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东月
“咱雄英不能白哭啊。”朱元璋笑道:“按照苏闲那小子的话来说,好戏开场了,咱都把舞台给他们搭建好了。”
“总得有人上去唱唱。”
朱雄英一脸不解,反而朱标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一丝恍然。
……
一夜时间倏忽即过。
今日,圣上没有召开朝会,但释放出的信息却让所有官员都心颤不已。
清查钞镜院,寻找苏贵渊的罪证!
此消息一出。
众臣也纷纷明了,这两年来,洪武官场的“传奇”终于要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
苏贵渊不算最厉害的,毕竟当初扬州城的杨宪,可是一飞冲天,直接成了大明朝接替李善长的丞相。
相比之下,前者根本算不得什么。
特别是还有一道消息……
胡惟庸来到中书省的第二天,就见到李佑匆匆而来。
“丞相,苏闲这小贼要离开大本堂了!”其眼中迸发出喜悦。
眼下这朝堂就算是傻子都清楚,只要苏闲在大本堂,那苏贵渊这钞镜院院使的位置就动不了。
毕竟,之前的几次事件大家都看在眼里,特别是格物院越做越大,钞镜院现在又在关键点上,难保陛下不会保他。
可苏闲只要离开大本堂,那一切的信息都明了,就算苏贵渊有三头六臂,此次也定逃脱不了。
胡惟庸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比李佑知道的更早,“不错,眼下已经到年末,苏闲今日过去,也算是述职了。”
“本就是大罪!”李佑恭维道:“也就是丞相容忍他,不过即使如此,这父子也算是官场传奇了。”
胡惟庸却摇头道:“但这个消息还说不准,难保苏闲那小子不会在最后又求情。”
“说到底,此次这证据还是不足,要是能坐实就好了,最好找到证据,就是那印版!”
他们拿到手上的,只有一个宝钞和告发信。
大理寺虽然让人将苏贵渊带走,但看管的却是亲军都尉府的人马,胡惟庸也曾不解,不过想通之后,他就反应过来。
圣上虽然震怒,但还是存在些理智的。
但想到这里,他却忽然一笑。
而李佑还在烦闷之时,就见胡惟庸道:
“恰好,我们就需要这个由头,另外,择选良臣,接手钞镜院吧。”
“是!”李佑脸色一喜。
恰在这时,宋慎轻叩木门,经过此次上报“苏贵渊告发信”之后,他显然得到了胡惟庸的看重。
想到祖父宋濂,还曾被那苏闲逼迫的,以年老之身远走他乡,他就不由得怀恨在心。
如今苏闲离宫,之后便是苏家覆灭,祖父看到,定然开怀。
“何事?”胡惟庸眼含笑意,“身为中书舍人,本就是辅佐本相,以后可直接进来。”
“是!”
宋慎答应一声,赶忙走近,旋即连忙道:“丞相,崇宁公主夫君,牛城来访。”
“嗯?”朱元璋闻言一愣,“他来干什么?”
眼下大明的驸马,可不是前宋的驸马,只是样子货,没什么实权职位。朱元璋对“自家人”的信任程度简直掏心掏肺,驸马依旧可参政为国。
朝堂之上,不论文武,但凡钱财、兵权职位,均可见驸马身影。
而牛城本身,是陛下三女定下的驸马,虽然还未许配,但胡惟庸当然要给面子。
更重要的,崇宁公主和宁国公主交好,而宁国公主,却是当前马皇后的嫡长女,太子朱标的亲妹妹。
当然,嫡长女并非长女,在宁国公主之上,还有一位临安公主,下嫁李善长之子。
这三位公主虽是同父异母,但交情极深。
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怠慢。
“让他来吧。”
牛城匆匆来访。
对方看上去并不如名字一样憨厚朴实,反而长相俊美,气度非凡,一身锦衣长袍,潇洒恣意。更重要的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眼,看起来倒像是男生女相。
也怪不得要做驸马了。
胡惟庸心里想着,然而第一句话,就让胡惟庸不自禁的扬起了眉。
“左相,这钞镜院院使的职位,给我。”
对方开门见山,对自己也无丝毫恭维的开场白。
这些胡惟庸都不计较,但这明目张胆的话,还是让他一阵狐疑。
“驸马爷,你可真是高看了本相。”
“这不是让丞相多多美言几句,另外,公主今日在宫里也会为我谋划此事,但朝堂上还需丞相分忧了。”
胡惟庸没有回答,只是轻敲桌面。
忽然,他猛地抬头。
“可只凭借一封告发信,这苏贵渊……”
“小民而已!”牛城轻声开口:“胡相只要答应,无证也有证……”
“哈?哈哈哈哈!”胡惟庸当即大笑起来。
“好!本相最乐意成人之美!”
