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在这个时空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朱樉早就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高中生了。他当然清楚单凭自己这么几句话,是绝不可能真正打动像苏钦这样的人的。
有的人,必须晓之以义,一旦让其动心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朝着你给他的那个目标前进。而有的人,则必须晓之以利,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一切都毫无意义。
苏钦当然也有成就一番大功业之心,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权势财富不受到负面影响,反而更加巩固的基础上。
当今之世,农战才是各国最为看重的“唯二”主旋律。
带兵打仗,自然不是苏钦擅长的,而且朱樉在这方面也帮不上忙。可另一方面,发展生长、搞活经验,朱樉却已拥有了足够的资本。
大饼已经画下了,关键必须得马上撕下一角让苏钦尝尝,否则他是不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
朱樉准备“以彼之术还施彼身”,以苏钦最为擅长的利导法展开最后一击。
首先当然就是肯定优势了:“燕国几乎周同立,国土纵横两千多里,人口百余万且民风彪悍,实为霸者之业也。”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苏钦随即想起,自己当初游说姬职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过心里一清二楚,这些说辞水份太大,根本就当不得真。
朱樉竟敢班门弄斧,苏钦却不打算视而不见:“樉子此言谬也。燕国地虽广,蓟都以北皆为苦寒之地,莫说千里,万里又有何益?
不要说U渼普三强,即便大明尚京亚加的人口土地也不逊燕国,能守住基业便足实难得,何来霸业之资?”
当年他第二次从周地出发之时,便已为每一国都准备了至少两套绝然不同的说辞,随着这几年对天下形势更加了解,如今自是信手拈来。
“季子莫急。”朱樉当然知道燕国的处境,只不过他的着眼点却与当世之人完全不同。
“燕之优势所在,君未见也。燕U之间皆为湖泽,莫说车马,连大点的船只也无法通行,燕U能相亲,非君之功,实地利也,然否?”
后世平坦富饶的黄河下游平原,在这这个时代不仅面积要小得多,而且还拥有大量的湖泊、沼泽。最初U国的控制范围全在大河以南,随着其向北延伸这才与燕国接壤。
数百年来,燕国在大河北岸的土地大多被U国蚕食,只剩下这片无人看得起的湖泽,两国之间的纷争也渐渐平息下来。
所以按地缘形势来看,在默认了即成事实的基础上,燕U之间已经没有多少领土纷争,有的全是旧怨。
相反,尚京在迁都邯郸后,势力不断在华北平原上扩张。灭掉众山之后,南面紧邻U普两强,只能将目光投向北方,燕国自然深感压力。
按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燕国的位置其实是非常不妙的,只有易水诃萳岸适合按已经摸索出规律的时令进行农耕作业,易水与浴水之间也勉强有所收获,而蓟都以北,正是邹衍尚在“攻关”的区域。
适合农耕的面积太小,收成自然就少,也就养活不了更多的民众,强大的队伍也就无从谈起了。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燕国能够存活下来成为七雄之一,不乏“躺赢”的因素,邻近的赵、齐最为强盛之时,都没有兴起过灭燕的念头:这块土地的油水实在太少了。
苏钦对此当然有过一番研究,所以他对朱樉的评判也是认可的,他的外事成就背后,燕国的劣势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可这,又算得上什么霸业之资呢?
朱樉不紧不慢地道:“燕赵之间有易水燕山之隔,道路难行,此谓天险,所以尚京对燕的威胁也不算大。
至于北方胡人,此番已被却之千里,自然也不足为患。如此看来,列国之中唯燕可安心发展,这样的优势岂不难得?”
苏钦不置可否,心里却不由得不佩服朱樉这种把坏事当成好事来说的本事,倒跟自己也有着相似之处。
优势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自然就是第二招,指出危机:“然,燕国太穷,面对日益强盛的U尚,任何外事手段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最终恐难逃灭亡之局。”.
第1109章 岂能不稳
“所以?”苏钦已经明白朱樉的套路了,嗯,这本来就是他的路子,所以干脆配合朱樉进入第三步,出谋划策。
朱樉却是一本正经:“所以燕国要发展,很容易。向北!万里之沃野,足以生民千万,养兵百万,U尚亦不能及也。有此定国之功,季子之权位岂能不稳?”
