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江东月
朱元璋为了省钱,除了在吏部挂名的国朝命官有岁俸之外,所谓的“吏员”,根本就没有岁俸!
除此之外,衙门的支出,各科的供给,驿站、兵马、差役、小型的修筑河堤,道路维护等等……
全是治下的“富户”团体,自己来负责。
这些人轮流当类似“甲首、里长”的职位,就跟催收税粮一样。在官府的强力监督下,自己把每年负责的“一部分”交出去,然后轮到谁,谁去一家一户的派送。
可是,三十年河东,今天你富裕了,说不定明天你就因为经营不善,天灾地祸,重新变成穷光蛋。
然而,只要朝廷上面的“富户”名单还有你,那伱就得继续缴纳。
缴纳不上来,视同拒绝缴纳,便享受一下官府的强力措施。
而如此一来,太多老实的富户,则纷纷变成破落户,还要被逼的倾家荡产,流放甚至身死。还有一些,则是无奈卖儿卖女。
要知道……
苏闲说的这些“富户”,可不只是简单的商贾。
但里面家里面稍微有一些薄产的,比如有六亩土地,都能上这个名单。
虽然眼下的【黄册制度】还没有完善,但此种方法几乎是大明“税收”的一部分基石。
所谓吏治败坏、兼并土地、巧立名目、增派徭役……。
大部分都是在这个基础上蜕变而来的。
因为“民收民解”制度下,有些富户就能钻营,和当地的士绅、贿赂当地官府,让其核查富户的时候,略过自己。
从而成为隐户,又或者依附。
不仅不用负责支出,还能张开大嘴,也跟着一块儿吃。
长久以往。
大明再无富户!
而地方官府为了维持表面稳定,只能将重点,又放在了普通老百姓身上……
于是,新的一轮“吞并”又再次开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亡国之际,就在眼前!
而就在苏闲想着这些的时候。
“小子,制盐是技术工艺,你无意中想到了办法,咱理解?”
“但税收却是治民!”
朱元璋道:“里甲制和粮长制并行,咱这叫以良民治良民,必无侵渔之患!”
“官府在其中起监督作用,民间百姓可以自己行动,将实物税或者货币征收,直接负责官府一应所需。”
“如此一来,朝廷不用耗费太多钱财,否则,朝廷不仅要负责全天下的小吏岁俸,还要负责各地官府的支出、驿站交通?”
朱元璋大手一摆,“朝廷哪来那么多钱?”
“咱将这些富户定下,他们本就是剥夺民间之利,咱让他们负责,又没让天下的贫苦百姓负责。咱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你懂个什么?”
苏闲就知道,对方肯定不理会。
其实,也很正常。
大明开国,各地都需要钱,各地也急需稳定。
所以,朝廷制定的很多办法都是以“节省、民治”为主。
而这也是这个时期的正统方向。
毕竟皇权不下县,官府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将每一个百姓都能管理。
所以,在百姓的观念里,祖宗族规大于明律,民间乡约大于衙门律条。
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如何剥取富户之财,在地方治理百姓,这本就是考验一个官员的水准。
大明律条就在那里,如何运用,这也是地方官和民间的博弈。
只是……
“陛下有没有想过,既然白氏宗族的事情能发生,其还在京城,与其一起发生的,还有林氏。天子脚下都有,那么其它地方有没有?”
“大明开国才十一年,就已经出现了这些苗头,长此以往,以后又会出现多少起?”
“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全天下的富户没有了,那么大明接下来地方官府的一应支出,又该找谁去要?”
不等朱元璋回答,苏闲就直接说道:“平民!”
“为了完成官府每年的税收额度,最后他们只能巧立名目,甚至增派徭役,如此一来,民不聊生!”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苏闲声音恳切。
“你想多了。”
朱元璋摆手道:“咱下令,朝廷每十年就会核查一次富户,类似这种家族破落的事情,不论哪个时候都有。只要官府监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此事涉及千家万户之税收,岂是轻易说变就能变的?”
