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祭祖一事,从洪武十年之后,就全都由太子朱标来主持。
这一次的祭祖,与往年相比,就要显得匆忙许多。刚刚在祖陵开祭,宫里就来了消息,皇后染病。
紧接着就又来了朱元璋的旨意:没啥子事,你该干啥干啥。
朱允熥坐在小凳子上,任凭王八荣摆弄自己的头发。头顶盘上一圈,再插上发簪子。
“殿下可俊,和二殿下比,您就更像是太子爷小时候的样子。”无时无刻,王八荣的嘴,都在夸赞。
朱允熥笑骂道,“再胡说,掌你的嘴了。”
目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父亲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父亲一模一样。
上辈子,自从父亲死后,皇爷爷就总会入神的看着自己,再是无奈的叹气。
原先不懂,现在却是懂了。
这是真的怒其不争。
“今儿,孤要用那道簪子。”朱允熥手指了一下,那里有一个首饰盒。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个木簪子。没有华丽的雕刻,也没有好闻的气味,更没有特殊的意义。
王八荣有些不愿意,“殿下,这就是个木簪子,这天底下,哪有皇孙用木簪子的。”
朱允熥微微眯眼,“兄长新丧,祖母染疾。那些金的、银的、玉的,哪里是这个时候用的。你以为这是迎父亲回宫,却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孤呢。他们巴不得,孤在他们面前出丑!”
当木簪子插进发间,头上一紧,朱允熥站起来,“行了,孤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宫里,就要小心着些。”
从东宫到仪凤门,距离不近,却只能步行。
不同于另一边,朱允炆和太子嫔吕氏,两人前前后后一共四台轿子,十几个宫人跟在后头。
同是皇子,勤俭孝亲,从这里就拉开了。
仪凤门,长角齐鸣。
吕氏掀开轿帘,用手挡住太阳,瞧见城楼上的龙旗,“儿啊,待会儿你下了轿子走过去。不是母亲心狠,这是规矩。”
说罢,朱允炆答应一声,“孩儿知道了。”
于是,朱允炆从轿子上跳下来,整理衣服,跟在轿子旁边。
“熥儿呢。”这一幕,被城楼上的朱元璋,全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感情变化,只是淡淡的问一句朱允熥的去向。
大狗从后面闪过,“皇爷,三爷他从东宫起,就走着过来,怕是有些慢了。”
这时候,城门的门洞里,朱允熥和王八荣两个人,从门洞里钻出。两人步子不快,却很稳健。
太阳照在朱允熥的脸上,额头上的汗,清晰可见。
朱允熥擦了擦汗,又把帕子递给身边王八荣,继续往前走。直到仪凤门前,才站住脚。
由于长时间的走路,再加上太阳的照射,朱允熥脸色通红,嘴唇也有些发白。
走起路时,两腿也是微微的发软。
“狗日的,这不开眼的东西。传旨,回了宫,把他身边的那个太监,拖下去打!心里头不想着主子,这样的狗东西,留着干啥用!”