若是真的当然好了,可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苏钦终于忍不住了:“樉子,燕国之北哪来万里沃野?”
朱樉所指,自然是夏国三大平原中面积最大,土地最为肥沃,作为后世重要粮食基地的东北平原。
只不过现在嘛,那里几乎全是森林,即便是两千年之后在此兴起并入主中原的女真部族,也是渔猎民族而非游牧或农耕为生。
即便他的历史学得不算好,也知道这座大平原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农业发展都相当缓慢,直至清末才开始了深入的开发,而完成从北大荒到北大仓的华丽变身,还得是在新夏国成立之后的事了。
可土地就摆在那里,谁说一定就得要再过两千多年才进行开发利用呢?
即使在这个时代,若是组织的力量再加上周地先进的知识、技术、工具,更别说气候也是一大助力,并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障碍存在。
“有的。”朱樉重重点头,以极为自信的口吻道:“从蓟都只要往北数百里,绝对有一片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的天赐之土,其面积甚至整个U国还要大!”
苏钦满是怀疑地问:“连世代居住的燕人也未知,樉子又如何得知呢?”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朱樉显然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来面对这样的问题了:“我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你想想看,如果由你来主持这片平原的开发,还用担心你的权位问题吗?”
“可是……”要是能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苏钦虽然能农事知道的不多,可多少明白造成燕国当前困境的主要原因何在,那就是有历法!
这也是邹衍被委任大司农之职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制订出一套适合燕国的历史来指导农业生产。
以黄河中游一带的物侯为基础所确定的历法,其适用的范围是非常有限的。洛邑与蓟都相差了足有五个纬度,温度和气候自然有所不同,再加上山脉和海洋等因素的影响,差距就大了。
可惜即使是确立了五德论且精通天文历法的邹衍,在这方面能够做出的成就也是有限的,毕竟其“基本参数”就错了,哪能由此得到准确的结果。
但这个对朱樉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的高中地理学得还算不错,邹衍搞不懂的,对他来说只是常识。
这当然不代表他比邹衍更聪明,而是时代的差距摆在那里,非人力所能改变。
后世气候还要冷一些,东北平原都能成为最大的商品粮基地,在这个时代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朱樉自信满满:“任何难题我们都可以帮助你解决,燕国只需要出人出力就可以了,怎么样?这件事比起去游说挑拔魏赵关系,恐怕更能稳固季子之权位吧?”
“若果如此,燕国得兴也。”苏钦向朱樉一揖,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可苏钦愚钝,樉子和周的利益在哪里呢?”
在苏钦看来,帮助他国强大,这绝对是脑子有问题的执政才能干出来的事。燕国如果真能得到一片比U国还大的粮食基地,从中得到的好处简直是无可估量的。
可他实在看不到朱樉能够在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燕国未来的报答?他不会真有这么天真的认为,施恩于他国,就一定会收到回报吧?
朱樉深深地吸了口气,遥望远方,目光深邃无比:“这就是为天下了,我当然也有所求,那就是你的忠诚,不是对我,亦不是对周,而是对为天下之份事业的忠诚。”
“忠诚……”苏钦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泛起一丝讽刺的意味。
纵横之士最不需要的就是忠诚了,因为本质他们所做的事就是欺骗,放大劣势,缩小优点,恐吓诱导,只为谋求达成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结果。
现在朱樉居然想要他的忠诚,而且还是一份极其特别的忠诚,这怎么能让他不感慨万千呢。
“樉子需要我做什么?”想了又想,苏钦一时竟无法回应朱樉的索取,虽然说谎对他来说完全就是稀松平常之事,可这一次,他并非不忍,而是有一种不敢为之的感觉。
万一他那些“疯话”成真了呢?那自己岂不是白白错过一场大的功业。
朱樉面色庄严,郑重一揖:“吾欲周之矩畅行天下,润泽万民,敢请季子助一臂之力。”
好大的野心!嗯,或许应该说多么远大的志向,不管怎么说,只是稍稍展开一丝遐想,苏钦也不由为之震憾,连忙回礼:“且试之。”
对朱樉这样的提议,苏钦完全无法拒绝。
邹衍花了几年时间仍未能完全摸清燕国北部的物候变化规律,即使是个“外行”,苏钦也知道这种事本就非朝夕可成。
中原一带拥有的较为完善的历法,绝不是哪个天才一拍脑袋完成的,而是靠着成千上万年的经验积累,逐渐摸索总结而成。即便如此,仍需要不断进行修订,否则便会产生误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建立在“大地不动”基础上的天文学,始终无法正确地解释四季轮替和南北温差的根源,于是便只能走向“玄学”,以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这对朱樉来说却完全不成问题,不要说地理尚可的他,即使是一个初中生或涉猎稍广的小学生,理解起来也并非难事。
燕国当前最大的危机便是要应对强势崛起的尚京,一旦易水楠岸不保,甚至丢掉易水与浴水之间的那片土地,燕国恐怕就会沦为因果那样的不入流的小国,再没有复起的可能。
可如果在北边真有这么一个适合耕作的大平原,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燕国大可凭借易水、燕山之险,拒强敌于外,逐步发展自己的大后方,不断积蓄国力.
