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红的鸡枞
“老夫就算再傻,也知道你昨天还活蹦乱跳,能在马车上往下蹦呢,怎么可能今天就病成这样?”
朱允熥闻言不动声色道。
“高先生有所不知,孤为人至诚至孝,昨天乃是强撑着身体,故意表现给皇爷爷看的。”
“然则,今天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朱允熥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高明老脸煞白。
“怎么好端端就吐血了!”
“你不是有太医吗,太医呢!”
“杨新炉,你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叫太医啊……”
杨新炉故作沉痛地摇了摇头。
“三皇孙自己就是杏林圣手,他自己都治不了,别人更没用……”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只是瞒着老皇帝一人,怕老皇帝受不住……”
“啊!”
高明听到杨新炉也这么说登时蒙了,眼含热泪地趴在朱允熥身上哭诉道。
“天妒英才呀!”
“三皇孙如此英明神武,老天为何就不能多给他几十年阳寿哟!”
“老朽这等朽木都能痴活五旬,何不将老朽的阳寿让与三皇孙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高老头这般说,顿时被高老头的一片真诚所感动。
“高先生……孤唯独放心不下你……怕……怕你不肯原谅孤……”
“孤就是死……也……不能安心啊……”
“老朽原谅殿下!”
“殿下为骨肉至亲谋划,不愿见亲舅舅死于刀斧,乃是顾念亲情,仁爱之人,老朽又怎能怪罪呢?”
“老朽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留在三皇孙身边,这才撒泼打滚地闹腾罢了!”
“其实……老朽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是老朽对三皇孙要求太高,总想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您……”
“是老朽错了,呜呜呜……”
高明越说越激动,直接在朱允熥的担架前进行了自我检讨。
朱允熥见老头哭差不多了,再三确认一遍。
“高先生,您是不是真原谅我了?”
“嗯嗯嗯!”
“老朽决定了,三皇孙若是身死,老朽定当在黄泉路上相陪!”
朱允熥听老高这么说,惊得当即从担架上爬起来,一把将老高从地上扶起来。
“这就不用了吧……”
“以孤的年龄来算,把你们三个都送走应该一点问题没有,哈哈哈!”
朱允熥拍了拍高明的肩膀笑道。
“傻老头,孤骗你的。孤才没受伤呢,孤注定要长命百岁……不……孤要活一千岁!”
朱允熥撂下这话,就笑哈哈地走了,只留下高明在原地气得直跳脚。
“老杨!”
“三皇孙怎能这样,怎能拿生死大事开玩笑!”
杨新炉闻言不悦地瞪了老高一眼。
“还不是你太能闹腾了,天天喊着要回苏州,要寻死觅活的……”
高明闻言依然不依不饶道。
“那三皇孙也不能骗我呀,而且拿这等大事开玩笑!”
正当高明跟杨新炉抱怨之时,他收养的小孙子突然说了一句话。
“高爷爷,孙儿听说千年的王八万年龟,三皇孙刚刚是想说当王八吗?”
高明和杨新炉听到这话齐齐一愣,随后两人同时爆出大笑。高明心里的那点小怨怼,也在这酣畅的笑声中消散。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
“大孙说得好!”
“但以后不许再说啦,哈哈哈……”
“给你几文钱,拿出去买糖吃吧!”
“谢谢高爷爷!”
然而,他在希望学堂里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高明那个倔老头。
杨新炉在高小孙蹦蹦跳跳去买糖之时,拉着高明在小院的石凳上坐下,聊了聊最近朝中发生之事。
“老高,做好准备吧,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高明听到这话,再看到杨新炉一脸的庄重,心里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说,皇帝陛下那边要有决断了?”
“是!”
“陛下已经命孔讷担任典礼官,并让礼部拟定册封皇太孙的礼仪了!”
高明闻言激动地从石凳上站起来,重重地锤在桌子上。
“太好了!”
“三皇孙登临储位,大明将迎来新气象,新格局,新天地!”
杨新炉也满脸的憧憬,一想到自己满腔的治国之策,老杨头心里就生出万丈豪情。
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
朱允熥赖在希望学堂的三天时间里,皇宫内外可忙坏了。
郭慧妃带着宫人,将整个文华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还顺便给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做了一套新衣裳。
老朱不过是过问一句,就被郭慧妃给怼了。
“咱们大明册封皇太孙这样的大典,各藩属国使者都会到现场观礼,让他们看到咱们宫里的人穿得破破烂烂,传回去你这个皇帝面上好看?”
