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列阵 第1068章

作者:知白

宁未末可不是那种没心眼的人。

他在奉办处里大谈大官办小事,难道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说说?

那他为什么之前又要对姚新远说,接待各地分座司座神官的事他要亲自来办?

这是多好的一个宣传奉办处的机会啊,那简直就是能拎着百姓们的耳朵告诉他们说,你们快看啊,奉办处的宰辅大人多么平易近人多么秉公处事又是多么的光明正大啊。

须弥翩若猜到了这个心思,那和歌陵府在交代的时候自然也就好办了。

由歌陵城出面,在城中选一处显眼又空旷到地方,最起码能容纳许多人,别管是搭一座高台还是搞个什么其他东西,就得让百姓们看到宰辅大人亲自接待上阳宫的人,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待,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这地方要说不好找是不好找,毕竟歌陵府的权限也有限制,但奉办处交代下来,拿这事就好办多了。

在何处办?

就在臻元宫外那片巨大的广场上来办,要保证办的顺利且能得到无数人见证。

歌陵府接到这差事一开始也头疼,可后来一想他们不过就是发个通知搭个台子的事,他们头疼什么?他们可以看戏啊。

于是,很快方案就敲定出来,敲定之后还要奔走沟通,比如还要去禁军那边做个报备,还希望禁军大将军能调派队伍维持秩序。

这个事准备了大概十几天的时间,等各地分座的人陆续进京的时候,台子已经搭起来了,日子也已经定好了。

好戏,将要开场。

第1082章 肯定不对

臻元宫外边有一大片空地,最初这片空地的作用,就是为了方便上阳宫传道解惑,立国之初,这里还曾有一座高台,供上阳掌教在此说法。

在臻元宫这片广场的两侧,还分别有一座造型十分奇特的塔。

这两座塔自从建造起来好像也没有发挥过什么作用,更像是某种象征一样。

百姓们倒是不觉得这两座塔象征着什么好的东西,因为实在是有些丑陋。

如今这座不算高但面积足够大的台子就搭建在两座石塔正中,为了迎接来自各分座的上阳宫传人,奉办处宰辅宁未末也是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以示尊重。

而那位把各地分座神官请来的代观主陈微微却并未露面,据说连奉玉观的大门都没开。

有些神官是先去的奉玉观,结果到了之后奉玉观却大门紧闭。

叫门,也没人来开,只是有个人在门内回应说,是奉朝廷之令封闭观门,不见客,不出行,所有奉玉观弟子要闭关修行。

意思是,不是奉玉观不想见你们,是朝廷不让见,见了你们的话可能会有大麻烦。

如此一来,从各地陆续赶回来的神官心中自然更为愤懑。

一是生气奉玉观里的人,既然敢把各地神官请回来,那怎么就不敢开门了?

二是生朝廷的气,凭什么就把奉玉观给封了?看来说取缔奉玉观的事,着实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这些从各地赶来的神官只好到广场这边来,因为在这,能见到如今大玉的第二号人物……宰辅宁未末。

人群中,司座神官岳中旗也站在那,他本想靠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被人挤得越来越靠后,不少同门见他衣衫破旧还以为他是假的,所以怒目相向。

而随他一路来的人知道他什么性情,早已见怪不怪。

岳中旗性格如此,不善争抢,他又怕伤到了同门,所以只能是被挤得越来越往后。

有些自认为身份足够的司座神官已经开始登上那座木台,与宰辅宁未末见礼。

岳中旗又想上前又不想挤,看他这般难受的样子,莫故里都跟着难受起来,只好是撑开自己的护体真气为岳中旗开路。

岳中旗见他如此,竟是还责备他这样怕是要伤了同门,莫故里被他气的够呛,干脆不理会了,他爱过得去过不去,莫故里就干脆在后边待着了。

这座木台是个长方形,长有十五丈,宽有十丈。

倒是不高,只到人腰为止。

如今这木台上摆放了许多座椅和茶几,有奉办处的小吏为这些神官奉茶。

人群之中,这次装扮成了一个年轻神官的林叶也站在后边,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恰好就是那位固执且老实的岳中旗。