第1110章 进行化解
一个组织的核的心经济区在边界还是大后方,区别实在太大了。
随朱樉返回政务中心,见其直接从档案柜里拿出一份《燕国发展规划》,苏钦不由愣住了:和他临时起意不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他并不知道,岂止是燕国,天下各大诸侯国几乎都编有专档存于这些柜子里,大到朝堂辛秘,小到民间风俗,乃至山川地理,几乎无所不包。
针对各国不同国情而制订的发展规划,也在朱樉的指导下初步建立起来,这才有此前赵圣能够一天达成一项重要合作条约的“周式效率”:套餐已经备好,你只管点菜就好了。
这一切都得益于计冉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收集和分析系统,再加上尹喜这个“超算中心”及杨竹学派的众多子级弟子们的共同努力下,周地对外界的了解正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不断完善着。
朱樉的手在封面上拍了拍,眼中透出极尽诱惑的眼神:“有了这份规划,再加上周地的全力支持,季子燕相之位,便可名至实归了。”
挂相印和实际执政并不是一回事,就像历史上苏钦挂了六国相印,可他对六国的军政事务是完全插不上手的。那个相印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并不具备多少“含金量”。
他现在担任的燕相也是一样,与其说是燕相,还不如说是个“救火队长”,只有在解决燕国外事危机的时候,方能轮得到他出场。
在此之前,他稳固相位的主要办法便是为燕国树立一个强敌,让燕国长期处于“危机”之中,使得燕公不得不借助他的纵横之术进行化解。
只有掌握事务的相,才算是真正的相。
现在,朱樉把这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
纵横之术,主要是用来游说别人,并非治国理政之术。此前即使他明知自己所处的困局,却仍无改变的能力,可有了这份规划和朱樉的支持,“照本宣科”这样的事情,又岂能难得住他。
苏钦认真翻看之际,朱樉已经抱出一大摞的书册摆在他的面前,待其看得差不多了之后才道:“如何说动燕公,没有人比季子更适合了,我就在洛邑静候佳音了。”
这份规划之详实可行远出苏钦意料,若说他先前还心存犹疑,现在则已完全被折服。揖手重谢之后,他顾不得再翻看其他的内容,抱着这一堆书册便告辞而去。
普京看来已经不用去了,现在已经开春,要在今年内有所成交,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看着苏钦急匆匆而去,朱樉的心情终于舒畅起来,拉了张椅子坐下,学着计冉那般将双脚放在桌面,撑起两只椅腿,轻轻地摇晃起来。
苏钦一走,苏利的“禁口令”便自动解除,早就憋了一肚子话的他哪里还能忍住:“樉子,为何如此便宜苏钦,此人不可信也。
再说了,目前与燕国发展关系,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好处,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很显然,他仍然对苏钦的“绝情绝义”难以释怀,以前对苏钦有多崇敬,恐怕现在就有多么的恨。
朱樉还在闭目享受这一刻,苏岱却发话了:“利弟,成大事者必公私分明,绝不能因个人情绪而影响公务。你对四哥成见太深,若因此而蒙蔽心目,必会误了大事。”
这点常识苏利还是知道的,当下也不敢反驳,只好别过头去:“要像规划书中那样去发展燕国,前期投入实在太大了,我也只是担心这会超出周地的承受范围,以至于影响其他的计划。”
朱樉把脚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条丝理地道:“听说你们二人也曾苦学阴符七术,不如趁此机会来分析分析,我们周地的优劣之处?”