老朱一听这话登时不再搭理郭慧妃,哪怕他明知道这婆娘就是借机铺张浪费,但一想到大孙这些年的艰辛和不易,也就捏鼻子忍了。
好在册封太孙大典只有一次,要是一年办上一次,老朱非得气得掀桌子不可。
在宫里忙成一团之时,礼部也忙翻了天。
齐泰带着礼部的儒生,将各朝各代的册封礼仪翻了个遍,又亲自登门拜访了孔讷老前辈,咨询了孔老爷子的意见,这才初步拟定了册封皇太孙的大典。
不过,他这边只能算是草稿,还得让皇帝陛下过目。
虽说老朱给礼部下的旨意是要隆重,要奢华,要大气等等。但当他看到礼部给出的册封礼仪,再看看后边罗列的花费目录,依然心疼得直揉腮帮子。
“齐泰呀!”
“这礼仪是不是过于隆重了点?”
“要不简化点吧……”
齐泰闻言据理力争道。
“陛下,微臣这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拟定的呀。”
“您当时的旨意可是说要旷古烁今,要成后世之典范之类的呢……”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自己咋就这么贱呢,没事吹什么牛!
“咳咳……你跟户部尚书商量过吗?”
“这个提议,户部那边可能不会通过吧?”
齐泰见老朱这么说,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陛下放心,卑职早就跟户部尚书通过气了,户部尚书表示就是从牙缝里挤,也要将这笔银子挤出来!”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心道陈老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竟然连这么离谱的册封大典都能同意?
不过既然这老倌都舍得花钱,那咱这个当爷爷的有啥不舍得的?
老朱大笔一挥,就在洋洋洒洒五千字的册封皇太孙礼仪上写了个“准”字。
齐泰手捧着皇帝敲定的文书,赶忙回六部去折腾,将一应礼部人员全都调动起来,提前一天就进入宫里开始布置。
比如说册封皇太孙的金册放在什么位置,册封皇太孙的宝印该放在哪儿,应该由什么人捧着送给皇太孙等等,都要最终敲定,并且落实到每一个人。
可怜宫里的一众女官,被齐泰这个代理礼部尚书折腾的都快疯了。
因为这老倌不仅明确的给他们指派了事情,甚至连站在那儿,朝着哪个方向站,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进献册宝都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说了无数遍。
相比起宫里女官的无奈,一众皇子们也被折腾的挺无语的。
按照规矩,他们这些当王叔的也要参拜皇太孙,并且有一套烦琐的礼仪。
然后,他们就傻乎乎地对着大殿彩排起来。
最让他们郁闷的是,最该出现在此地的朱允熥,竟然躲出宫去三天没回来了!
朱允熥早就从齐泰那儿收到消息了,知道这三天是最忙的时候,就连皇爷爷都忙的没后宫找小奶奶,吓得他赶忙躲进希望学堂里。
尽管如此,朱允熥也只能躲三天,第三天的夜里依然要去宫里,而且还得睡在太子府的小院里。
朱允熥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院,看着一切如常的布置,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咋过来的,只觉得稀里糊涂地就从一个靠边站的皇孙,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太孙。
曾几何时,他最大的梦想,还是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呢。
却不承想,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太孙了。
王德这几天一直很亢奋,哪怕他被齐泰支使得团团转,依然神采奕奕,两眼炯炯有神。
现在看到三皇孙坐在原来的椅子上,趴在曾经的桌子上发呆,王德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低声道。
“三皇孙!”
“咱们真的成了!”
朱允熥朝着王德呲了呲牙,没好气地道。
“是我成功了!”
“但这也是我应得的,是我用屁股上的伤换来的!”
王德听到这话,赶忙狗腿地大拍马屁。
“三皇孙天赋异禀,连太医都夸您长了个铁屁股。就冲着铁屁股,皇太孙之位也非您莫属!”
朱允熥听着王德的“夸奖”,用手支着下巴静静地思考,该如何当一名合格的皇太孙?
这个问题他之前从未想过。
虽说他偶尔也会跟老朱开个小玩笑,说让老朱册封自己当皇太孙,但他一直不知如何当一名皇太孙,也不知道皇太孙都能干点啥。
朱允熥带着这个疑问沐浴、焚香,然后不出意料地失眠了,瞪着两只迷惘的大眼睛,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寅时。
因为按照齐泰设计的流程,他这个时候该起床洗漱,然后换上簇新的皇太孙元服,去给皇爷爷请安了。
朱允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宫女太监们伺候着穿上象征着皇太孙身份的衮服,然后乘坐金辂前往乾清宫拜见老朱。
老朱也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了,而且跟大孙一样,也顶着两个黑眼圈。
当一老一少四目相对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声。
“你个小逆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紧张得一宿没睡?”
“皇爷爷您不也一宿没睡么……”
“咱那是批奏折批得太晚了,才跟你个逆孙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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