莫故里在青州一代交游广阔,不少分座神官都与他相熟,他不上前,那些人便聚集在他身边看着,大家在那窃窃私语,说的无非是想看看宁大人到底如何应对。

这天下人万般模样万般性格,有的人不愿意出风头,有的人就愿意出风头,如莫故里这样的身份本该是要到木台上去才对,可他偏偏不想去,而有些身份地位远不及他的反倒是争先恐后的上去了。

此时,一位神官站起来直接向宁未末发问,他先是俯身行礼,然后站直了身子态度稍显倨傲的问道:“请问宰辅大人,听闻朝廷要取缔奉玉观可是真的?”

一般在这种场合想出风头的人,态度都会装作清高倨傲。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这类人多是如此。

“你问的是什么?”

宁未末没回答,像是没听到似的询问了一下。

那神官随即提高嗓音说道:“请问宰辅大人,传闻朝廷想要取缔奉玉观可是真的?”

宁未末反问道:“何处来的传闻?”

那神官想了想,反正大家都是陈微微派人请来的,朝廷想必也早就知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直接回答了出来。

“是奉玉观陈观主派人告知。”

“唔。”

宁未末还是没回答,还是反问。

“那你可见过陈代观主了?他是如何向你解释的?”

那神官大声说道:“朝廷封闭奉玉观,我等见不到陈观主,奉玉观里的人惶恐,也不敢给我等开门。”

宁未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位神官所得知的消息,与我所知之实情似乎略有出入。”

宁未末从旁边茶几上拿了一份奏折递给身边小吏:“请诸位神官传阅。”

那小吏随即将这份奏折递给距离最近的那位神官,这奏折并不长,众人看的时间也就不长,很快台上的神官都看了一遍,于是众人脸色各异。

宁未末问那发问的神官道:“可是看的清楚?”

那神官点头:“看……看清楚了。”

宁未末道:“陈代观主的奏折中明明白白写着,因为奉玉观之前招募江湖中人而犯了大错,导致几天之内歌陵城出现多宗命案,所以陈代观主自责之下,自行处理了那些江湖中人,然后请旨封闭奉玉观,他要带领奉玉观弟子自省。”

说到这,宁未末扫视众人问道:“诸位,是从何处听来的朝廷要取缔奉玉观?”

那些人只好回答。

“都是从陈代观主处得知。”

宁未末嗯了一声。

他起身,在木台上缓步走动。

“诸位从各地急匆匆的赶来,维护上阳之心我已知晓,陛下也已知晓,陛下对于诸位能有此举动格外欣慰。”

“陛下让我告诉诸位神官,朝廷从未说过要取缔奉玉观,就算是之前有传闻说奉玉观容纳魔修,朝廷也是在极力维护奉玉观的名声,如果朝廷想取缔奉玉观,难道之前那些江湖客祸乱都城的时候就不能办了?”

他再次扫视众人,那些神官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此时,站在人群后边的岳中旗却自言自语道:“不对,这样不对。”

莫故里看了他一眼:“宰辅大人说的有理有据,哪里不对?”

岳中旗道:“宰辅大人说的是从未有过取缔奉玉观之心,但没说以后取缔不取缔。”

莫故里瞪了他一眼,懒得和这种犟种多说什么。

人家宰辅大人都已经说了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你还要追问那以后你有没有?

而听到岳中旗这话的林叶,下意识看了看这位身穿破旧锦袍的老神官。

其实从一开始,林叶就已经在注意这个人了。

在那一片鲜衣之中有这样一位旧袍老者,林叶又怎么可能不多注意?

而一旦开始注意,林叶就对这个人格外关注起来。

不只是因为刚才岳中旗说的话,而是因为林叶发现……这个旧袍老者身上没有丝毫修行气息。

赋神境?

