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闻达等人都道:“若有所想,只顾吩咐,吾等无有不遵。”
李俊点头道:“这场大火,足以激怒金狗,若再同他纠缠,却是过犹不及。金狗中非无善谋者,如今既知我等不好对付,必然不会再轻敌,届时一个不好,倒要着他手脚。”
众人听了,莫不赞同,闻达亦道:“如此最见稳妥,且回关上,依托地形同他决战。”
且不说他这里如何回军,单说那伙突围的金兵,一路急行,还不待回到大定府,粘罕已然流血而死。
金国众将得知粘罕死讯,无不跌足而哭。
主帅完颜斜也,咬牙切齿之余,一面令完颜宗峻亲自去完颜阿骨打处报丧,一面把大定府之兵尽数点起,要杀往黄崖关,寻菊花军报仇。
斜也令降将奚王霞末、奚部西节度使讹里剌为正副先锋,领本部三万奚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入山把道路开辟宽广。
又令耶律余睹、原中京团练使赵鹤寿两个,做二路先锋,领本部五万兵马,次第开出。
自家则领了一干女真中将,坐镇中军,缓缓而出。
他又怕杀往黄崖关后,榆关张觉趁势来讨野火,便令郭药师领本部怨军,杀往榆关扎营,不求克破雄关,只要把住关隘,不许张觉出兵。
数日后,完颜宗峻赶到临潢府,阿骨打得知折了粘罕,悲呼一声,一脚踹翻宗峻,洒下两行老泪。
周围文武连忙相劝:“陛下,完颜斜也已率大军杀出,不日必能克破那关隘,捉得一干贼寇,届时千刀万剐,替粘罕报仇便是。”
阿骨打怒道:“能害死粘罕,折我八千健儿,岂是寻常贼寇所能为?况且,汝等不觉巧合么?这边一股贼寇占住黄崖关,竟还敢主动出击,那边又一股不知来历的兵马,占住了杀虎口,娄室所部迄今消息难通……你等,莫非近年来打了几场胜仗,都迟钝如猪不成?”
众臣被骂的不敢抬头,其弟吴乞买惊道:“皇兄这般说时,果然大有蹊跷。契丹人与我们血战经年,精锐兵马早已荡尽,天祚帝都降了,什么人能困住娄室?”
正说间,老国相完颜撒该,一路嚎哭而来。
此人乃是完颜阿骨打堂兄,粘罕亲父,此时已近七旬,一向年老多病,早已不大上朝,只等老死,便由粘罕接掌相权。
阿骨打见他哭的惨烈,忍不住又垂下泪来,起身踉跄去迎,握着撒该双手,哭泣道:“撒该兄长,是我无能,不曾看顾好粘罕。”
撒该连连摇头,擦一把老泪,哀切切说道:“他自家不知进退,中人诱敌之计,枉自害死许多兵马,死有余辜,与你何干?老夫所以流泪,非是悲粘罕,而是悲那八千健儿。”
众臣听了,虽不知他是否作态,也不免钦佩有加。
撒该哭了一回,站立不稳,阿骨打亲自取来椅子,扶他坐定。
撒该拉着阿骨打的手不松:“陛下,幽云之事,大有蹊跷,粘罕无能,且不说他,娄室何等人物?便是天祚帝诈降,凭他本事,自也能带军杀出,如何会久久不得消息?”
阿骨打点头道:“朕之所虑,正与兄长不谋而合,只是一时还难看透其中关隘。”
撒该冷笑道:“陛下,什么关隘?老臣来时,忽然想得分明,此乃宋人之奸计也!”
阿骨打闻言一震:“宋人?怎么可能?宋人羸弱,辽国一支偏师,尚能大败童贯,尽取他河北之土,如何有胆冒犯我国?”
跪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完颜宗峻,此时却是忽然叫道:“啊呀,父皇,那夜大战之时,我听得粘罕哥哥叫嚷,好像有个贼将,是他昔日见过的,似乎叫做什么……‘赛霸王’?”
“赛霸王?”阿骨打眉头一皱,喃喃念了两遍,忽然色变:“是那拐走朕爱女的狂徒?啊呀……武植?他不是被圣母施展大法,葬身于海中了么?”
撒该霍然起身,一张老脸上,寸寸皮肤都在颤动:“若是此人,便说得通了!陛下,此人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依老臣之见,定是宋皇派遣此人,趁着辽国与我国大战,侵吞幽云之地。那什么菊花军,只怕也是此人弄出的花样。”
阿骨打连连点头,却又不解道:“可是此前传来消息,分明说童贯大败……”
“示弱于人啊陛下!”撒该急得老脸涨红:“老臣读了不少汉人的史书,汉人惯会弄出这些花头来,那个宋皇,果然是个阴险之人,一面令武植以反贼名义,阴取幽云,一面令童贯故意诈败,以骄我等之心!陛下,我国与宋国本有盟约,约定南北夹攻辽国,若不是看宋人如此无能,岂会派娄室去寰州受降,顺势打他雁门关?”
