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林叶看向拓跋云溪,刚要说谢谢,拓跋云溪道:“喝你的酒,堵上你的嘴。”
林叶又笑。
可是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容易笑的人,哪怕是装也总是装的不那么真。
“哥。”
子奈在林叶另一边坐下来,这个小丫头,伸手抱住了林叶的胳膊。
林叶连忙道:“不干净。”
子奈不松手。
拓跋云溪看着远处,朝廷大军在欢呼,这是值得欢呼的胜利。
几个年轻的将军,打赢了大玉曾经的战神。
把传闻中天下无双的北野军,打的全军覆没。
“你没过去,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投降的样子?”
拓跋云溪忽然问了一句。
林叶点了点头。
他喝了口酒后回答道:“他所有的兵都战死了,没有人愿意投降,因为他们的大将军,唯独没有教会他们投降。”
拓跋云溪道:“可是他们的大将军,却降了。”
林叶道:“大概,他是想再去见见陛下,问问陛下,赢了,爽不爽。”
拓跋云溪摇头:“他不会。”
林叶听到这三个字眼神恍惚了一下,他看向拓跋云溪,拓跋云溪对他点了点头。
子奈问:“小姨,哥,你们是在猜谜吗?好像你们在说的,和我听你们说的话没有关系的事情。”
拓跋云溪看向远处,那个曾经的战神,被脱去了甲胄,但没有人绑他。
他那样的修为,这世上又有什么绳子能绑得住他?
“可以回家了。”
子奈说完这句话,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怎么忘了呢。”
她站起来,朝着远处招了招手。
三个人从远处过来,林叶看过去,觉得这三个人自己都很面熟,但又好像有点不认识。
然后他恍然大悟,最矮的那个,他觉得有点不认识,是因为没穿开裆裤。
曾经那个晃荡着小鸡儿走路的薛铜锤,竟然已经快和子奈一样高了。
算算看,薛铜锤今年也就是当年宁株的年纪。
是啊……薛铜锤旁边那个就是宁株,他今年,是当年林叶的年纪了。
林叶也没有认出宁株,是因为那时候的宁株才九岁,还有些瘦弱。
此时的宁株,十几岁了,也就是比现在的林叶稍稍矮一些,最主要的是……壮,真的壮。
宁株走路的时候,那两条胳膊居然都是架开的姿势,好像是因为胳膊上肌肉太多,根本就贴不到肋部。
走在最右侧的那个家伙……嗯,莫梧桐,也变了,但没有完全变。
大了一号,但不管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大的很匀称。
还是那么细皮嫩肉的白,还是那么胖,还是一脸显而易见的猥琐样子。
“小丝弟!”
薛铜锤跑了起来,还是那样有些罗圈腿的啪嗒啪嗒的跑。
还是大舌头。
“小丝弟。”
薛铜锤跑到林叶身前,看清楚林叶现在的样子,像是吓着了,但片刻后就伸出手:“好久没有抱抱了。”
林叶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起身,抱住薛铜锤,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抱起来,那肉感又宣呼又紧实是怎么回事。
林叶抱着薛铜锤,顺势把薛铜锤转了个圈,然后把薛铜锤朝着外边抱着……确切的说是把着。
薛铜锤那脸瞬间就红了:“小丝弟!你当兵当坏了!”
林叶哈哈大笑。
他把薛铜锤放下来,然后看向宁株,这个一身腱子肉的少年,一笑就露出了真面目,还是那样腼腆。
林叶张开双臂:“来吧。”
宁株嘿嘿笑,腼腆的抱了抱林叶:“小师弟。”
莫梧桐站在那笑呵呵的看着,见林叶朝着他伸手,他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不必,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能和小孩子一样淘气,况且你是大将军……”
林叶一把将莫梧桐拽过来,紧跟着一个熊抱。
莫梧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也抱了抱林叶。
然后咧开嘴,傻笑。
林叶还是林叶,是万军的大将军,也是武馆的小师弟。
第470章 家
云州,严家武馆。
林叶坐在台阶上,还是如他才来武馆的时候一样,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发呆。
师父严洗牛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之间放着一个矮凳,凳子上摆着两杯茶。
热气冒起来的时候,像是在给天地敬香,那一缕一缕,在天地之间,在师徒之间。
“这次,会留在云州多久?”
