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林叶回答:“因为欲望无穷。”
白松禅师问:“那为何不能如我一样修行,抛开这欲望?”
林叶道:“禅师为抛开欲望而活,而这是世上大部分人追求欲望而活。”
白送禅师再问:“欲望真的那么好吗?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随便杀生?”
林叶道:“禅师追求的是上乘活法,我追求的是上等活法。”
白松看向那些尸体:“所以,滥杀无辜也无妨?”
林叶沉默片刻,摇头道:“无辜与否,只看站在什么位置。”
回答完之后林叶反问白松:“禅师这句话问过楼台明玉吗?”
白松摇头。
林叶问道:“禅师只问我不问楼台明玉,是因为我是玉人而楼台明玉是娄樊人吗?是因为娄樊人杀娄樊人就稍显合理,我杀娄樊人就不能接受了?”
“禅师,我可以用更正义的话来回答你,比如娄樊百万大军先去了大玉的云州城,但这些话正义但虚伪,禅师不虚伪,我不能以虚伪回应。”
“我杀这些人,是因为可以逼迫你去见宗政显赫,如果这些不够我还会去杀更多人,云上寺杀光了我就去杀山下的村民,村民杀光了我就去杀城镇里的百姓。”
林叶说:“抛开欲望不谈,我们,是敌人。”
第1022章 我佛慈悲我亦慈悲
白松禅师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是……云上寺的僧人,不问俗世之事。”
林叶道:“楼台明玉不答应的事,我也不会答应。”
白送禅师沉默良久。
“这世道,可真是怪。”
白松禅师道:“我无欲无求也与世无争,从没有害过别人,为什么到头来,却是我被这般苦苦相逼。”
林叶道:“我用大道理解释不了这件事,用不讲道理可以解释。”
白松禅师问他:“请问,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林叶道:“自私自利。”
白松禅师因为这四个字放弃继续劝说,这四个字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坚如磐石。
“好。”
白松禅师说:“那我就去路王殿下身边,还请你要信守承诺。”
林叶道:“不管禅师信不信,我不喜杀生,又不停杀生。”
白松禅师沉默良久后说道:“禅法度不了你。”
林叶道:“我也度不了我。”
他朝着白松禅师抱拳,然后转身离开,此时正月明星稀,看起来天空低垂触手可及。
白松禅师等林叶走了之后,就将全寺僧人都召集了来。
他盘膝坐在高处,看着下边众僧眉目慈祥。
其实他知道,这云上寺里真正修行的人只有他自己,其他僧众别说不想度人,连度己的都没有。
之前宗政显赫派人来的时候,主持就已动心,想着云上寺虽然在南疆地位超然,可终究抵不过护国神寺这更为超然的地位诱惑。
寺中僧人大概也都是这样想。
禅宗在娄樊盛行,可是早已经变了味道,越是地位高超,越不像是禅寺。
尤其是从某一代娄樊帝君开始在即位之前要找一寺庙挂名开始,禅宗在娄樊就开始变得更快更彻底。
小寺想成为大寺,大寺想成为国寺,小寺想要更多香火钱,大寺庙想要更多田产土地,到了国寺,就想要超然地位。
回想这一声,白松禅师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切,又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我离开云上寺之后,希望你们都还俗回家去,这是一场浩劫,不是一场机遇,人总是喜欢看最美好的东西,看的越真切,越是忽略了与美好相伴的凶险。”
“既然都俗心未脱,求的也不是清净坦荡,那就回到俗世里去,想争什么就去争什么,只求你们,不要用禅宗的名号去争,不要用云上寺的名号去争,给禅宗,再留一些清白。”
一名云上寺弟子满脸茫然的说道:“可若我们不是禅宗弟子,不是云上寺弟子,我们又拿什么去争呢?谁又会在乎我们呢?”
主持呵斥道:“闭嘴!”
可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若不是云上寺的底子,南疆谁会尊敬你?你想去争俗世里那些令人着迷的东西,靠凡夫俗子的身份又能争到些什么?
白松禅师因为弟子的这个问题,再次陷入沉默。
他不是没有大道理可以讲,可是忽然间他明白了,那个来自玉国的赋神境青年,为何不讲大道理。
因为大道理解释不了人的本性。
“我要说的话,只是我想说的话,而非为你们解惑,你们记住还是不记住,其实倒也不重要了。”
白松禅师道:“中原曾经诞生过几位圣人,其中有一位叫做孙循,他说,人从生下来其实是坏的,一味索取,欲望无度。”
“他还说,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人后天经过努力而得来的,而非天生就有,人创造出道德,世上才有了道德。”
“许多人都说他是错的,因为自很早很早以前,也有一位圣人说过人之初性本善……”
“我到现在回想过往,才知道循圣所言不虚,他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看的那么透彻,而后世之人听了几百年还不信他。”
“也许不是不信,只是不承认,若承认了的话,那人的根骨都不干净了……禅宗说人生则六根不净,其实也是一样道理。”
“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们能做到度己,我只希望你们能做到克己……如此,娄樊禅宗才有复兴之望。”
主持听到这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禅师,禅宗在娄樊历来都很兴旺啊。”
白送禅师摇头:“兴旺的,从来都不是禅宗。”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那淡金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有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不能度己便克己,世上美好才会多一些,人人克己,何处不是极乐?”