林叶在心里产生了疑问。

可是,赋神境那是何等身份?到了赋神境这般高度,就算是大玉天子也要亲自出面接见才对。

而从这老者身上的旧袍来判断,只是一个小分座的司座神官。

上阳宫内地位划分其实颇为严明,什么级别人穿什么款式的袍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这才是林叶诧异和震惊的地方。

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司座神官,竟然是赋神境?

林叶一时之间都没有想明白,既然此人拥有赋神境的绝强修为,为何在上阳宫内地位不高,难道是上阳宫内无人得知?

就算是别人没有主动了解过,难道这位老者自己也刻意隐瞒了?

所以林叶缓步走到岳中旗身边,以晚辈之礼相见后问道:“司座大人,刚才的话为何您不亲自到木台上去问问宰辅大人?”

岳中旗理所当然的回答:“我挤不过去。”

林叶心里微微一震。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这位老神官不是赋神境,而是根本就不会修行?

那也不可能,不能修行的人怎么会做到司座神官?不能修行的人怎么到分座去教导弟子修行?

林叶体质特殊,别的赋神境高手对其他赋神境高手的感知力,可能远不及林叶敏锐。

所以林叶只是稍微犹豫了那么片刻,就确定这位老者就是赋神境高手。

岳中旗看向林叶,见林叶面善于是多说了几句。

“宰辅大人看起来早有准备,他那样的聪明人一定想到了我们要说什么,所以也一定想好了应付的话,他的话听起来都对,却没有任何承诺。”

林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位朴素的老者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台上。

一位神官问道:“那,宰辅大人的意思是,这些话都是代观主陈微微编出来骗我们的?”

宁未末道:“陈代观主为何要这样做,我确实无法得知,陛下答应了他的请求,奉玉观封闭自省,我也没法见到他,若谁能见到他的话也可代我问他一声,为何要坏朝廷名声?为何要坏陛下名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下子,原本是要质问宁未末的人,现在变成了被质问的那一方,虽然宁未末并没有质问他们,可他们却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面临宰辅大人的惩处了。

宁未末确实不怎么擅长修行,还是个文人,但他作为宰辅,身上自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气质。

“诸位神官。”

宁未末道:“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直言,陛下让我在这等着诸位就是要为诸位解惑……谁都可以问,不管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

就在这时候,岳中旗大声喊着问道:“宰辅大人,你可以发誓吗!”

宁未末看向岳中旗这边,微微皱眉。

他问:“发什么誓?”

岳中旗道:“您是宰辅大人,是首辅之臣,您的话我们都信,只要宰辅大人当着我们的面发誓,永远不会取缔奉玉观,我们都信您的话!”

宁未末对此人的判断是……老奸巨猾,是个危险人物。

宁未末走到木台边缘处大声说道:“那不妨我也问一个问题,然后两个问题我一起回答。”

岳中旗道:“宰辅大人请说。”

宁未末道:“我可不可以请须弥大人作答……”

须弥翩若起身道:“请问宁公是什么问题?”

宁未末大声问道:“你可发誓,永远不把我抓进大理寺内审问吗?”

须弥翩若回答道:“宁公这是什么话,若宁公不触犯大玉律法,我为何要把宁公抓进大理寺?”

宁未末点了点头,看向岳中旗说道:“我借须弥大人这句话回答你……奉玉观若不触犯大于律法,我为何要针对奉玉观?”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纷纷点头,做若有所思状,因为这话回答的合理,无比的合理。

宁未末道:“任何一个人不犯错,朝廷都没有权力去处置他,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都一样,你问我,可以发誓不取缔奉玉观吗?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只要奉玉观不触犯大玉律法,我便奉办处也可代表陛下发誓……绝不取缔奉玉观,绝不为难上阳宫。”

众人这次,频频点头。

岳中旗愣在那,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肯定是不对,这些话肯定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