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将闾也清楚,作为扶苏的坚定拥护者,淳于越必定会用各种手段陷害自己。现在,已经不管扶苏有没有争夺大位的意图,淳于越都要将他强行绑在自己的战船上。
而一旦自己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屈居在九原的扶苏才能从新回到咸阳,也就是儒家崛起的时候。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给予儒家致命一击的不是自己,而是荀夫子。
尽管在不愿意,尽管在路上一再磨蹭,从桑海到曲阜,不过是几百里的路程。
自从孔鲋从咸阳逃回之后,就紧闭府门,万事不问。而在桑海的小圣贤庄,似乎也忘记了这个圣人门厅。
但是荀夫子突然登门,让孔鲋既是喜出望外,又满是狐疑。
荀夫子在小圣贤庄虽然是儒家三祖,但是来到孔府却行的弟子礼。
第0866章 死不悔改
小圣贤庄在桑海郡,孔府在薛郡,两郡相隔并不遥远,不过几百里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出行是一件极为不方便的事情。但是,荀夫子年轻之时,曾经游历天下,中原六国都曾经涉足过。唯独孔府却从来就没来过。
儒家是孔子创建,但是到了孟子他的思维已经有了改变,而到了荀夫子这一代,虽然张口子曰,闭口圣人言,但是,儒家的学术并没有束缚住荀况。要不然他也教不出三个法家弟子。
政见的不和,让他不愿意来此参拜孔圣人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让儒家不能与时俱进固守三代王治的思维融合到小圣贤庄。
所以,小圣贤庄虽然尊孔夫子为圣人,但是孔府子弟也极少涉足桑海。形成了桑海儒家和薛郡儒家的分野。
其实这种分野不仅仅是桑海和薛郡,当初大秦并没有统一中原,儒家就分裂成了齐儒,楚儒,燕儒,秦儒,各国儒生学的是孔夫子的学识,并没有完全秉承他的思想。
但是,孔府依然是儒家的圣地,在天下儒生心目之中,远在小圣贤庄之上。
荀夫子负着双手,悠然打量置身的这座客厅。
白石为台阶,朱红漆们,厅中的案几,亭柱匾额,皆带着古意,厅堂深阔,轩窗大开,透入一线明亮,显得有的晦暗。
庭外假山翠竹,绿意盎然,自然之趣和拙普古意相得益彰,无论是一山一石一木,还是厅中陈设,都带着一股岁月留下的特殊味道,显得十分庄重和肃穆。
其实这段时间,孔鲋也很落寞,自从皇帝下令焚书,他就从咸阳逃回了曲阜,聘请工匠挖地藏书,好不容易将圣人典籍藏匿一空,焚书的事情竟然没了动静,就连薛郡官府也没有上门,只是将府库所藏之书尽数焚毁。
这也就算了,孔鲋还是皇帝御封的文通君,逃亡的事情竟然也没人过问,而已孔鲋对帝国的了解,廷尉府办事极为迅捷,更何况自己这个文通君,和功臣列侯地位相等,但是,嬴政好似将他彻底忘了。
孔鲋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不知道是逃走的好,还是隐居在曲阜,每一天都过的惶恐不安,如履薄冰。
眼看着北风呼啸冬雪飘落,帝国官吏竟然还是对这个儒家鼻祖之地不闻不问,弄得孔鲋反而后悔起来。
早就知道大秦乃是虎狼之国,对于儒家儒学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自己何必和那群妄图复辟三代的博士学宫儒生起哄。
自从先祖孔子以来,九代之中,那一个孔府子弟成为君爵。
自己被册封为文通君,统领天下儒生,却不知道珍惜,弄得这般冷落萧条的境地,这是报应啊!
而对于荀夫子的来访,他显得极为意外,这么多年,孔府和小圣贤庄极少来往,唯一的一次,也是当年颜路落难,将其送到小圣贤庄避祸。
二人行礼落座,孔鲋沉吟不语,荀夫子在小圣贤庄的所作所为,他也素有耳闻,眼前这个儒雅睿智的老人,已经成了太子座师,假以时日,就是帝王之师荣耀百倍。相比于孔鲋自己的落寞,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孔鲋拱手道:“师兄远道而来,小弟本应该大礼相迎,可惜,现在的孔府已经不如往昔,家人弟子逃难的逃难,避祸的避祸,一言难尽啊!”
荀夫子一笑:“师弟不必愧疚,荀况本是儒家弟子,走入孔府乃是朝圣而来,持的是弟子礼,如何敢奢望师弟大礼相迎。”随即话锋一转,惭愧道:“不满师弟,师兄这次前来,是向师弟请罪。”
“师兄何罪之有。”孔鲋惊愕问道。
“当日文通君送到小圣贤庄的弟子颜路,经查实乃是当年咸阳逃匿的重犯卢生。”荀夫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却见他脸上露出惊恐,继续道:“如果他淡泊心智,隐居在小圣贤庄,师兄就是力所不逮,也得将他庇护在门下。
谁知道他竟然勾结韩国公子张良和楚国遗族项氏,图谋复辟,小圣贤庄和他们绑在一起,吉凶难测,为了小圣贤庄百年大业计,为了儒家能不能生存下去计,师兄只能狠心和他们划清界限,将他们逐出了小圣贤庄,还请师弟不要责怪。”
孔鲋大力一拍案几:“师兄,你糊涂啊!”