见到朱允熥和王八荣时,朱元璋大怒,“快去,把咱的茶壶送下去。这孩子从小体弱,受不得这份苦。”
黄狗儿拎着茶壶,迈着罗圈腿,一摇一晃从城楼上跑下来。
“三爷哟,您快慢着些,心疼死奴婢了。瞧您,满头的汗,快喝些水,缓缓气。”黄狗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心疼。
朱允熥也没有推辞,笑着接过茶壶,“多谢公公了。”
走了一路,太阳又大。朱允熥喉咙里,确实干疼,犹如冒火一样。
一股清凉之意入喉,心头的那股燥热的劲儿,才慢慢的淡下去。
茶壶上,有着二龙戏珠的印花。
不远处的朱允炆,表面平静,心里却十分的不舒服。他知道,自己似乎又慢了一拍。他原本以为,能喝到皇爷爷茶的人,必定是自己。
鼓声大躁,朱允熥和朱允炆兄弟俩,连忙上前。
朱标的辇车,正延着官道,被军士们簇拥着往前走。
“孩儿见过父亲。”
兄弟俩齐齐的行礼,再先是朱允熥开口,“孩儿见过母亲。”
随后是朱允炆,“孩儿见过母妃。”
坐在车里的常氏,显得十分疲惫。先是没了长子,又接连几日的祭祖。还没能休息,又出来皇后病重的消息。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常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可见到朱允熥,常氏还是笑了,“我儿壮实了些,母亲记得,临行前,你也不似如此。”
朱允熥点点头,“孩儿在宫里,思念母亲。因而每日吃得许多,只盼能骑上战马,亲至祖陵迎母亲回宫。”
在一旁的朱允炆,显得尴尬许多,全身的不自在,又不能离去。
朱标微笑着,“得了,都起来吧。咱们一家人,没那么多的规矩。来,都上车吧,一块儿回宫。”
走了一上午,也站了一上午,朱允熥着实很累。
他跳上车,趴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抱着自己,父亲坐在旁边,这是朱允熥两世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记忆里,他从小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失去了父亲。还未及冠的他,唯一的亲人,就只剩爷爷一人。
而皇爷爷也是一样,在洪武二十五年时,皇爷爷趴在父亲的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只是用颤抖的声音,不停的重复:天塌了,天塌了...
打那以后,皇爷爷就经常入神的看着自己。
渐渐的,朱允熥带着疲惫的身子,在常氏的怀里,浅浅的入睡。
过仪凤门,朱元璋的龙辇过来。
皇帝从龙辇上下来,常氏正要行礼,朱元璋摆摆手,声音很小,“别动了,这孩子,从宫里一路走过来,怕是累了。抱回去,让他好好歇歇。”
朱元璋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孙子的疼爱,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
“给他盖上,别受了寒。老天爷不长眼,把咱大孙带走,那咱就要自己护着孙子。”朱元璋把自己印着龙纹图案的毯子,盖在了朱允熥身上,示意常氏直接回宫。
第十三章 孙子要的人,我去请!
在坤宁宫的马皇后,被玉儿扶着,站在院子里的廊柱下等着。
“玉儿,太子和太子妃到哪了。辰正时去的仪凤门,按理来说,也该到了。”
玉儿打趣道,“娘娘,您这是念孙子念的紧呢。这几日,小殿下可是一直在您身边,不曾离开。今儿,才去了仪凤门多大会儿功夫,您就想念起来了。”
马皇后摇摇头,“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啥时候,人就没了。”
“娘娘您洪福齐天,定能迈过去这道坎儿。这几日,两位小殿下,一个伺候您起居,另一个为您祷告,多孝顺呀。就是为了孙子,您也得好好的。”
终于的,马皇后等到了祭祖回来的儿子和儿媳。
朱标刚刚过了拱门,看到母亲扶着廊柱,连忙走过去,“母后,您凤体有恙,在床上歇着就是了。”
又嗔怪道,“玉儿你也是,你倒也是劝一劝。”
马皇后瞅着被常氏抱着的朱允熥,脸上笑开了花,“得了得了,你别瞎怪。跟着你父皇打仗时,得个病受个伤,那不天天都来。你声音小着些,别吵着我孙子睡觉。”
有玉儿扶着,马皇后轻步走过去,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放在朱允熥的脸上。
朱允熥睡的浅,身子一个抽搐,猛的惊醒。
“皇祖母。”朱允熥呢喃着叫了一声,再揉一揉眼睛。
马皇后笑的更甚,“累了就睡着吧。”再转身去和玉儿说道,“把他带到我床上,既然要睡,就睡个踏实。”
坤宁宫屋内,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这些日子,马皇后每天都要喝上两大碗的药。而这些药,朱允熥全都会先喝上一口。对于皇后来说,药是苦的,心里却是甜的。
“母后身子如何了。”朱标很自然抬起手,放在马皇后的额头。
“还有些烫,儿臣让人传太医来。”
马皇后一只手轻轻拍着朱允熥的后背,另一只手扇动手中的蒲扇,“好些了,哪有那么金贵。”
“倒是熥儿,每日都会过来,端着药,自己先喝。这么小的年纪,吃得这苦,也不说。今日一早,天都不亮,他就来了。硬是看着我喝了药,自己才走。”
朱元璋表现出了诧异,“今早他也来的?”