严洗牛问了一声,声音有点轻,像极了盼了一年才把孩子盼回来的老父亲,想问问,又害怕,怕孩子说吃过饭就走。
林叶回答:“吃过饭就走。”
严洗牛脸色变了变,笑容还在,只是显得有些僵硬了。
林叶道:“每天。”
他说:“我就不住这了,毕竟有家,嗯……毕竟住在这,你还跟我要钱。”
严洗牛下意识的给了林叶一个脑崩儿,敲完了才想起来林叶已经是大将军了。
林叶抬起手揉了揉后脑勺,咧开嘴,还挺疼。
然后笑。
他看向在远处,一手举着一个磨盘在那练功的薛铜锤。
问:“铜锤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你给下药了?”
严洗牛道:“就自从有一次,我和你师娘说起来你受重伤的时候,被他听到了。”
严洗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烫了嘴,啐啐啐的好几下。
他说:“铜锤从第二天开始就变了个人似的,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后来,我起夜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就坐在这台阶上哭,我问他,是害怕吗?”
“他抱着我哭,问我说小丝弟会不会死,他还说小丝弟不能死。”
林叶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他问:“次数多吗?”
严洗牛摇头:“不多,我就看到过两次他夜里坐在这哭。”
林叶说:“我是问你起夜多吗?我给你配点药吧,我现在医术还行,或许能给你壮一壮。”
严洗牛:“逆徒!”
然后问:“需要多久才能配出来?”
林叶从怀里取出来个册子递给严洗牛,严洗牛楞了一下:“这就是药?”
林叶:“书!这是书!”
严洗牛翻开看了看,然后脸色就变了。
林叶道:“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修行功法,师父你也知道我修行上其实没什么天赋,纯靠天赋好。”
严洗牛:“说人话。”
林叶道:“你把这本册子好好读一读,如果有用的话,就教他们练。”
严洗牛:“为什么你自己不给他们?”
林叶:“我是小师弟啊……你是师父,你教他们更合适,你总得显得自己牛皮一些,才能让弟子们真的服气。”
严洗牛叹道:“扫了两眼,我都不见得看得懂。”
林叶:“那就给师娘看。”
严洗牛:“我都看不懂,那婆娘……”
说着话,回头看了看,见媳妇儿雷红柳和拓跋云溪她们在屋子里聊天,他这才接着往下说。
“那婆娘能看懂个屁。”
林叶说:“难为你了,师父。”
严洗牛:“难为我什么?”
林叶:“难为你挨揍挨了那么多年,浑身上下都给打怂了,就嘴还是硬的。”
严洗牛抬起手又给了林叶一个脑瓜崩儿,林叶还是没躲开。
他看向另外一边,子奈坐在板凳上,正在给老陈讲着冬泊那边的故事。
老陈听的津津有味似的,但林叶看得出来,老陈听的那么仔细,大概是想从子奈的故事里,听到关于陈微微的只言片语。
但老陈不说,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个窝囊的老家伙,是一个从窝囊的年轻人一直窝囊到老家伙的人,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委屈也好,欢喜也罢。
“陈微微有消息吗?”
严洗牛忽然问了一句。
林叶点了点头:“听说了一些,应该留在冬泊仙唐城了,好像冬泊国君还挺敬重他的。”
严洗牛就更得意起来。
他说:“看看咱这徒弟,一个是大将军了,一个是冬泊国师了。”
说到这他楞了一下,眼神也飘忽了一下。
因为他几乎脱口而出,想说这要是瘸子和瞎子还在,喝酒的时候,你看我把牛皮吹多大,吓死那俩老家伙。
他没说出来,林叶听到了。
林叶说:“我去上过香了,烧了些纸钱。”
严洗牛噢了一声,低下头,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又烫了嘴,又开始啐啐啐。
林叶说:“买了一马车的纸钱元宝,光烧就烧了半个时辰。”
严洗牛笑:“应该的,那俩穷苦大半生,让他俩在地下做富家翁,有钱,想干嘛就干嘛。”
林叶说:“我一直有个疑惑。”
严洗牛问:“疑惑个什么吊毛?”
林叶道:“师父你也听说过,有一种说法是,人没了,就要进六道轮回。”
严洗牛:“是。”
林叶:“那烧的纸钱他们还能收到吗?年年烧,是不是都被阴曹地府那些牛头马面什么的贪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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