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 第473章

“第一次绝对够用了，这样一条大海船，能承载的商品货物何止千万斤？”

程昱看着规模庞大的大海船，笑道：“我们会尽量使之大一些，就能带更多的货物和食物，届时，大秦国就算远隔万里，也一定能够顺利抵达，至于陛下需要的更多的海船，我这边也会想办法加快进度。

争取到年底的时候，我这边再交付三十到四十条大海船，组成第二支商船队，船只数量应该没问题，水手也没什么问题，这里熟悉水性和船只的人很多，稍加操练就能用，不过茫茫大海之上，如果没有足够有经验的人辨明方向，会很有问题。

你回去之后最好和陛下说一下，我听这边有航海经验的人说在海上迷失方向是很常见的事情，天气晴朗的时候还能辨明方向，一旦阴云密布，如果不靠岸行驶，就会非常危险，你看看陛下那边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这种事情陛下还能解决？”

刘晔笑道：“陛下可是皇帝，是天子，这种事情何须叨扰陛下？”

“你还别说，咱们遇到的多少问题都是陛下想出来的办法。”

程昱笑道：“就这尖底大海船的构造，就是陛下要求的，原先咱们也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厉害的，后来试了一下才发现，这种构造真的很厉害，船身很稳当，能抗风浪，在此之前，可没人这样弄过，偏偏被陛下提出来了，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刘晔想了想自己在雒阳所听说的那些事情，包括刘备在凉州制盐的传奇故事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好像还真就是从刘备那边开始的，更别说现在那个皇家工巧研究院，那也是刘备的心血。

说不定，他真有办法呢？

刘晔怀着一些想法，在扬州完成公干之后，就从吴郡港口乘船继续南下，沿着海岸线一路航行，向日南郡的方向前进，在贞观二年的三月抵达了日南郡。

在日南郡北部港口登陆之后，刘晔便快速前往去见法正，抵达郡治所的时候，法正正好送走了一批外邦商人，在郡府门口与他们谈笑风生，见刘晔到了，连忙出门迎接。

“日南郡守法正，恭迎天使！”

“无妨。”

刘晔笑着打量着法正：“不愧是陛下的得意弟子，这一次你的这些提案可是被陛下拿到了正式会议上与吾等谈论，商量了不少事情，有不少人对你的建议很是赞许，陛下更是高兴。”

“如此，作为臣子就很满足了。”

法正笑道：“那关于此事，陛下打算怎么推进呢？”

“分两头，户部和少府分别推进。”

刘晔说道：“因为铁归户部管，蜀锦归少府管，所以这个事情户部也要参与进来，而且户部也有自己的看法。”

刘晔说着便把甄俨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告诉了法正，法正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确实，我大汉国之钢铁的确冠绝天下，哪怕是铸铁锅的铁都很不错，不能就那么售卖外人，以免他们拿去做兵刃，甄部堂所言有理，我认同。”

“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刘晔笑道：“另外关于这两个事情，陛下认为可以卖给这些商人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也要掌握前往他们国家的航线，主动去卖东西，去卖更多的东西，把东西直接卖给需要的人。”

刘晔又把刘备将要组织大海船商队去往这些外邦商人母国的消息告诉了法正，并且告诉他，前往大秦国的大海船队伍年中就会准备好，最快的话，下半年就要准备出发前往大秦国探索。”

“我会招募可靠的人手帮助船队行动的。”

法正说道：“航海的事情我们不懂，所以要找可靠的人细细询问，稍有不慎，船毁人亡，不管去多少人，带多少东西，都是沉入大海，断然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务必要小心谨慎。”

刘晔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航海的事情，刘晔忽然问起了之前他在港口的时候看到的一件事情。

“在港口的时候，我发现有军队押着一批好几百人的战俘模样的人登船，每个人都用绳索锁住，这是在干什么？”

“哦，那是打仗俘获的土人俘虏，是要送到交趾郡去的。”

法正笑道：“交趾郡现在是整个交州最需要这些战俘的地方，也愿意出价，所以我们这边就把战俘优先往交趾郡送，也能赚一笔钱，补贴一下郡里的用度，为朝廷和陛下分忧。”

