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饭
“噫,别揉了,衣服都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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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夏歇了三天,每日里不是调戏雪狮儿,便是向洛素裳求教,偶尔也联系下俞清怀。
但最近俞清怀不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丢下偌大城隍庙不管,十分潇洒。
药堂送药的计划按部就班,没出什么纰漏。除了送药之外,青耕也学聪明了,不再到处乱逛,而是也跟着送药人,常常能找到藏纳疫气的地方。
瘟神依旧是神出鬼没,压根找不到行踪,要不是风寒流行、染病人数大量增多,烟夏都以为瘟神走了。
唯一沉不住气,急得跳脚的,是惠民药局和他们的加盟药铺。
第一天,整个惠民药局都以为无事发生,总管事亲自出面,拍胸脯保证熊氏药堂强弩之末。
第二天,少部分人感觉不对,开始动摇。总管事再次出面,表示熊氏药堂撑不到明天了,好日子就在后面。
第三天,好日子没来。
几家药铺的主事人感觉不对,私下见了一面。
说话的是个白衣郎中,“不能等了!熊凤仙那边送药好像没完没了一样!要是城里百姓都没病了,咱们岂不是亏大了!咱们应该现在就脱离这什么药局,赶紧开张!”
这是个小药铺的郎中,自家产业体量不大,也没啥抗风险能力,因此最为着急。
再拖下去,他就得走乡当铃医去了!
但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急的要命。
另一个蓝袍子的掌柜说道:“还不能急。咱们先拟个章程出来,以劝为上。也不求熊郎中能同咱们一样关门涨价,只要他愿意停发药物,那咱们就还能再赚一笔。”
旁边的大掌柜赞同道:“对,他一个药堂,最多能治几十个人,只要不送药了,咱们囤起来的药多多少少还能回个本钱。”
那白衣郎中气的不行,但人微言轻,说啥也没用。
有话事权的几个大药商一拍即合,选了个值得信任的小管事去找熊凤仙求情、议和。
但熊凤仙是天医院的医官,他哪里肯?
退一步,他就是愿意也没用。
现在熊氏药堂的采买、销售、流通,由安烟夏一手把控,资金链也是烟夏倒贴钱,都快成她安烟夏的产业了。
大老板不发话,谁敢点头?
这几家药商吃了闭门羹,还不肯放弃,又兜兜转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得知安烟夏就住在清安居。
青耕飞进来扔下一封信,随即又扑棱翅膀赶着吃饭去了。
这信是俞清怀寄来的。
烟夏没着急拆信,继续悠哉悠哉喝茶。
旁边雪狮儿手里还端着《楞严》。
这类佛经,雪狮儿不太喜欢,主要还是文言文太恼人。
但这本不错——烟夏一笔一划地写了白话翻译,十分通俗好懂。
这小小姑娘纳闷道:“道士,你不去管管上门来的那些人吗?”
“让他们求呗。早干嘛去了?”
烟夏摇头,她可不是摇摆不定的骑墙派,这帮奸商要是饿死了,她只会拍掌大笑。
把这些药商晾着,烟夏这才拆开俞清怀送来的信。
“要我去一趟城隍庙?”
烟夏微微一愣,又看到下面好几行字。
“清怀顿首拜,启上妙严拔罪救苦法师前辈烟夏书房:鱼沉雁杳,思念涕零。时疫流行,本应尽心,然恰逢父母入土归乡日,谅前辈宏达精严必然无碍。
“今日归来得见,果然如此。清怀欲置斋醮,攘灾祈福,正需前辈黄符法力,谨具花酌,万请仙驾,奉扳清赏。”
雪狮儿好奇,看了看。
入眼全是敬辞,她顿时头晕眼花。
烟夏帮忙翻译了一下,“前几天清怀回老家给父母扫墓去了。现在她要开着斋醮给城里祈福,正要需要我去画符。”
雪狮儿听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可是,道士你画的符像是蝌蚪和蚯蚓聚会,你去画符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我去呢......”
好狮儿,尖牙利齿,一句话就把烟夏给伤到了。
东皇忽有玉符至 : 第九十三章 【不积半点德,叫我为难】
接了书信,烟夏动身去城隍庙。
雪狮儿感觉烟夏这水平实在丢人,也要跟着。
于是二人轻车快马,抵达城隍庙。
今日庙里热闹,财神殿里几个香客虔诚,重金买了犀角香供奉,远远地,烟夏便闻到了香气。
这几个香客面熟,烟夏从其身后经过,只听到嘴里念叨着药材早点卖出去、药堂能赚钱云云。
却不想,原来是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烟夏从其身后经过,他们却全然不知,完全没想到一心想要巴结的“安家千金”就在身后。
要是烟夏肯发话,饶他们一条狗命,那可比财神管用多了!
雪狮儿感觉离谱,说道:“道士,你们唐人真古怪,真财神不拜,却对着泥塑的神像顶礼膜拜。”
她又见到这些商贾脸上的虔诚不似作假,就联想到了在铁狮庙里求自己的山民,不禁说道:“可怜又糊涂。”
烟夏却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他们怎么能看清楚,救主不在寺庙?”