老僧起身,朝着云上寺众僧合十一拜,众僧连忙回礼,个个态度虔诚。
清晨微光之中,白松禅师离开了云上寺,朝着宗政显赫的大营一路过去,赤足而行。
宗政显赫正在恼火,他恨不得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一把火烧了,身体之外的火烧的越大越好,那样心里的火大概才能平息下去。
他最信任的手下罗织都不敢说话,微微低垂着身子站在那始终都不敢抬头。
“奇耻大辱!”
良久之后,宗政显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们心里若有羞耻之心,就该知道娄樊已经到了多危险的时候,区区一个玉人,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而你们作为我的臣下,却无一人敢阻止!”
他扫视众人。
众人皆低头不语,脸色发白。
他们能解释什么呢?
那玉人虽是赋神境修为,而且还强到可以杀了护国神卫楼台明玉,但真的是不可阻挡?这可是兵营啊,这里可有几十万人。
穿锦衣的读书人,若有一个站出来大声痛斥,那军中人必会生出羞耻之心,也就更为团结。
披战甲的将军们,若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那军中人自会与他一起奋勇向前,拼死也要将那玉人击退。
可是没有人在那一刻站出来,也就没有人可以解释什么。
“娄樊立国千年,从未有过这般奇耻大辱。”
宗政显赫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追随我,辅佐我,让娄樊重回巅峰,成就万世霸业,一个个说的那么好听,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不觉得丢人么!”
其言如刀。
良久后,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罗织明白,终究也只能是他劝说几句。
当时他不在场,所以还有些理由,他若是劝几句的话,路王殿下也会顺着坡就下来了。
“殿下。”
罗织在心中仔细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殿下息怒,身子重要,殿下肩负帝国复兴重担,要珍重身体。”
宗政显赫怒道:“我差一点被人杀了,你说我身子重要,那你来告诉我,你们都知道我身子重要却为何无一人敢站在我的身前?!”
众人的头低的更低了些。
罗织率先跪下来:“主上受辱,臣等皆是死罪。”
他这一跪,所有人连忙都跟着跪下来。
罗织道:“臣纵然百死也难辞其咎,万死也难赎其罪,但臣斗胆请求主公,让臣等再多活一阵子,他日在阵前再把这条命拼了,为主上大业尽一份力。”
宗政显赫也知道不能太过,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后,伸手把罗织扶了起来:“你知道我不是在骂你,你当时又不在场。”
罗织道:“臣不在场,但臣同样有罪。”
宗政显赫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都该明白,我生气的其实不是你们没人敢站在我身前阻挡那玉人,而是你们不团结。”
“真要是上下一心,犹如铁板一块,那玉人纵是赋神境修士又怎么敢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人心散,便会被人欺辱,越散,敌人越是跋扈,他们就知道你们不团结,所以便会肆无忌惮的欺辱你们。”
“如果还是这个样子的话,将来玉人真的会打过来,真的会踩在你们的头上,还要问你们跪着活舒服不舒服。”
宗政显赫再次吐出一口气。
“都起来吧,你们知道我其实很信任你们,只是恨你们不能醒悟,诸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战战兢兢的起身,一个个还是低头不语。
就在这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到近前俯身道:“殿下,大营外边来了一位赤足老僧,说他是从钟秀山来,法号白松。”
一听到这句话,宗政显赫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那一双眼睛里,噌噌的往外冒光。
“快,快随我去迎接白松禅师!”
宗政显赫哪里还顾得什么生气不生气,率先跑了出去,他连亲王的庄重都不顾了,还顾得上什么其他的?
一口气跑到大营门口,见那形如枯树的老僧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宗政显赫立刻就急了,先是痛斥了守门人不懂规矩,又连连给白松禅师道歉。
他拉了白松禅师的手想往回走,可白松禅师微微避让。
宗政显赫也不生气,一脸陪笑。
到了大帐之内,他竟然要将主位让给白松禅师坐,众人惊讶万分,可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最让他们惊讶的是白松禅师真的就在主位上盘膝坐了下来。
“禅师,你能来,我心里高兴,高兴的不得了,我可以保证,我之前派人去云上寺说过的那些话都算数,禅师来了,将来云上寺必是护国神寺!”
白松禅师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世上已无云上寺,我来之前,已经遣散云上寺僧众,让他们还俗回家去了。”
宗政显赫脸色大变。
“禅师……你这是何意?”
“殿下,我只是想救几个人。”
宗政显赫误会了这句话,立刻问道:“禅师想救谁只管说,何必遣散云上寺僧众?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禅师。”
白松禅师问道:“殿下能帮我救更多人,所以我才来。”
宗政显赫立刻问道:“救谁?”
白松禅师郑重回答:“救天下人。”
宗政显赫笑了,一脸春风的说道:“禅师你看,我现在要做的不就是救天下吗?”
白送禅师微微摇头:“殿下这不是救天下人,而是祸乱苍生,殿下起兵,必会生灵涂炭,死的,都是娄樊人。”
宗政显赫皱眉,脸色不悦的说道:“禅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松禅师道:“我想请殿下解散大军,如我解散了云上寺一样,放他们回家去,让他们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生活,殿下随我一同去都城,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殿下求来一个太平安稳。”
宗政显赫脸色难看的说道:“禅师你是来说笑的?”
白松禅师问:“殿下真的不觉得,你这样做不是救天下人而是在害天下人?”
宗政显赫哼了一声:“笑话,我在做的当然是救娄樊,除了我之外,谁能让娄樊复兴繁荣?”
老僧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终究救不了那么多人,只是当能救多少是多少。”
他忽然抬起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上,这一掌打的他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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