,荀夫子还在沉吟,趁机抬头,看了一眼满目青翠的老竹。浮现出的却是满脸的疲惫。
如果说青龙秘藏之行,让他和潮女妖大失所望,但是,将闾彻底毁掉了温养的楚人龙脉,却是让他彻底愤怒了。
神州七龙脉,对应着天上七宿,也对应着黄帝留给后人的遗泽。一宿应运而起,一宿失运沉寂。从而让神州生生不息。
可以说,即便是楚南公,都不敢这样毁掉一条龙脉。
但将闾就这样做了,而且理所当然毫无悔意,甚至那柄应运而生的赤霄,也让他弄的胎死腹中。
楚南公收回视线,冷冷的看了一眼荀夫子,后者也察觉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只是报以一张无可挑剔的温雅笑脸。但看在楚南公眼中,却是贱笑。
“你这个徒弟,可算是大逆不道,就连孔夫子坟墓都被他挖了。儒家积攒多年的气运,已经流失殆尽~「。”
荀夫子捻子落棋,这才抬头一笑:“儒家还没说话,却没想到,阴阳家大佬就开始抱打不平了。”
“儒家三杰,伏念已经成了东郡郡尉,颜路生死不明,子房流浪在外。”楚南公飞快落子,讥讽道:“唯独你这个被尊为儒家圣人的夫子,却在这里修身养性,要是老夫可做不到。”
“孔丘是孔丘,儒家是儒家,不可相提并论!”荀夫子再次捻子沉思:“难道没有儒家之前,天下人就不读书,孔丘之所以被儒家尊为圣人,是因为他所著之春秋,字字珠玑,不可或易。
而他的子孙,却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做了富贵人的家犬,祖上有德后人不肖,自然会连累祖上。怨不得旁人。”
“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楚南公道。
“治国平天下之前,先要修身,一屋不扫怎样去扫天下!”荀夫子轻哼一声:“圣人修身以立德,游历诸侯,谈笑王庭,虽然求官而不得,但却获得了诸侯之崇敬。身不正则言不顺,孔门该有今日之灾!
孔门弟子读春秋,看到的是颜如玉,看到的黄金屋,却没有看到,圣人之言中字字血腥,行行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