……
大本堂。
不同于朝野此时的风起云涌,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反而这风暴的旋涡中心,却是一片宁静。
今日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上还飘着几朵白云,驱散着这冬季的寒意。
朱元璋和马皇后早早到来,与此而来的,还宫中一应感兴趣的嫔妃、公主。
甚至连太子妃还有吕氏等人,也纷纷到来。
大本堂今日也索性无课。
宋濂走后,刘三吾暂时成为大本堂的众师长之首,此刻坐在下方,一众先生伴随其身后。
李希颜、赵景等人看向前方,那里,正是大本堂学子聚集之地。
看到其中的某个幼小身影。
纵然是李希颜,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心情很复杂。
“此子终是被其父波及,唉!”
赵景转身,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位李希颜曾经就“科举选仕”可是在此地和苏闲一番争吵,然而如今,却也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吗?
“这难道不是好事?”赵景道:“最后一场格物院述职,当然是他们所说的什么年终总结,苏闲此次说完这些,也就离开大本堂,他一离开,这格物院不就是名存实亡?”
实话说,格物院这一年来,在京城闹出的风波可真是不少,什么圣上亲批,借着皇长孙的名义,在国子学开启试验。
一张《盐引论》彻底引动京城,其后再有味精、甚至还有各种调味品的出现,一下子风靡京城。
外面人都传,格物院的工匠都比工部的待遇好。
甚至连那些从国子学,被认为“不务正业”的学子,也开始在《格物日报》上针砭时弊。
什么科举?盐引论之后的延伸,盐价要降、甚至还有官场谁最大等等的“各种惊人言论”。
比官场还要自由,而作为其中最出名者,就是在盐引论上谈及“偏远地方的盐场和常规盐场规划”的茹瑺。
对方虽然曾是太子伴读,但真正出名还是从格物日报上,被圣上选中,直接进入官场,监督盐商,制定考核……
此后,又有数位在盐引一事上“登报”的学子,再度进入官场!
这简直羡煞旁人。
再这么下去,格物院以后到底会成长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清楚。
而格物院越做越大,甚至已经有种“选仕”的意义在其中。
这怎能不让人惊悚?
特别是这些国子学的先生,这段期间已经频繁和外地的故友亲朋写信交流。
对于科举选仕,有的甚至已经灰心丧气,直言国朝被乱象蒙蔽,奇技淫巧怎能登大雅之堂?
只是终于……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曾经一手主导格物院的小子,被他们当初都看做只是玩闹,却真正撬动了国朝局势的苏闲,终于因父获罪了。
“正是因为其要离开,这是最后一面,所以……才心中有些惆怅罢了。”
李希颜连连叹气,“我想过有朝一日,宋夫子回京,向圣上诉说完成大愿,重开科举。也让这苏闲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正道!”
“也好比今日,看到其因为铜臭之事,黯然退场!若论及罪臣,恐怕流放之后,再无登临朝野的机会。”
赵景闻言,却是摇头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这就是他的定数!”
“说到底,是天在帮我等,不过……”说着,赵景忽然道:“此子也不会放弃。”
“当然不会放弃。”李希颜道:“但在这个时候还想求情,未免太小看陛下了。”
闻言,其他几位先生均是看向朱元璋,后者此时端坐,一张面容看不出喜怒,但想到国朝近事,大家内心之中却都不由得一颤。
“格物院从今年年初开始,在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一天,正式在国子学放出消息,天下皆知!”
“如今一年已过,马上就是洪武十二年,到底做了什么,也让咱来听听,还有这大本堂的先生,咱的儿子们,也都听听,权当消遣解闷,平复心中怒气了。”
此话一出。
众人不敢再言,毕竟陛下的怒气源自于哪里,大家可都知道。
苏闲瞬间就注意到,很多视线聚集在这里,其中有叹息、有庆幸,有奚落,也有很多其它复杂的情绪。
但苏闲却没说话,今日第一次开口的,可不是自己。
“父皇!”
八皇子朱梓很快说道:“先说规模吧……”
朱梓显然做了一番准备,身为左班,其各类数据早就了如指掌。
“格物院现在有一座府邸,作为中枢。江浦县六百三十亩地,作为地产,还有一座荒山。六合县有一百亩荒田,其它各县另有一些店铺抵押的庄田……”
“与京城各县合作的店铺和书坊,总计三十六家,自家书坊各县一家,共八家,但香料店铺已经有十五家……”
说到这里,在场但凡听见的,全都惊异不已。
要知道,这种规模,几乎已经可以位列于京城最大一批的富户之列了。
李希颜和赵景等多位夫子,齐齐呼出一口气,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格物院已经很大,但没想到发展这么迅速。
一年时间都这样?那再给两年,岂不是庞然大物?
“另……”但朱梓的话还没说完,
“格物院现有学子,已经八十三人,工匠一百多人,但外面合作工匠,总计五百余人。”
“若是再算上各个店铺的伙计,还有逐渐开始在那些荒田建造、看管、种植的农户,总计近两千余人。”
此话一出。
就连朱元璋都不由得睁大眼睛,虽然知道这小子在胡言乱语,估计将在农田上耕种的百姓户口都算进去了,但如此规模,也足够惊讶了!
要知道,这才一年啊。
“这些人就不算了吧?你就算不买那些地,他们也是替皇室种粮的。再说了,就没有一些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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