“还有这种事情？”

刘晔好奇道：“什么人在买这些土人？这些土人是日南郡出动军队抓捕的吗？陛下同意了吗？”

“此事陛下和枢密院都知道。”

法正点头道：“这件事情其实最开始是无奈之举，之前收复象林县之后，区连虽然死了，但是其余部土人依然坚持做乱，经常袭扰县城、农庄，使我官员、民众非常艰难。

其人又非常狡诈，大军不在则出击，大军出击则躲避，山高路远，丛林深厚，大军入丛林则容易迷路，土人又分散居住，就算运气好，找到了土人聚落，一次出击不过消灭土人二百余人。

后来吾等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于是想到了抓战俘用作奴仆出售给需要的人，以此形成长久的利益往来，以此召集更多人主动抓捕土人贩售，如此，就能达到一石二鸟的好效果。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除了官府方面会出动一部分郡国兵之外，其他部分都是本地人出手，本地有些势力的家族乃至于个人，都会加入抓捕队伍之中，组成联合抓捕队，一起行动，之后抓到的土人卖掉的钱就一起分掉。”

“怎么分？”

“官府不管出动多少人，固定占三成。”

法正说道：“而且如果没有官府发给的抓捕凭证，也不准私自抓捕土人，否则就会被官府严惩，这三成相当于是给官府的税费，至于其他的七成，主要看他们个人抓住了多少，卖出去多少，官府会做公正，以免内部纠纷。”

刘晔听后，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这倒是个好办法，的确，陛下在江南是允许用外族人充当奴仆的，那么这样说的话，这些土人不单单可以在交趾郡贩售，也能在荆州和扬州贩售才是，这样一来……这里的土人数量够多吗？”

“这就不算是个问题了，目前日南郡以南、以西都有大量密林尚未探索，有多少土人生活在这里，吾等也是不知道的，有待之后统计，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完成订单。”

法正笑道：“对了，有个有趣的事情，眼下最大的土人战俘订单来自于何处，您知道吗？”

“哪里？”

“交州刺史，刘表。”

法正笑道：“刘使君是当下日南郡土人最大的买主，一个人就下了六百名土人的单，这一次联合抓捕队出了三百人，只抓回来五百一十六人，还有八十四人需要下一次出动抓捕，现在大家伙儿正在商量下一次出动抓捕的地方。”

“那么多？”

刘晔惊讶道：“刘使君要那么多奴仆吗？他家里有多少土地？”

“据说刘使君带动了家族族人五六十人南下交州任职，根据度田法令的规定，朝廷一共批了四万多亩土地给刘使君及其家人。”

法正笑道：“但是因为朝廷批的土地都是未开发的荒地，需要大量人手垦荒，所以刘使君需要数量极大的奴仆去开垦这些荒地。

汉人雇佣起来很麻烦，刘使君打听到咱们这里有人抓捕土人为奴，就向我们这里下了订单，据说这是第一批，因为开垦荒地难度比较大，所以后续还有不少土人的订单要下过来。

而且刘使君那边还有不少官员部下也有家人迁移过来，也有土地需要垦荒，所以我们这边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往交趾郡那边运送土人，合作应该是长期的。”

刘晔听后，缓缓点了点头。

“之前也听说交州任职的官员有不少都派遣族人南下定居了，现在看来，他们是真的很需要这些土人，而日南郡这边还能依靠土人贩售来赚取一些钱财，还能带动本地人与官府合作，减轻官府的压力，嗯，确实是好事。”

“那自然是好事。”

法正说道：“现在日南郡郡国兵最大的任务并不是维持治安，因为本地人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搞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所有人，只要有那个能力，都在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抓住更多的土人。

土人悍勇，不好对付，遇到了还要攻打，抓住了还要驯服，这些都要花费一些时间，不过获利是相当巨大的，就这么几个月，已经有好几个家族因为贩售土人赚了大钱，现在正在和官府商议要去更西边的密林之中寻找土人聚落。”

“这倒是意外所得。”

刘晔笑道：“从前是官府担心土人袭扰，现在倒是完全不用担心土人袭扰，反而要担心土人的数量够不够了……话说回来，交州如此广阔的区域，这些土人能全部垦荒成功吗？”