阿骨打恍然大悟,一时间忍不住咬牙切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国种种作为,便是要故意示弱,骗朕先行动手背盟么?”
思忖一回,自家也点了点头:“是了,是了,示人以弱,原本是他们拿手好戏。朕此前百般打听,都道宋国那位官家,只爱珍玩美女,醉心书画琴棋,如今看来,岂不正是故意示弱?呵呵,呵呵,赵佶啊赵佶,你瞒得朕好苦!你这老谋深算之辈,今日总算被朕看穿了也!”
他团团转了两圈,忽然立定,声色俱厉喝道:“既然如此,我便让赵佶那厮好生看看,朕的手段又是如何!”
这正是:北国烽火犹难灭,金宋纷争欲起时。天下纷纷棋子乱,人间赫赫刀枪持。
第六百零九回 兵发三路西中东
阿骨打自认看穿了赵官家的伪装,想起竟被此人蒙蔽许久,心中大为羞恼,厉声喝道:“取酒来!”
众臣闻之,心中一凛。
片刻,仆从抬酒至殿,阿骨打自斟一碗,席地而坐。
众臣各自斟酒,依职位高低,自阿骨打身边坐起,围成一圈。
原来女真人议大事,一向有两种制度,其一曰“画灰议事”,譬如国有大事,众人各持己见,不能定论,则适野环坐,铺灰于地,书以不同选项,自卑者起,依次画符以择,取多者为定论,遵而行之,全程不发一语,以保周密。
其二,曰“会饮议事”,譬如杀伐将起,众人持酒而坐,自卑者起,先饮酒,随即畅言献策,主帅听而择之,所言最可取者,即总领其事。
在座数十人,自年幼职低者起,依次饮酒、发言,阿骨打板着脸倾听,不多时,轮到完颜兀术。
兀术起身,一口饮尽烈酒,大声道:“父皇,所谓两国盟约,不过一时之策,辽帝来降,辽国已亡,背盟却又如何?正好以雷霆之势,一并灭之,为子孙打出个大大的江山。儿子不才,想出个三路伐宋之策!第一路斜也元帅,领大定府兵马打黄崖关,第二路打杀虎口,汇合娄室元帅,至于第三路,西夏和宋国,乃世仇也,不妨许它西北之地,让他去打兰州、秦州!”
一言既出,完颜撒该老眼一睁,怪叫道:“陛下,兀术所言,倒是上策!我们既能联宋伐辽,如何不能联夏伐宋?”
阿骨打眯起眼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指兀术道:“你且坐下,让别人再说一说。”
待一众文武尽数说罢,轮到撒该,老国相喝一口酒,颤巍巍道:“我同兀术所见一致。西夏国主李乾顺正值壮年,观其生平,非是甘居人下之人,他曾联辽攻宋,为何不能联金攻宋?如此三路兵发,宋国首尾不能相顾,当可大胜!”
阿骨打低头沉思半晌,慨然道:“好!既然如此,兀术,我与你三千精锐,再准备一百车珍宝,你亲自去西夏,求娶李乾顺的女儿,然后你们翁婿联手,攻略兰秦之地。”
兀术眉头一皱,仰天拜了几拜道:“父皇有令,儿子不敢不遵,天地保佑,但愿姓李的女儿长好看些。”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
阿骨打笑骂道:“没出息!这是国家的大事,他女儿便是头猪,你也要做出疼爱模样。”
说罢起身,把手中酒一言而尽,呵呵一笑,杀机毕露:“吴乞买,你同国相坐镇上京,斡鲁古、婆卢火、习古乃、斡鲁、阇母、斡离不、谷神,你们都随朕出征,起兵十五万,去看看杀虎口到底闹什么玄虚!”
一众悍将霍然起身,满面兴奋,齐齐喝道:“我等领命!”
完颜斡鲁古更是哈哈大笑:“久闻南国花花世界,若是打了下来,陛下须在南方,封我大大一块地盘!我打了一辈子仗,要抱着那白羊也似小娘们儿,快快活活养老。”
阿骨打笑骂道:“朕已五十三岁,尚要南征北战,你比朕小的多,轮得到你说养老么?”
