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刘刺史此计甚妙,先送五千战马来,然后我等从长计议!”李跃笑道。
眼下最怕的就是刘国退走,黑云军战马没他那么多,很难追上。
使者眼珠子转了转,“在下这就回返,禀告我主,都督稍待片刻。”
说完就拱手而退。
“刘国奸猾狡诈,不可轻信。”崔瑾提醒道。
李跃在摇曳的灯火下踱了两步,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却要重视。
刘国反反复复,在这乱世里扶摇直上,自有一套生存的本领。
别的不说,此人嗅觉极其敏锐,几次躲过了战败。
“刘国谄媚于我,定有谋我之心,我军远道而来,士卒疲惫,他以逸待劳,说不定今夜便会袭营!”将前前后后串联一遍,李跃得出了结论。
易地而出,如果自己手上有四万步骑,会这么轻易的投降么?
绝对不会!
人有杀虎之心,虎亦有噬人之意。
崔瑾如梦初醒,“不错!刘国弃洛州而北上争锋,必下定决心,岂会轻易降我?五千战马非同小可,绝不会轻易予人!”
“传令,全军戒备,刀不离手,甲不离身,黑云军伏营外,只等敌军来攻!”李跃顺势做着部署。
不管推测对不对,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误会
与此同时,卫水之北,氐军大营中,苻健也在与属下们商议着眼下形势。
“我等与刘国皆是赵臣,兖州归降冉魏,已属敌国,刘国邀我等南下同击黑云军,平分其地,何乐而不为也!”强汪粗犷的声音在大仗中响起。
苻健之妻出自强氏,诞下苻苌、苻生、苻柳三人。
是以苻健上位后,强汪也跟着水涨船高。
枋头距离邺城太近了,氐人急需一块土地休养生息。
眼下冉闵还在消化胜利的果实,一旦他消化完毕,枋头肯定首当其冲。
两家早就互相看不对眼。
“襄国封主公为兖州刺史,都督河南诸军事,兖州本就是主公土地,今顺势而取之,理所当然,拿下兖州,青徐亦在掌中,则大事成矣!”梁楞也同意强汪的建议。
兖州去年收纳流民,劝课农桑,是黄河两岸最有生机的一块土地,自然吸引了不少贪婪的目光。
苻健一时踌躇起来。
其实他心中最理想的去处是关中,但杜洪、张琚二人严防死守,蒲坂、虎狼皆屯有重兵,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反而兖州近在咫尺。
吕婆楼拱手道:“黑云军战力强横,岂是那么容易夺取的?我军与其血战,刘国坐收渔利!”
强汪冷哼一声,“黑云军强横,莫非我军就不济了么?若是在河南,地利在他手中,我军难以成功,然则,黑云军渡河而来,孤悬河北,其势衰矣,两军夹击,李跃插翅难逃!”
“哼,尔等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不如乘此良机,一口吞下刘国、李跃,驱兵南下,横扫河南,休养上几年,再吞江东!”苻生独眼中闪烁着凶芒。
“狂儿!”苻健叱了一声,不过苻生性格一向如此,也并未太在意。
帐中诸人,大多数都赞同攻打兖州。
苻健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苻雄,“元才意下如何?”
苻雄谦逊有礼,少时精通兵法谋略,颇有才能,一向为苻健器重,而他的意见,也将关系这场大战的走向。
“刘国反复无常,不足为信,我军在北,二军在南,不如静观其变,若刘国胜,我军南下兖州,若李跃胜,我军西据洛阳,若两败俱伤……”苻雄泛起光彩。
此策既不得罪强汪等人,也将氐人的利益最大化。
立即引来一片赞同之声……
繁阳之南,五十里,黑云军大营。
夜色沉寂,却遮不住漫天的星光,周围虫叫蛙鸣,让夜色弥漫进人心。
等了大半夜,都未见敌人动静。
“莫非弄错了?”张生野疑惑起来。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拂晓,敌人却迟迟未来。
李跃也有些怀疑,毕竟只是推测而已,刘国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还未天明,一切未知。”崔瑾提来三个水囊,扔给张生野一个,又递给李跃一个。
李跃灌了一口,将水倒在脸上,人清醒了一大半。
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大地一片灰蒙,敌人还是没来,李跃揉了一把脸,“刘国这厮还真是胆小如鼠!”
黑云军远来,立足未稳,正是突袭的好机会,偏偏他放弃了。
而放弃这个机会,等待他的将是一步步被绞杀。
干熬了一夜,身边的黑云军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拂晓正是人睡意最浓的时候。
李跃也全身疲惫,一抬手正要让众人休息,转头却望见远方南面荒野中,一群野鸟惊飞,慌乱的窜向天空。
这几年戎马生涯,早已锻炼出惊人的警觉。
平白无故,晨鸟绝不会乱飞!
