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回到江东故地。”项梁毫不犹豫的道:“躲藏在震泽之中,教导项氏子弟学文习武,等待机会来临。”
项羽很想说那不是落草为寇吗?但是眼前的处境,却让这句话说不出口:“那子房先生他们怎么办。”
范增叹可口气,项羽年纪幼小,心中充满了无聊的正义感,但是这种正义感却是一个将军最大的敌人,扭头看向桑海方向:“我们没有能力拯救别人,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上苍会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但是这一线生机真的很渺茫,桑海城门口的爆炸,就连附近的大山都在颤抖,凭借人渺小的力量能逃得出去吗!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崇山峻岭都是一片皑皑白雪,静静的矗立在天地之间。
昔日熟悉的泗水河已经被冰封了,昔日奔腾不息的河水已经变成了一条银蛇,雪沫子随着寒风飞舞,打在脸上冰冷。
鸟兽绝迹,没有人踪,所有的人都躲在封闭的严严实实的房间不肯出来,享受着从来没有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天伦之乐。
自从大秦太子带兵剿灭了藏在震泽中的屈景项三族余孽,萧何当上了泗水郡的郡守,黎民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八年的时间,足够让昔日的楚国从人们的心中淡去,而新出生的幼儿,一睁眼就是大秦的天下,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身上流转着楚人的血脉。
而老秦人也从来就没将山东六国的遗民当成奴仆一样的存在,这在战国乱世中极为少见。
项梁有些茫然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泗水亭,沿着小镇向着东头走去,伙计张二正站在客栈门口,巴望着南来北往的客人,可以在过年之前在赚点花销。只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来往的客商全都封堵在路上。
张二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屋关门上锁,找自家婆娘去玩一次白天行。突然之间,一声马嘶传入耳中,张二快速的转过身去,三个人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往前赶。
此时的雪太厚了,骑马还不如步行来的快速,而且,马匹身上都披盖着保暖的裹腿,裹肚,人也一样,三个人都穿着羊毛袄,戴狗皮帽子,足蹬牛皮面的毡靴,一看就是跑长途的。
三个人走进空荡荡的泗水亭,一路张望着,直到看见东头的饭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汉子走进小点,也不解开蒙面的毡巾,只是露出眼角眉梢的风霜。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小店之中无人用餐,这汉子打量了几眼,快步走到张二面前:“店家,给三碗热水,捡五十个热饼抱起来。”
张二看他穿的虽然有些破烂,但是神情气度自有一种摄人的威仪,有种见了官吏的感觉,笑嘻嘻的问道:“三位,不打算在小店里面用餐吗!”
那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店,随手一块金子扔在了桌子上:“那就麻烦店家了。”
财帛动人心,从桑海一路逃亡,三人身上没有路引和良人证,项梁也收起了将军脾气,一见面就砸金子,这种手段反而收到了奇效,荒野小店,那个管你是不是良民,只要有金子就成。
张二一见这位这样的豪气,心中大喜,忙道:“那就赶紧进来坐吧,吃食还有一些,正在灶上热着,先给你们端上来。”
项梁本想拿了热饼就走,回头看看范增和项羽,全都是疲惫不堪,苦笑道:“那就有劳店家了,还有这三匹马,也帮忙喂一下,这块金子就算赏你了。”
张二答应一声,将金块收起来,向着后厨一声吆喝,眨眼之间,店铺伙计,婆娘,儿子一涌而出,牵马的牵马、倒水的倒水,盛粥的盛粥,忙着伺候这几位大主顾。
范增三人走进店中做好,饭菜一端上来,也不管味道好赖,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三人连吃带喝,每人还灌了两大碗热水,脸色这才稍稍缓了过来。
这一路逃亡,极少吃上做熟的饭菜,全都是猎取山中的野兽为食,在桑海地界,连生火都不敢,离开桑海之后才慢慢的好起来,半路上和一个商贾买了三匹破马,这才一路疾行回到了泗水郡。
张二的婆娘手脚麻利的烙着热饼,项梁心中也安定下来:“店家,这泗水亭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当年我来的时候,只不过是几户人家,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镇子了。”
张二呵呵一笑:“那是两年以前吧!当年的屈景项三族在附近大肆搜购土地,弄得民不聊生,郡守不管,但现在可不同了,信任的泗水郡守名叫萧何,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泗水县的一个功曹,不知道怎么的,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朝堂之上。”
“后来怎么样。”范增喝了一口热水,低声问道。
“后来,恰逢出巡的大秦太子到了泗水亭,调来了驻扎在岭南的蛮兵,将震泽群寇扫荡一空,也委任了揭发有功的萧何当了泗水郡的郡守。萧何郡守出身寒微,自然知道黎民的苦楚,将屈景项三族强行买走的土地,全部发放给了黎民百姓,而且大力发展商贾,贩卖出自震泽的特产。”
“什么。”项梁吃了一惊,手中的大碗跌落在桌子上。
张二看了一眼三人:“三位老客,这么惊慌做什么。”
第0425章 当野人
范增瞪了项梁一眼,这才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热水:“店家不必狐疑,我等三人从东郡而来,那里天降陨石,世人都传秦政失德,所以才将下天怒。却没想到,在这楚国故地,连屈景项三个老氏族都没了。”
张二哈哈一笑:“天降陨石,老客一路风尘露宿,还没听过江神预言吧!”