完颜婆卢火取笑道:“陛下,你未听懂他的意思,他说养老,不过是个花头,抱着白羊般小娘们儿,才是关键。”
完颜阇母年方三十,乃是阿骨打异母弟弟,生性跳脱,此刻也忍不住大笑道:“皇兄,斡鲁古这厮太奸猾,若是功成封赏,我却要先选一块好地,女人我也要先选,你把赵佶的老婆女儿,都赐给兄弟如何?”
阿骨打一摆手道:“但随你心。不过若他老婆女儿多时,你却不可独占。”
他们众人高声谈笑,声震殿宇,一时间,长天云动,无边杀气,自此大殿腾起,席卷四海。
与此同时,汴京城下,厮杀正酣。
却说耶律淳挥师下了大名府,一路南来,攻无不克,宋廷震动,派遣秦桧来招降,耶律淳等始知天祚帝降金一事,震怒之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即了帝位,号曰天锡皇帝。
登基之后,耶律淳继续南下,一直打到卫州新乡县。
因他失了幽蓟根本,每克一地,都要留兵少许镇守,督办粮秣供应大军,至新乡时,麾下只余八万精锐。
这一日,辽军打破封丘县,与宋国东京汴梁城,只有一河之隔。
因辽兵杀来神速,派往种师道处的使者尚且未回,官家在宫中一日三惊,听人走路声音稍快,心便要砰砰乱跳,疑是辽兵打进城来捉他。
当即密召蔡京、童贯商议,欲留太子赵桓守卫都城,他老人家则去金陵府坐镇。
公相媪相,皆是国家栋梁,至此危难之际,彰忠肝、显义胆,都把胸脯拍得山响,要亲自保护陛下南巡。
官家得了他二人支持,心中大喜,正欲安排连夜奔逃,忽然有人来报,道是小股辽军,渡过黄河,驰骋于汴京四下,观望地形。
得此噩耗,官家一腔喜意,顿时尽化乌有:这若是逃出城去,撞上这些辽军,岂不是大糟其糕?
心慌意乱之下,连忙请来护国威灵显祐真人郭京郭大神仙,要请他施展神通,细细占卜一遭,从哪里走方才安全。
这个郭京,前文说过,乃是“幻魔君”乔道清化名也。
乔道清这些日子,可谓十分快活。
他前番同马灵联手,声光电特效全开,演绎了一幕斩妖龙的大戏,收获了赵官家的信任,又请安道全配了许多温补不燥的好药,诈称自己取天地精华炼制的大药,特地献给官家。
官家得了这桩宝药,去寻范美人一试,范美人“昏昏欲死”,大喜之下,愈发将乔道清视为活神仙看待。
此刻召唤,乔道清身穿金丝织成的道袍,手拿白玉拂尘,不慌不忙行来,却见官家哭丧着脸道:“郭仙长!你前番斩杀北方妖龙不死,吃它逃走,果然祸来!如今辽国天祚帝降了金国,想必便是那妖龙受伤之故,可惜不死,又有耶律淳即了帝位,如今来寻朕报仇,不日便要杀进城来!你快帮朕算一算,从哪条道路去金陵府,方能保路上万全。”
乔道清一愣,他此前说“北方妖龙”,暗指金国,不料如今辽兵打来,这官家却套在了辽国头上——
可不是么?妖龙吸取宋国国运,便预示辽国被金国抢了地盘,却来抢宋国国土找补;
乔道清重伤妖龙,便预示辽国皇帝降了金国;
妖龙最终跑了,故此这耶律淳即皇帝位,杀来汴梁……
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却做出端正神情,细细端详赵官家面庞。
官家被他看得有些害怕,颤声道:“仙长,莫非朕的脸上,有血光之灾?”
乔道清不理会,只顾看,一直看的官家都开始打起摆子来,方吐一口长气,露出个笑模样道:“官家,不必走也!贫道方才观官家面相,真龙之气,浩荡不绝,必有蛟龙相助,替陛下扫平烦忧。”
官家听了一喜:“啊呀,仙长,当真如此?”
乔道清一本正经点头道:“自然不假!官家,朝中将佐,可有以龙为姓或为名者?”
官家连忙看向童贯,童贯一愣,寻思片刻,一拍大腿:“官家!老臣当年平王庆时,招降了一位猛将,唤作闻人世崇,此人纵横水上,万夫莫当,有一个绰号,叫做‘汉水龙王’!当时为御晋贼,老臣请旨重建黄河水师,正是保奏了此人做统领。”
官家一听果然有“龙”,连忙看向乔道清:“绰号叫做龙王,可算数么?”
乔道清暗笑,装模作样掐指一番,故作大喜神色:“官家,正是此人也!此人本是汉水龙王,却得了官家恩典,掌管黄河,黄河比之汉水阔大许多,他这龙王,算是承了陛下的大人情,天意注定要为陛下分忧也!”