“估计是不能的。”

法正摇了摇头：“之前郡府做了一个预估，预估这一带的土人大概只有五六十万，更南边和更西边还不知道有多少，而就算是这五六十万土人全部被抓来做奴仆，估计也开垦不了整个交趾郡的荒地。”

“那……人不够的话怎么办呢？”

“那也只能全交州抓捕土人了。”

法正说道：“这件事情上，我认为各郡都要出力，土人不是只有日南郡有，九真郡，合浦郡，南海郡，还有交趾郡本地，也有很多土人，包括荆州南部，还有扬州，那也是大把大把的土人、贼匪，根据朝廷法令，都可以为奴仆，用于耕田种地。”

“有那么多土人吗？”

“真的有。”

法正严肃道：“天使有所不知，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是抵达日南郡之后才意识到的，我们所谓的蛮荒之地，只是距离雒阳太远，且汉人稀少，但是这些地方的土人可一点都不少，动辄五六十万，乃至七八十万。

一个郡五六十万人口，就算是在中原，也不能算是小郡，只不过这些人不在官府控制之下，不能纳税，所以才会成为蛮荒之地，但是您细细想想，能活着五六十万土人的地方，它能是荒芜之地吗？那分明是膏腴之地啊！”

“这……确实有理。”

“土人也是人，也要农业生产，也要吃饭。”

法正道：“这些日子我也曾去考察过土人聚居之地，发现这些土人其实也有农耕的习惯，也会耕田种地，只不过农耕技艺非常之差，尽管如此，也能生存五六十万人。

这充分证明日南郡不是蛮荒之地，而是尚未得到有效管控的膏腴之地，如果日南郡、包括九真郡在内，可以得到有效管控，那实际上就会有超过百万人在这里耕田种地，进行农业生产。

假以时日，这些边远之地，甚至可以生产出堪比中原州郡的大量粮食，到那时，日南郡也好，九真郡也好，难道是荒芜之地吗？”

“的确如此。”

刘晔轻抚胡须，缓缓道：“能活土人，那就能活汉人，真正的荒芜之地，应该是连土人都活不了的地方，如果土人能在这里靠着农业生产活下来，并且繁衍，那就证明汉人能在这里活得更好！此事，我必须要回报朝廷，让朝廷继续坚持政策！”

“那就多谢天使了。”

法正大喜道：“现在日南郡不缺钱，就缺人，缺汉人，缺农民，缺商人，缺士卒，缺能干的官吏，只要您能给日南郡争取来足够多的汉人，那么我相信，日南郡在五年之内，一定能给朝廷、给陛下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八百二十九章 汉人才是野兽，他们才是猎物

对于法正的梦想，素来认真的刘晔并未直接质疑，而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再点了点头。

“我会向陛下提出建议的，日南郡既然不缺钱，那么我相信，会有一些人愿意来到这里建功立业的，不过这样一来，难道大汉的未来，真的就在这里，就在这日南郡吗？”

“此前陛下说要对日南郡发力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是现在，我觉得陛下是正确的。”

法正点了点头，缓缓道：“只要找到正确的办法，日南郡这样的地方也能有如此巨大的优势，有土人，有外邦商人，想要赚钱，几乎是躺着就有钱送上门，这样的好事，在中原可是很难碰到的。”

“这倒是真的。”

刘晔点头道：“中原之地，唯有勤奋耕种田地，努力生产，不过在这些地方，什么办法都能用上，什么事情都能做，如此一来……孝直啊，你可要注意一下法度的问题啊，总也不能让这里全然没有道德与法度，若然如此，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可就不好说了。”

法正愣了一下，少顷，他回过神来，笑了笑。

“您的担忧我想应该不是很有必要，对于眼下的交州和日南郡来说，赚取足够多的钱财，开垦足够多的土地才是最重要的，古人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仓廪不实，人又该如何知晓礼节呢？”

“话是如此这般，但是……”

刘晔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已经不是儒家学说独霸朝堂的时候了，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你说的也对，仓廪实而知礼节，只管把控好律法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了。”

“那是自然。”