范增奇异的看着他:“什么江神预言。”
“明年祖龙死。”张二嘴角露出鄙夷的笑意:“其实,这些都是那些想当大王的六国权贵故弄玄虚,这样好的一个皇帝,这样大的一个帝国,岂是一群龌龊的人能够测度的。”
范增和项梁一脑门子的黑线,从来就没想过,一心反秦的仁人义士,在黎民眼中竟然是一群龌龊之辈。
项羽昂声道:“但是,上苍震怒可是真的,要不然荧惑之石怎么可能从天而落,这是我们在路上亲眼见到的。”
“上苍震怒。”张二更加的鄙夷:“三位老客难道没听说过,荧惑守心,法星显身。幽幽晦冥,火以济阴。郡县天道,地何以分?唯灾唯劫,尽在世荫。”
“什么”一听这话,项梁心中更是惊恐了。
张二嘻嘻笑道:“皇帝陛下这次是真的和六国贵族较上劲儿了,而且,上苍震怒也是因为六国贵族,虽然降下了荧惑之石,但是上面却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且你看,大秦为水德之国,以水济阴,荧惑之石属火,水火相济,岂不是国事更加强盛吗,而且,最后一句,灾劫不是老百姓的,全是世袭世荫贵族的!”
现在就是腹黑无耻的范增也彻底凌乱了,而店家看向三人的眼神,充满了狐疑。
三人再也不敢说话,坐在那儿眼巴巴的等着热饼,一副恨不得马上就走的样子。
等张二的婆娘送上烙好的热饼,三人竟然顾上不上热烫,马上一人背起一些,塞进破烂的皮袍之中,离开了小店,冒着风雪向着震泽行去。
三个人一走,店里的一个伙计就凑到了张二身边,诡秘的小声道:“老板,我看那个年轻的老客有点眼熟。好像在震泽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他的身份。”
张二这才醒悟过来,一连声的叫道:“坏了,刚才我忘记了验看他们的良人证。”
店伙计顿时不敢说话了,大秦可是有连坐的律法的,如果刚才这三人真实帝国通缉的叛逆,店掌柜没有验看他们的身份,就卖给他们热饼,可是有罪的。
张二愁得脸上的褶子全都起来了,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忐忑道:“我看他们三个不像是坏人吧!帝国这么大,那就这么容易碰到通缉的叛逆分子。”
店伙计一拍脑袋:“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那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就是帝国通缉的重犯项梁,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啊,”
“万两黄金。”满屋子的人都傻了,张二媳妇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你傻了,万两黄金我们挣一辈子也挣不来。”
这货天生是个怕媳妇儿的主儿,瞪着眼睛道:“那应该怎么办。”
这婆娘看了一眼店中的伙计,侄子,儿子,一个个眼冒金星,财帛动人心啊!即便是自己将事情压下来,但也难免有人看在金子的份儿上报官,那才是真正倒霉催的。
而且,当年自己家里也是饱受屈景项三族的荼毒,弄得田地全失,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嫁给这个二货。
这婆娘颇有急智,眼珠子转动道:“想要拿到这匹赏金,需要我们统一口径。”
“娘子快说。”张二急道,看见金子不动心的天下一个都没有,而且还是一万两。要不是畏惧律法厉害,早就跑去报官了。
张二娘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种囊货,也不想想,这三个人携带着青铜剑,我们那个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可以报官说,他们带着利器,虽然我们识破了他们的身份,所以只有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才敢报官。”
张二顿时大喜:“娘子说的有理,这样说来官府就不会追究我们的罪责。那我赶紧去报官。”
“你傻呀你。”张二娘子披头就是一巴掌:“不要忘了,这三个人都是江湖高手,难道就不怕他们在镇外等着你,将你一剑宰了。”
“那我们怎么办。”张二顿时吓了一哆嗦,就连偷偷溜出门外的店伙计,也停下了脚步。
张二娘子眼珠子一转:“反正他们去的方向是震泽,现在震泽山区有吕家的船厂,而船厂之中驻扎着大军,不怕他们跑了。我们不妨等一等,等他们走远了再去报官。”
张二叫道:“还是我家娘子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