一听朱樉有考较自己的意思,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由沉吟起来。
周地的劣势当然是相当明显的,这也是二人当初不愿仕周的重要原因之一。国小民寡强国环绕还顶着个天下共主的虚衔,能够发挥的空间实在是太有限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朱樉执政这几年,不断推陈出新,竟硬生生地让周地繁荣起来,而且在诸多方面有了领先列强之势。
若不是强弱对比太过悬殊,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将成为周室的中兴之臣。
可惜,尽管周地民生蒸蒸日上,技术、文化等方面也拥有明显的优势,可这些,仍然无法弥补与各国之间的差距。
在没有进入商贸和外事组织会之前,苏岱和苏利对此就有清醒的认识,更不要说通过几个月的接触下来,早就有了更多更准确的认识。
兄弟二人性格相反,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相同。苏岱对不足之处认识更深,所以在与各国往来中便不免显得温和谨慎,甚至不乏委屈求全。
苏利则更多地去看优势,认为双方的合作更利好于对方,故而难免表现得咄咄逼人。
见二人不语,朱樉叹道:“我们所面临的形势,二位想必也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有敌人,或者说,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将其当做敌人。”
“所以我们当前的发展策略,首为强己,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最根本的基础;其次则是像水一般无孔不入地融入这个时代,把我们的影响力投射到任何细微的领域。
要达成这个目标,我们的互利原则必须表现得更加利人而不是利己。”
二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朱樉也趁此机会把由老聃启悟,再经这段时间思虑所得一一道出。
“收益有两种,一种为有形,诸如金玉珠宝、土地人口;一种为无形,表面上看不见,可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其价值却远高于有形。取之有形,天下必为之侧目,我们将无所做为。”
苏利道:“所谓无形,樉子是指人心吧?”
苏岱接着道:“富其民,启其智,这样的人心真的能为我所用吗?”
“再往下一点。”二苏虽还比不上苏钦,到底是深受自己影响,所以朱樉显得格外耐心.
第1111章 决定是去是留
“水,无处不在,无所不需。我们当然不能指望这样去收买他国的民心,而是要渗透到他们生活的每一个方面,成为其离不开的必须品。”
苏利最先明白过来,欣然道:“所以我们要打着利于各国的旗号,疯狂输出技术、文化、规则,若天下之民皆如周民,若天下皆行吾矩,诸侯贵族又如何抵?
目的既已达到,朱樉也收起了闲心,一边踱步向外,一边道:“我还得去忙固本之事,浸润天下的重任二位费心,拜托了!”
苏钦带着大堆协议离开洛邑之际,魏小平和齐昌正在客栈的房间里坐困愁城。
问题只有一个:没钱了。
此次离开邻姿,他们每人身上还带着三块U国金饼和一些零散的刀币、圜钱,又从费宏那里得到五千文的代笔费,也算是盘缠充足,节省一点周游列国也勉强可以应付。
所以一到洛邑的时候,二人倒也不急着决定是去是留。找好安顿的客栈后,二人白天四处闲耍。
晚上则与其他同样来自各国的士子们逛夜市、宴请、辩论,不到日晒三杆是起不床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洛邑可真是个“销金窟”啊。
洛邑民众的收入确实要比列国平民要高,但其实也高不了多少,按去年公布的统计数字。
周地的人均年收入约在二万四千文上下,一个五口之家的年收入折合也就十二金——比起普武卒家庭还要差那么一点。
当然,普武卒一般来说都是“大户”,一户十几口人算是正常情况。要是比人均的话,差距就拉开了,再把普京变法十余年与朱樉执政不到五年以及各自接手的底子等因素加进来,目前普遍认同的“樉子善政”,便当之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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