法正没再说什么。

他倒没觉得刘烨说的没什么道理，不讲道德的事情他也看不过去，但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日南郡又穷又乱又没有建设，这个时候讲什么道德，实在是有点言之过早。

就好象凉州的那种生活环境，让他们讲究中原州郡的理解，实在是有点欺负人了。

日南郡不也是如此吗？

所以，尽管去干吧，只要你们敢，只要你们能，土人的命……就不是命。

贞观二年四月一整个月，法正、马超联名签署抓捕证件一百零七张，一百零七个家族或者有活力的社会团伙在日南郡官府这里得以报备，获得了合法使用武装抓捕土人为奴的资格。

他们在得到官府许可的情况下，可以在郡国兵方面派人同行并且监督的情况下合法使用弓弩、盔甲。

虽然这些武器装备都是官府提供的，但是他们拥有使用权，可以短暂的回避朝廷不允许私人持有弓弩、盔甲的禁令，只不过要在使用之后如数归还。

并且，也要为此支付一笔使用经费，如若损毁，也要照价赔偿。

那自然，地方家族和有活力的社会团伙都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合法使用弓弩和盔甲将在相当程度上减少他们的伤亡，降低人员损失，这种情况相对于使用经费来说，是非常划算的。

优势装备的使用意味着战斗力天平的倾斜，而大量财富的获取可能也进一步刺激了日南郡人对土人、尤其是活着的青壮土人的向往，这种向往促使了日南郡地区局面的转变。

过去，是土人主动袭击官府和往来行人，以及摧毁农庄等等，而现在，是汉人武装红着眼睛出击，四处找寻土人，各种抓捕，土人聚落大量被毁，大量土人青壮被抓捕，土人完全无法抵抗这种侵袭，被迫不断向南、向西迁移。

象林县周边的土人部落已经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被席卷一空，需求量太大，汉人武装集团的进取之心极为强烈，几乎不眠不休的侦查、攻击，就为了抓到更多的土人。

直到此时此刻，这些土人才骤然发现他们过去的嚣张狂野原来都是虚假的，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在汉人眼里是没有价值的存在，所以懒得搭理他们。

而一旦他们产生了价值，他们便意识到，原来，汉人才是野兽，他们才是猎物。

到刘晔返回雒阳的时候，已经累计有三万多名土人青壮被抓捕，或者被日南郡本地农庄留用，或者被输送到交趾郡，成为交趾郡新建立的农庄的劳动力。

但相对于交州地区被初步激发出来的对劳动力的渴求，这三万人的提供实在是有点杯水车薪的感觉。

而后，得知法正在日南郡推动的相关政策以及巨大的获利，交州各郡太守的心思也活动开了。

他们眼红了，焦虑了，羡慕的不得了，渴望利益渴望的不得了，于是立刻将法正在日南郡推动的政策原封不动的抄过来，在本地推动。

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让法正专美于前？怎么能让法正一个人成为那交州最靓的仔？

不行！我们也要！

他们也宣布地方家族或者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可以组成抓捕队，向官府报备，在郡国兵队伍的监督下，可以参与到抓捕土人的行动之中，用以补充交州地区急缺的农业劳动力。

贞观二年五月到七月，随着第一批因为种种原因而南下交州各郡定居的中原人士的抵达，交州地区随即开始执行度田法令的要求，给这些初来乍到的人们提供足量的未开发的荒地。

这些人士的抵达和度田法令的快速执行，使得交州各郡对农业劳动力的需求直线上升，而随着这股对劳动力大量需求的浪潮，各郡组织起来的土人抓捕队伍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度田法令不允许他们拥有很多的汉人奴隶，对于汉人奴隶的限制也相当之多，但是却允许他们拥有足量的土人奴隶用于农业耕种。

一个汉人奴隶所需要的耗费足以让这些中原人士拥有五个到七个左右的土人奴隶，且官府会介入汉人奴隶的管理，确保他们的生命。

但官府却不会在意土人奴隶的管理。

简而言之，只要向官府支付一笔一次性的报备费用，就可以在交州地区合法拥有且使用这些土人奴隶，怎么使用，怎么管理，那就不是官府需要在意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