一定是受到了惊扰。
“来了!”李跃不惊反喜,不怕刘国玩花样,就怕他稳扎稳打,四万步骑真打起来,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李跃有自知之明,冉闵孤注一掷、见面就玩命的搞法不适合自己。
其结果要么大胜,要么大败……
“何以没有马蹄马嘶声?”张生野还是一脸的疑惑。
崔瑾道:“人衔枚,马裹蹄!”
春秋时,楚国北上攻打郑国,齐国接联合鲁、宋前来救援,楚军主将公子元知不能胜,连夜撤走,人衔枚,马裹蹄,营寨、旌旗皆弃之。
“难怪我们在北面等了一整夜不见踪影,原来是绕到我们后面去了。”李跃精神瞬间就来了。
晨曦之下,远方荒野中,一股褐色的潮水正汹涌而来,逐渐淹没了青翠的大地。
轰鸣声渐次传来。
初略估算,敌军至少七千骑,还是一人双马。
整个黑云大营一片寂然,士卒们兴奋的握紧弓弩,厮杀对于他们而言犹如家常便饭。
如果不是李跃一直束缚着他们,他们必将更狂野。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南面传来,匈奴骑兵由远及近,抛射出漫天的箭雨,噼噼啪啪的落在南营之中。
看着威风,但效果寥寥,骑射用来打猎不错,真到了两军对垒的战场,杀伤力严重不足。
两波骑射,也就射倒了百来人,其中一半还重新爬了起来。
南军、兖州军按预先设计好的四散奔逃,让出一部分营地。
匈奴人果然中计,策马闯了进来。
在营地中欢快的吼叫着,有人还投下火把,焚烧营帐。
“都督!”糜进等一众将领早已迫不及待。
左边的前锋营死士们脸上青筋暴起,嘴边喘着粗气,眼神纷纷投降李跃,手中狼牙棒、大斧等重兵器提前来,又放了下去。
李跃也想厮杀,但匈奴人留了一手,闯入南营的只有千余骑,身下的几千骑兵围绕着大营继续奔驰,抛射出一支支火箭,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再等!”李跃沉下心去。
这一战若不能擒杀刘国便没有多少意义。
更多的南军和兖州军被惊动,一开始只是装作混乱,但匈奴人的火箭点燃营帐后,假乱变成了真乱。
大火借着晨风越烧越旺,营中骡马惊慌奔逃,撞到不少士卒。
有人逃出营垒,被匈奴人刺于马下。
李跃视若不见,既然是战争,肯定要付出代价,只要身边的黑云军没乱即可。
崔瑾脸上全是冷汗。
所有的一切都料中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赢得这场战争,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就像桓温伐蜀一样,笮桥之战,李势拼死反击,晋军前锋失利,参军龚护战死,士气大跌,连桓温都下令退兵了,却因一鼓吏的失误而反败为胜。
终于,匈奴骑兵在反复试探、骑射之后,从西北角杀入。
喊杀声直冲黎明的天穹,“擒杀李跃!拿下兖州!”
而听到这个喊声,身边的黑云军再也忍不住了,连眼睛都红了起来。
李跃是他们主帅、魂魄,兖州则是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
匈奴人一开口就激起了黑云军的仇恨。
李跃依旧不动,直到这几千匈奴骑兵尽数冲入营垒之中。
“杀!”李跃提刀狂呼,胸中热血沸腾。
轰隆一声巨响,北营之中,一支甲士忽然拔地而起,一排排森冷的长矛指向匈奴骑兵。
步步向前,挤压匈奴骑兵的活动空间。
霎时间,匈奴人仿佛置身于刀矛的海洋之中。
溃散的南军、兖州军又重新集结起来,一层层堵住营寨出口。
匈奴骑兵仿佛一条入网的大鱼,左冲右突,但在黑云军铜墙铁壁的步阵之前,都是徒劳的。
他们从繁阳绕了一个大圈而来,又围着大营转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此刻,马力已然不济。
而骑兵一旦速度降了下来,就是待宰的羔羊,纷纷被长矛刺于马下。
有数百悍勇之辈下马步战,却被前锋营死士砸成了肉泥。
而他们压抑许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提着狼牙棒、大斧杀入敌军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匈奴骑兵缩成一团,地上的尸体堆积的必营栅还要高。
人和马在里面绝望的鸣叫着。
而黑云军的杀性丝毫未曾减弱,长矛不断攒刺,弓弩向敌群中漫射。
鲜血汇聚成小溪,从尸堆中流淌而出。
“刘刺史,大势已去,何不降也?”李跃令亲卫们呼喊道。
匈奴人死了就死了,但战马都是都被屠了,就太不划算了。
这年头弄几匹好马不容易。
过了片刻,缩成一团的匈奴人有数十人高呼,“都督这是作甚,误会,全是误会,在下特意来送马的,何以当兵相向也?”
误会……
李跃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有这么送马的吗?
送马变成了送人头,这个刘国也是个人才……
“可降否?”
“愿降、愿降……”
敌军纷纷放下了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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