马皇后轻轻的点头,“可不,这几日,天天都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从无怨言。”
听到这个,朱元璋深深的看一眼太子妃常氏,“他爹他娘教的好。”
几人静坐许久,朱元璋从椅子上站起来,“标儿,你和咱过来。”
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坤宁宫,来到院子里。两人到处,宫女、太监们四下退去,黄狗儿也站到了十步开外。
这里有一处菜园子,十多年来,大明朝这对开国夫妻,总会在这块地里,种些自己爱吃的菜。
用篱笆围住的菜园子,已然是朱元璋的一处念想。
“你这儿子可不孬,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对你娘,也是尽心尽力。那晚遇了事,比你小时候强。”朱元璋扶着篱笆,竟有些骄傲。
朱标也没有否认,接着朱元璋的话去说,“熥儿他也是您的孙子啊。”
朱元璋出生草莽,却是最为重视亲情的皇帝。在他看来,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在朱雄英死后,朱元璋一度有些消沉。
看到朱允熥的表现之后,朱元璋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高兴。同时,也感慨大明朝,他能在朱标之后再培养出一个来。
“熥儿四岁了,炆儿也五岁了。这个年纪,该请个师傅了。”
朱标拍一拍脑袋,这件事,他着实是没放在心上。在此之前,皇子皇孙的师傅,都是由母后来定。
宋濂死后,他们兄弟几个也不用再请师傅。
“父皇可有人选?”
朱元璋摇头又点头,“唐铎举荐的胡彬,熥儿则是说,他想要董伦。”
董伦,朱标是有印象的。
这个人,刚正不阿,读书人的腰杆子很硬,不屈于权贵。但就一点,他是旧元故臣。
虽然,朝廷早有法定,既往不咎。
但是,在大臣们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怕是不愿入朝,当年刘基在时,旧元故臣就苦不得志。如今刘基没了,这些人更没个主心骨。董伦性傲,定与韩国公不和。”
朱元璋冷哼一声,“这样的人,咱还不稀得要他。咱就不信了,大明朝除了他,再挑不出一个能教咱孙子的人出来不成。”
父子的说话,马皇后听在耳朵里,她跺跺脚,“好你个朱重八,当初说好,皇子皇孙的事,都要我来点头。如今,我还没死呢,你就要自己做主了。”
朱元璋一愣,顿时苦着脸,“妹子,咱...咱就是说说气话。”
马皇后瞪着眼睛,“他董伦不愿入朝是吧,那成。我老婆子亲自去请他。孙子要的人,我去请!但说好一条,你朱重八不准给人家穿小鞋。”
“弄走了宋濂,若是再弄走一个董伦,我看天底下,还有谁敢来教你的孙子。”
第十四章 董伦
京西有一处僻静之所,这里依山傍水,寻常百姓,压根进不得这个地方。
在山间的垭口处,再至河边,都有守卫守着。这些守卫,清一色的布甲长枪。在这太平的时候,守卫们坐在山间河边,十分慵懒。
官道上,一行三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往这边走。
守卫打头的那个,眯着眼睛,用手挡住太阳,“那边的,这里可不准再进了。”
骑在马上的是徐允恭,他到的这片地方,是开国公常家的私田。每年有大量的进项,从这里进开国公常家。
徐允恭握紧缰绳,“好小子,敢拦你爷爷我的马。”
守卫头子听的声音熟悉,拍拍屁股从河滩上站起来,再去细看,“哎哟,大人,咋是您来了。”
赶紧的一路小跑过去,守卫头子递上水壶,“大人,自打您进宫当差。兄弟几个,托您送到了这儿。每日清闲,都可盼着哪天再见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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