荀夫子心中冷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这番话都听不明白,孔府没落也终究有了缘由:“当初颜路能逃出咸阳,也是张良等人说动的,这些人虽然都是奇才,但是,昔日六国国力鼎盛之时,这些人都被当朝视为异端,现如今六国以灭,大秦执掌了天下,这些人不过是丧家之犬,岂能成就大事,师弟怎么还不悔悟。”
荀夫子声色俱厉,苦口婆心,想要给儒家鼻祖留下一脉,孔鲋却听得苦笑不得。心生怒意,道:“师兄此言,有失偏颇,先祖孔子,三代宏图,身为儒家弟子自然要将其发扬光大,完成先祖遗愿。
眼下的形势虽然帝国强,氏族弱,但却不是不能借助他们之力,虽然冒险,却值得赌博一次。”
荀夫子断然摇头:“大政不是儿戏,师弟不可如此轻率。”
孔鲋笑道:“师兄难道是帝国的説客吗?仅仅看到了帝国强势一面,但是却没看到大政弊端,秦法如此的激切,生变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大秦一向轻视儒家,焚书就是为了扼杀儒家言论,孔家追随帝国,只能落个不死,但是,融合到六国复辟势力,却可以宏图大展完成先祖遗愿。”
第0867章 墨玉麒麟出没
话说到这种份儿上,荀夫子已经有了拂袖而去的意思,答应东皇是一回事儿,但是,真正让他对孔府下死手,还真愧对这圣人门厅。
只不过他想放过儒家鼻祖门厅,但是孔鲋却不想放过他,小圣贤庄现在弟子千人,而且,很快就要进入帝国官吏体系,这可不是博士学宫那些博士,挂着闲差没有实权只能打嘴炮。
大秦太子将闾成了小圣贤庄的四师公,这些弟子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担任的官职都是实权,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孔鲋恳切道:“六国贵族想要成事,势必要借助儒家的力量,师兄请想,他们想要复辟,让大秦分封天下,中原成为诸侯之地,必须以恢复诸侯旧制为主张,否则,就没有号召天下的大旗。
但是,从复古,复礼,仁政等方面,诸子百家之中,唯独儒家研究的透彻,他们藏匿在小圣贤庄,就是看到了这一根本,所以,他们想要成为一方诸侯,恢复往日荣耀,必须尊崇儒家,小圣贤庄弟子千人,何愁六国遗族不趋之若鸿。”
荀夫子叹息一声:“师弟,孔门九代研究学问,何必硬要闯入复辟的泥潭之中。”
“师兄错了。”孔鲋慷慨激昂愤然道:“春秋战国,王者无道,将儒家拒之门外,不肯让儒家主掌朝堂大政,无计之下,孔门九代才专心治学,但是,我等儒家弟子岂能甘心。任用诸子百家压在头顶之上。
所以,孔门九代,每一代都为了求官孜孜不倦,学而优则仕,乃是圣人遗言,传播尧舜,为君为臣之道,乃是先祖大志。
只要儒家同心,就可以复辟王治,怎么可以言是堕入泥潭。
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乃是为政大学,离开了庙堂,儒家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帝国凭弃了儒家,不等于上苍也凭弃了儒家,和六国遗族联手,推行王道反对霸道,才能让儒家成为诸子百家的翘楚。”
“孔鲋,你真的打算这样做。”荀夫子无奈道。
“师兄不必迟疑了。”孔鲋恳求道:“为了儒家的未来,为了小圣贤庄上千弟子,师兄振臂一呼,天下应者云从,从此师兄也就成为了儒家三祖,何乐而不为。”
“师弟。”荀夫子摇头叹息:“儒家不能审时度势,改变自身,却妄图以儒学改变帝国,儒家的没落乃是物竞天择,儒家主张的三代王治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师兄何必暗自怨叹。”孔鲋笑道:“就以眼下大势轮,儒家比起六国贵族更有用处,现在,帝国追缴六国权贵,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朝不保夕,只能秘密活动,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小圣贤庄却是天下正大学派,皇帝也曾驾临询问师兄大政,就连太子也拜入师兄座下,所图为何,还不是畏惧儒家势力庞大。
但帝国以法治国,终究和儒家走了两条道路,但是,六国遗族,想要恢复王治,就需要支持儒家,才能给复辟正名,如今恰在其时,儒家怎么可能成为昨日黄花。”
荀夫子暗叹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随即笑道:“师弟大才,为兄略有不如。”随即皱眉道:“不过,现在帝国绝无可能朝令夕改,而孔门一心推行三代王治,等同于和帝国作对,一旦引起皇帝震怒,恐怕会遗祸孔门一脉,师弟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有道理。”孔鲋点头道:“师兄大才,深谋远虑,现在改变制度并非其时,还是远避为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荀夫子告辞出来,看着孔府朱门叠户,暗叹一声:“希望给圣人留下一丝血脉,不让孔门断绝。”
解开马缰,翻身上马,沿着宽敞的官道疾奔十里,突然之间一匹火红的宝马出现在眼帘之中,即无笼头也无马鞍,低头扬尾悠闲的啃食路旁树叶杂草……
荀夫子勒住骏马,扭头看了一下:“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