说着说着,似乎连朱元璋自己,都有些烦闷。
“至于你刚才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先将这些查清再说。”
“另外,既然你说你父自己知道怎么做,那此事就越少人知道越好,让苏贵渊展露一些焦急,应有的情绪,或许也不让有些人怀疑。”
“毕竟,他们既然知道新钞,难保在这钞镜院内部,没有什么眼线之辈。”
“倒是今日来抓你的那些人。”朱元璋还是摇头:“但愿他们是真蠢,突然定下的自己行动,如此一来,其背后没有什么人看着,才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抓。”
“这个计划才能真正成立。”
“否则……”一边说着,朱元璋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因为从审问的结果来看,这些人还真是自作主张。
想到这里,他已经看向蒋瓛,“去做吧!”
“是!”
第145章 委屈一下老爹你!
一个时辰后。
早在苏贵渊看着那熟悉的一角锦衣后,只感觉一种巨大的惊恐,在心底里升起。
他来不及想什么,更来不及做什么。
连忙脚步加快,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就赶在宵禁前去了钞镜院。
身为院使,又是最近钞镜院最忙碌的时候,他在此地没有任何阻拦,径直就来到了铸币司。
只是,他并没有去取那正在使用的印版。
而是拿着钥匙打开了一间铁石之门,走在里面,拿出了一幅一贯的印版之后,将其踹在怀里。
苏贵渊的眼眸内,也出现了一抹狠厉。
一直以来,从第一次假钞事件之后,他就觉得谨慎之下,自己应该做几手准备。
可是,他从来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竟然真的敢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
“也罢!”
“想要就给你!”
一边想着,苏贵渊匆匆走出钞镜院,有人见到他的背影,刚喊了一声,“苏院使,马上宵禁了,你怎么来了?”
只是,苏贵渊充耳不闻,大步前行,气喘吁吁之下,幸亏自己家距离钞镜院近,如此剧烈奔跑,让他想到了空印案时,第一次回家的景象。
那时,自己是如此的惶恐,担心妻儿跟着自己受累。
可这一次,惶恐没了。
终于,苏贵渊来到新宅门口,将其用布包裹着,随口扔在了地上。
然后自己走进大门,一去不回。
黑暗中。
似有视线一直盯着这里。
看到这一幕,才有冷冽的嗓音响彻而起。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吗?去拿吧!”
“是!”
蒋瓛身边,秃头老者答应以后,便准备离开。
“慢着!”
蒋瓛一声吼,便看向他,声音森冷道:“知道该说什么吧?”
“知道!”
秃头老者赶忙回道:“我们抓到了那苏闲小儿,一番毒打之下,其终于答应,然后我们便割下其一角衣服,自己写上字给那苏贵渊送过去。”
“苏贵渊吓得亡魂皆冒,当时就脚步不停地去了钞镜院,一番慌慌张张、急急忙忙之下,幸亏其为院使,这才拿到了印版!”
“而我拿到印版之后,就准备回去找田二、田三那两个家伙,却不想他们蠢货,那被毒打的苏闲到底聪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引来了亲军都尉府的人马,他们两个也被抓走。”
“而老夫则幸免于难,拿着印版赶紧回来……”
蒋瓛闭上眼睛,听着这秃头老者说着过程,一番沉思,等到没有明显漏洞之后。
他这才道:“去做吧,记住,中间若有一丝差错,你燕辛的小命便不保!”
“是!”秃头老者赶紧答应一声,连忙跑远,捡起那印版之后,左右看了看,便跌跌撞撞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人,这样就能抓住这些人吗?”
旁边,有亲信询问。
纵然是早就知道计划,但这一幕还是让他们胆寒。
到底是印版啊,竟然真的说给就给。
“那燕辛不也有孙儿吗,要不然他赚什么钱卖什么命!留着他就是有用。去句容县,将他孙儿看好。”
“早就去做了。”
蒋瓛点了点头,“也好!”
“但愿这大胆一举,真能钓出大鱼吧。”
想到这里,却是连蒋瓛都摇头,这件事情说白了,圣上听苏闲那个家伙说了一通。
也怀疑到了官府内部,所以才有此举。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大胆。
不过那小子谈及民收民解,却是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诧。
果然是盐引论给了其信心。
谈及税收,一国重脉,陛下此前可是连想都没想过。
……
如此想着的时候。
燕辛却跑得气喘吁吁,终于,他先是随便在一个破宅里,抱着印版睡了一夜。
也没睡着,脑子里全是一些有些没的思绪。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跌跌撞撞的朝着外城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个廊道,最后才在某个深宅大院前停下脚步。
富有节奏的几声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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