官家闻言,忧愁尽去,仰天大笑,又看向童贯:“老爱卿,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也!”
第六百一十回 暗潮涌动汴京城(上)
童贯得了官家指示,出宫直奔黄河水师。
幸得之前天寒地冻,黄河水师尽数撤回金明池猫冬,不然黄河千里涛涛,一时却于何处寻他?
童贯也不进他行营,就左近找个茶楼,要了一间雅座,派遣从人拿了他令牌,入营召闻人世崇来见。
不多时,闻人世崇孤身一个,跟着那从人来到。
见罢了礼,童贯笑吟吟唤他坐下,屏退左右,关了房门,亲手先替闻人斟下一盏茶汤。
闻人世崇乃是老江湖了,又是早有准备等他来,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神情,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双手接了那茶。
童贯见他这般做派,果然暗自点头。
便先把水师训练情形,胡乱问了几句,闻人世崇有条不紊,一一答了。
童贯顺口夸赞几句,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缓缓道:“如今辽军占了河北,一旦过得黄河,便至汴京,圣心因此焦虑,闻人呐,此刻若有人能挽此危局,免不得青云直上。”
闻人世崇连忙抱拳:“恩相,黄河水师自末将以下五千袍泽,每日枕戈待旦,一心为恩相出力!”
他说为恩相出力,而不是为国家出力,童贯听在耳中,甚是快活。
笑呵呵道:“你是老夫的爱将,自然同老夫一般,满腹都是忠肝义胆、热血豪肠!”
说着站起身来,慨然叹道:“哎!这般说来,倒是不枉老夫当年一心一意要提拔你!记得那时,武植还同老夫说,你曾从贼,心性难定,劝老夫不可重用。然而老夫心中,却只想为国家选拔人才!又念及男儿丈夫,年轻时行差踏错,总是难免,可是若无人点拨,如何才能重履正途?便似十节度,昔日不是也同朝廷作对,如今若何?”
闻人世崇顿时露出愕然不解神情。
童贯说话时一直紧盯着他,立刻便道:“怎么?”
闻人世崇似有难言之隐,咬牙半晌,吞吞吐吐道:“末将一直以为,是武节度推荐,方才得了这水师统领一职。”
童贯暗自点头,脸上却做出嘲笑神情,摇头道:“可知人心难测也!此事若不是你我当面对质,谁能晓得始末?实话对你说,你军中那位副都统张横,便是武植的人手,却是老夫欲要用你,他不得以,才派出此人,以为监视之意。”
闻人世崇张口结舌,片刻,露出愤愤之意。
童贯冷笑道:“人心险恶,你这等粗豪汉子,自然难知。你这些时日,可曾同武植联系过?”
闻人世崇摇头道:“自剿灭田虎后,便不曾再见,只是……逢年过节,他麾下商行都会送来些礼物,末将也都收了。”
童贯露出嘲弄之色:“呵呵,此人便是会弄这等手段,不信你的也是他,要招揽你的也是他。闻人,你可知道他为何这般做?”
闻人世崇茫然摇头。
童贯眼神瞪起,一脸痛恨:“此人,怕是生出不臣之心久矣。老夫当初也是为他所骗,特地委以重任,派他出使金国,如今想来,他只怕是故意要去一看金国虚实……这才好在金辽之间下注!”
他自被武松暴打,早把武家兄弟恨入骨髓,没一日不想着如何对付二人,再思及许多往事,自然推断出武植早有不臣之心。
可是武植如今地位、军权,大半都是出自童贯,在朝堂众臣看来,武植分明就是童贯一伙的人物,童贯若要弄他,还必须好生布置一番,若是平白便下手,先不说成功与否,自家先要弄个威严尽失。
闻人世崇,在童贯眼中便是武植一党,是要一并对付的,然而只因“郭京”一番话,官家欲要重用,他也只好按捺下原本心思,先把功劳占住,再来看能否收得闻人世崇相助。
“在、在金辽间下注?”闻人世崇大惊失色,随即露出不平之意:“这、这不是里通外国么?”
童贯点了点头,声音愈低:“他何以要交好你?只怕早已打了主意,要利用你水师夺城,取汴京做晋身之功,只不过不知是献给金国还是辽国罢了。”
闻人世崇愣了愣,大怒道:“岂有此理!某昔日便是随王庆造反,好歹也是汉人自家的事,里通外国,却不是成了石敬瑭?”
上一篇:大秦:我科幻天庭,包揽金榜前十
下一篇:人在贞观,科学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