雪狮儿吐槽道:“真是让你给装上了,安真人!”
“所以真人要不要出手救苦救难呀?”
烟夏哂然一笑,评价道:“我救不了他们。求我无用。求财神也无用。就是求到了天宫圣境、三山仙岛、给孤禅园、灵山宝殿,都没用。”
“嗯?那求谁有用?”
“求谁也不如求己,求己有用。”
烟夏摇了摇头,手指财神像两侧的楹联。
雪狮儿顺着看过去,只瞧见财神两侧,各自写着:
“只有几分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
“不积半点德早也朝晚也拜叫我为难。”
雪狮儿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雪狮儿点头道:“你真是有真人的模样了。”
烟夏乐了。
“雪狮儿这是在夸我吗?快说说我哪里像真人了?”
雪狮儿背着手,欢欣道:“在打机锋、狐言乱语这方面,你和真人真是相差无几!”
“可恶!”
这边说笑打闹,那边的商贾们却逐渐心灰意冷。
这求了半天,真是一点用没有!
他们刚离开城隍庙,却不知道一头干瘦的恶鬼,紧紧跟着他们,悄咪咪地藏进墙边的阴影里,几刻功夫便跑回了何家药铺。
何家药铺依旧挂着“暂不营业”的牌子。
恶鬼藏在影子里,穿过房门,一路到药房里。
药房当中坐着个闭目休息的红衣男人,身旁,两个中年人,一个锦衣、一个绸衣,两个人目光无神,呼哧呼哧地扇着蒲扇。
“苏巫!我有事要报!”
苏巫微微睁眼,抬手道:“什么事?”
恶鬼谄媚道:“我跟着那些商贾一路,终于确定,他们是想反水了!”
“这还用你说?”
苏巫十分无语,“熊凤仙送了三天的药,但凡有眼都看得出来:这场瘟疫就是个笑话!”
一双狭长丹凤眼里波光流动。
“熊凤仙不是要送药吗,那咱们也送,把声势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那恶鬼惊道:“苏巫!这不好吧?我们七兄弟还要吸取疫气修行呢,你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啊!”
它连忙掏出一卷契纸,递过去给巫师看。
居然还挺讲礼貌。
砰!
苏巫一拍桌案,骂道:“你这促狭鬼!真是没有一点肚量!真君叫我们来找矜羯罗尊者守护的转世法旨,我打通关系,叫瘟神途径沧州,好转移城隍的注意力,你倒好,本末倒置!蠢狗!”
这恶鬼也是脾气爆,当即怒道:“你他妈骂谁呢?姓苏的,都是真君的狗,谁比谁高贵呢!我七弟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准信,信不信我直接不干了!”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苏巫气笑了,问道:“你猜我猜不猜?”
恶鬼直接红温,“我管你你擦不猜。我兄弟死在熊氏药堂,死因不清不楚的,这桩孽业还没个着落,我给我兄弟报仇去了!”
恶鬼怒发冲冠,或者说热血上头,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出了门,随即一跃而起,化成一股阴风,便往熊氏药堂去。
路上偶尔有日游神巡逻,但这恶鬼经验丰富,一个翻身,便藏到了人群当中。
人气混淆了天机,日游神扫一眼便疾驰而去。
恶鬼一路杀到熊氏药堂,还没开口,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
“好聒噪的鸟!”
它抬头一望,却看到个青羽白尾的小鸟,欢呼雀跃地叼着一根大青虫。
恶鬼本就受了气不爽,又被这小鸟吵了一阵,大怒。
但怒气条还没上涨,天上的小青耕便惊喜道:“怎么还碰上大虫子了?”
大虫子?
恶鬼看到青耕口吐人言,先是一惊,随即怒气戛然而止,只感觉自己忽然就飞了起来。
只听“青耕、青耕”的叫声响起。
那凶神恶煞的鬼物变成了一条大青虫,被天上的小青鸟一口叼在嘴里。
这边一出问题,正生气的苏巫立刻便感应到了。
那妖娆男子手上的玉扳指上黑气滚动。
苏巫压制住手上的森森鬼气,对身边的锦衣商贾说道:“通知你们药局,准备开张营业。同时准备好你们囤积的药材,该开义诊的开义诊,该送药的送药,立刻和我等切除一切关系。”
商贾称是,如同僵尸一样,和身旁的管事离开。
苏巫解开压制,手上的玉扳指当即冒出重重鬼雾。
灰黑色的烟雾笼罩住整个房间,一双双阴毒的眸子盯着他,恨声道:“巫师!我们六弟、七弟都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你有什么说法?”
“自寻死路,没有说法。”
苏巫微微抬眸,嗤笑道:“怎么,你们也想自寻死路?”
“报仇!都是为真君做事,巫师,你帮不帮忙?”
“不许去。我已经借着疫病之气,快找到转世法旨所在了。先把转世法旨拿到手,再给那两个蠢货报仇也不晚。”
此行来沧州,真君给他的帮手,就只有这七头瘟病鬼。
本来是还有两个炼鬼的术士,以及上百头血池鬼物,但如此多的活人恶鬼,居然死于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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